六爷搭救出岳山,马掌柜又撮合认了岳山当儿子,六爷心里高兴,年过半百没有子嗣现如今也算小小的圆满了一下。六爷知道岳山还有个三叔,却从没听说过父母是谁,马掌柜说这孩子是三叔在京城捡的,来的时候七八岁的样子,现在十四岁了,也不知道他爹姓啥,就随三叔姓令,从今天开始可以姓范了,大名就叫范岳山,六爷听了这名哈哈大笑,说过几天有空让他干娘过来给孩子倒扯倒扯,一家人一起乐呵乐呵。
马掌柜满口答应,岳山也不哭了,六爷这才想起要给谢府打电话的事,马掌柜引六爷进里间屋打电话,电话打过去居然有人接,六爷心想真是吉日,事事都顺,那边接电话的是阿文身边的老妈子,一听是六爷的的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在”,六爷也习惯了这大嫂的德性,挂了电话赶紧往谢府奔,走的时候摸摸岳山的头让他少惹事。
谢府距离中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二虎把六爷带到后宅门口,老妈子挑珠帘引六爷进大厅候着。不大一会阿文从楼上下来,今儿穿了件丝绸的旗袍,那腰身,六爷都不好意思看了。阿文知道六爷要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自己先开口道:“六爷,我回吉林是有急事,没工夫告诉你,等有空告诉你的时候你货场的电话就打不通了,我这次回来收拾东西,这王府再不住了,得久居吉林,你的事我都知道,把银票给我吧。”合着这谢睿文回来是为了收自己银票的,处处都是她的理,那盘子卖给日本人没几个月奉天就丢了,再搁小鬼子手里八成中国都得没喽,今儿不把盘子这事说明白,一个子儿都别想拿走。
六爷掏出颗烟点上,满脸的不高兴:“我说谢大小姐,您这话它不在理呀,说是把盘子卖给日本人咱们就能荣华富贵,俩好嘎一好,你也如愿我也顺心,现在可倒好,荣华富贵没得着,奉天城没了,您那心愿难道是献城给鬼子?我看这档子事说不通吧。”阿文听六爷说她通敌,脸色大变,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气得说不出话,旁边那老妈子挽起袖子就要过来抽六爷,六爷看那娘们儿的体格,自己要吃亏,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后靠了靠。阿文摆手让老妈子退下,压住了火气在六爷身边坐下,那双人沙发本来很宽,而阿文靠六爷很近,六爷又向旁边挪了一下,阿文道:“日本人占奉天城那是定数,盘子落他们手里有助于我们成就大事,我们谢家只保大清,他日本人给我家天大的好处我家也无福消受,至于你.....范有贤,你的荣华富贵只能仰仗大清皇上,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别怪我谢睿文翻脸不认人。”
啧啧啧,还不认人了还,怎么着?还要抽我呀,想到这回头看了看那老妈子在不在屋里,阿文知道六爷一时半会不明白这里的奥秘,这种愚人只能遇了事才能转过弯来,而现如今还不能把事都跟他说了,蠢人爱装聪明,往往坏了大事。六爷琢磨明明是这盘子助日本人占领了奉天城,谢睿文还振振有词,这种卖国的事自己决计不干,这就想把先前给阿文的十万大洋要回来,加上自己身上这笔钱去把盘子赎回:“我不懂你那些大事,反正啊我觉得不是这码子回事,要不这样,你把那十万大洋还我,我去把盘子赎回来,那荣华富贵我也不要了,再说,日本天皇又不是大清皇上,我还能指望他们?“阿文见六爷又要搞这些没边的事,气的咬牙瞪眼:“没钱!你愿意赎,你自己想辙去。”阿文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六爷越看心里越乐,还想再气气她:“您这就不讲理了,我手里要是钱够都多余来找你,这不人穷志短吗,你不还我钱,我今儿不走了。”赖在债主家里是六爷最拿手的,百试百灵,阿文见他跟自己也来这套,压根没客气:“不走?咱们还一起过日子吗?“”这句话把六爷造了个大红脸,立马起身掏出银票往沙发上一扔,扭头就走。阿文也没留他,只说了句:我在吉林等你。
还吉林等我,再看见你我是你孙子,六爷耍赖从没败过,今儿算是栽了。回到饼店一肚子气,晚饭也没吃躺炕上想辙,如今自己个儿是日本帝国的荣誉市民,按阿文的说法自己的荣华富贵得皇上给,当下就这一个皇上,就是日本天皇,那么说依了天皇的意好日子才能降临,此前本庄繁司令官非要给自己个什么会长,会长是几品官不知道,可就是这个小本本已经有了 很多特权,要是当了会长......六爷正想入非非,柳绵推门进来,问六爷怎么了闷闷不乐,六爷就把今天的事讲了一遍,柳绵说城里这么乱还是回荒地沟的好,又听六爷收了个干儿子喜出望外,说明天就去看看那孩子,当干妈的也得表示表示。
一夜无书,第二天两人去雅集轩找岳山,柳绵看见岳山也是喜欢,跟马掌柜打了招呼带岳山去街里买几件衣服,这三口人其乐融融还真像是一家子。中街是奉天城最繁华的街面,叫买叫卖的比比皆是,挑灯挂幌,柳绵领岳山进店里试衣服,六爷在店门口抽烟,忽然间有日本骑兵马队从街道跑过,马匹失控撞翻了一辆洋车,骑马的日本兵也摔落下来,日本兵从地下爬起来,看那匹马有条腿受了伤,抡起脚就踢那车夫,六爷一看不好,日军的军靴又硬又厚,大夏天的车夫穿的单薄,这么踢下去要出人命。六爷扔掉手中的烟头几步跑到鬼子面前,推了那鬼子一把,鬼子单脚在地立足不稳向后踉跄了一下,六爷又说了句新学的日语:“八嘎!“”那鬼子对六爷的出现没防备,又被骂了一句,居然愣住了。跑在前面的骑兵见有人掉队拨转马头又都跑了回来,六爷推鬼子,骂八嘎他们都看见了,有个鬼子兵从背上摘下三八步枪拉枪栓子弹上膛就要射击,六爷听到拉枪栓的声音暗叫不好,立马从里怀掏出小本本举过头顶,高呼道:“日本国民!日本国民!”
见六爷摸里怀,其他几个日本兵反应迅速,翻身下马,依马匹为掩体把步枪都架起来做瞄准状,六爷吓的裤裆都湿了。鬼子兵中有个头目,喝止了要射击那士兵,走到六爷面前从他高举的手里夺过本本,翻看了一遍后问道:“你地,大日本国民的干活?”哟,这小子会中文,六爷觉得有救了:“我,日本国民,天皇御赐。“那鬼子头目听到天皇二字面色和缓:“他地,伤及帝国军人,死拉死拉地。”六爷一听这鬼子要耍臭无赖,心说孙子跟你爷爷玩这套你还嫩,自己是耍无赖的祖宗,今儿你输定了。
六爷道:“我地,中日亲善协会会长,本庄繁司令官亲自提名,这位车夫,无意撞伤日本军爷,误会,误会大大地。“鬼子头目听到会长二字低头思索起来,又听到本庄繁眼里闪过一丝疑问,六爷知道这事要是露了马上就暴尸街头,连同那名车夫,于是不容对方细琢磨接着道:“伊藤加彦是我结义弟兄,我们可都是朋友。“”搬出本庄繁,搬出伊藤加彦,还表明三人都是朋友,鬼子头目盯着六爷看了半天,最后说道:“中日亲善,你地会长,大大地了不起。”说完这句喊了句日语,众鬼子兵再次上马,因有马受伤,所有的骑兵缓缓的离开了。
死里逃生六爷通身是汗,闭上眼睛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长长出了口气去扶那车夫起来,车夫忍着剧痛又跪地给六爷磕了个头,六爷让车夫赶紧找大夫瞧瞧,又摸出两个大洋让车夫拿着。围观的市民纷纷鼓起掌来,六爷忘了自己刚才差点吓尿,举手抱拳作了个罗圈揖,大家就都散了。柳绵带着岳山出来没看见刚才的事,问六爷去哪领孩子吃顿好的,六爷又吐了口粗气擦擦额头的汗:“前边,老边饺子。”说完在前面带路向饺子馆走去。
吃过饭送岳山回聚雅轩,六爷和柳绵叫洋车回了饼店,晚上六爷把白天的事跟柳绵讲了一遍,柳绵吓的脸色惨白,最后六爷问柳绵,如果自己去做那个会长能救奉天百姓,那自己要不要去做,柳绵也觉得鬼子兵三天两头抓人杀人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要是会长能帮市民说理那还真该上任试试,咱们这么做不是贪图那点富贵,黎民身处水火,这紧要关头若没人站出来扛起这事,中国人可就真没人搭救了。
听柳绵也觉得自己做这事有理,六爷有了信心,岳山被抓,车夫被打都是无中生有的冤枉事,看这阵势日本人还没有离开奉天城的迹象,豁出自己救些性命也是城隍爷保一方百姓的职责,再者说自己个儿阳寿八八,也没人取得了自己的性命。想到这六爷决定找伊藤把这事办喽,这才要再入天源当,找伊藤,当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