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65）

鬼差和少帅谈上买卖了，这六爷可没想到，敢跟厉鬼谈买卖这少帅也算是前无古人，六爷担心的是二位买卖不成，人情也不在，那自己个儿就彻底歇菜。少帅也不客套直接说了要求：“如冥府能保我张家在东北百年基业，在下愿将宝珠奉送。”六爷一听这条件全凉，就这俩破珠子您就要冥界保佑你张家百年不衰，那我们宣统要是把宫里宝贝都献咯岂不万岁万岁万万岁了，这事没戏，再看鬼差嘿嘿冷笑：“至盘古开天辟地始，就没听说神鬼两界有保佑人王地主基业延世的，此天下是苍生的天下，此净土是佛祖的净土，各位人君人臣都是过客，少帅这要求恕难从命。”少帅闻听此言也没生气，除此好像再想不出其它所求，鬼差觉得这少帅提个要求无非是要个平等交换的面子，倒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人鬼两界有异，但天道难违，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若少帅将宝珠送与我家阎王，我可保你百年寿禄，此生永享荣华富贵，不受刑狱罚伤病所困，除此以外休作它想。”
六爷一听这行啊这个，要不给自己也来一份，自己为这珠子跑前跑后可没少折腾。少帅对这些外道的规矩一点都不明白，四小姐也只想赶紧让了珠子送走瘟神过几天消停日子，于是摇晃少帅胳膊道：“汉卿，你没病没灾是最大的造化，差伯老爷大慈悲了。”少帅可能也觉得跟一鬼怪在这讲条件很没意思，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差伯所言办吧。”鬼差把六爷教的那套说词一字不差的给少帅讲了一遍，少帅哪能记这些烂事，这些天困倦不已已经有些昏沉，好在四小姐天资聪慧，把这些事记的八九不离十。鬼差见安排停当，说了句今起地府生死薄册上张汉卿储有阳寿百年，各路城隍土地孤魂野鬼不得更改，违者必遭天雷魂飞魄散，说完闪身走了。
此后岁月，此公丢国土，拘元首，错失连连，尽管如此也活到101岁，此正是今日有鬼差立约方才实现。少帅离去补觉不表，六爷看这事成了欣喜不已，最高兴的是鬼差真的记忆超群，一个字都没说错，不禁心想：有这能耐做鬼干嘛，考个进士翰林高官厚禄多好。少帅临走托付四小姐赏六爷大洋千元，并让赵安放了那三个算命的倒霉蛋，每人给五十块大洋补偿，四小姐喊来赵安把这些事交代清楚，命赵安依此办理，全权负责，跟六爷道了谢也出了小青楼去陪少帅了。
赵安送别四小姐回头瞅着六爷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带六爷回饼店，二人没坐汽车，合坐一辆洋车跑了回去。跑到半路赵安道：“二姨夫，聚宾楼喝点？”六爷正有此意，洋车调头奔了酒楼，爷俩让郭七给开个单间要了几个好菜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俩人这高兴劲甭提了，赵安并不知道六爷的诡计，只想着今天这事没砸保住了性命，且这事办的露脸日后少帅定有封赏，六爷高兴的是珠子就要到手，这天大的差事就要有个了结，这可是百年功业一朝得手，这顺利劲盖了冒了。两人边喝边商量后面的细节，哪天去取珠子，哪天送寺庙，哪天请和尚念经，哪天挖坑入土......大致商量妥当二人喝的更欢了。从中午喝到傍晚，爷俩都有点多了，赵安要回军营，六爷送走赵安，自己合计得把这好消息通知谢小姐，叫了辆洋车驶去谢府。
进得府中阿文正在等他，没等六爷开口阿文便拱手道喜，六爷心想自己还没讲述她怎么好像就都知道了，转念一想自己这露脸事一下午的工夫该已传遍江湖。这对珠子要送往慈恩寺，阿文已于寺庙住持协商完毕，请东三省几大寺庙高僧前来诵经三日，然后将珠子深埋于慈恩寺内，在这当口需要有一小仙使个障眼法，六爷和阿文趁此调包，将珠子盗走。调包的瓶子阿文早已准备好了，六爷搭眼一看跟先前那对一模一样，心想这种赝品流于世上的还真不少，接下来还得有一小仙，六爷还想唤鬼差前来协助，因为鬼差知道这个安排，阿文笑说哪有引鬼进寺庙的，几大高僧咏诵佛号，这不要了鬼怪的命了吗，六爷一听有理，自己个儿还是不懂神鬼两界的道理。
阿文说自己家有一小仙可协助此事，只要求六爷准备好车辆一旦珠子到手立刻送往荒地沟城隍庙，早早掘好深坑，净土净水伺候，只要一埋下去便是大功告成。六爷听阿文这番安排频频点头，暗赞这女子是个成就大事的人才，自己这点能耐无法相比，想到这冲着阿文赞许的笑了一下，六爷一下午的酒有点过量，虽然脑子还算清晰，讲话也不走板，可双眼迷离醉态朦胧，这一笑显得有点猥琐，阿文皱了下眉头有点厌恶，六爷被这一瞪酒醒了一半，慌忙告辞回转饼店。
柳绵得知大事已成也是高兴，第二天赵安去慈恩寺与住持老和尚商议送珠入庙的事，阿文早已嘱托住持如何办理，所以也没费什么劲事就谈成了，因为其它寺庙路途遥远，就算赵安派车迎接也需三日，住持和尚写好书信邀请几位高僧前来超度亡魂，赵安拿了书信及地址安排手下去接。六爷带柳绵赶紧赶回荒地沟找人在大殿之中挖坑，挖坑这事也不简单，挖多大多深，里面还需要什么陪衬，这都得打听清楚，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事都办到这份上了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回到城隍庙跟范青说了珠子即将到手的事，范青老泪纵横，三呼万岁感谢列祖列宗大清诸皇保佑辅佐，六爷说您这都哪跟哪啊，让范青去找老疙瘩集人动土，再让柳绵守住城隍大殿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这才进了大殿准备跟城隍爷报告此事。
殿门一关六爷就跪在蒲团上磕头禀报，城隍现了法身夸奖六爷办事得力，并告诉六爷坑的尺寸，坑的大小三尺三寸，深度三尺三寸，去山岗背阴处净土三升三，不得有杂草碎石在里面，取无根雪水三升三浇注于土坑之内，装载宝珠的瓶子不可破碎，用以黄布包裹复交叉两道符咒贴于包裹之上，符咒在珠子入土之日会现出大殿供桌之上，埋珠处就在蒲团之下，不得有误。六爷把这些事记个清清楚楚，这才叩谢城隍指点，又敬奉了三柱高香，退出殿外，今儿没见土地出来裹乱，知道今日事大土地还真知道好歹。
出了大殿看柳绵站在寒天里冻得脸颊通红，不禁心疼起来，拉起柳绵回到屋内烤火。柳绵知道六爷把事已经安排停当也松了口气，问六爷了了这事还有什么打算，六爷笑言这事若成便可荣华富贵，让柳绵跟着自己吃香喝辣，锦衣玉食，老妈子最少得雇三个，柳绵知道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也不理会，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六爷想起兜里还有少帅赏的大洋千元，这就拿出来交给柳绵，让她算算有没有筹够两千，凑齐了还给尹长宽，货场那差事不干了，那尹社长雇佣自己好像不是为了还账，也不是因为自己那点英文底子，更不是想交自己这个朋友，到底他想干嘛一时还想不明白。柳绵说大概还差个三五百块，只待饼店李家爷俩再分几个月红利这笔欠债也就凑齐了。
虽然还得几个月才能重获自由，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了奔头，六爷躺在炕上，双手枕在头下，两脚绞在一起，说不出的舒坦，嘴里哼着西皮流水，翻着眼睛合着节拍，正在得意之际，忽听有声音传入脑海：“范左使，给你道喜了。”六爷一听这声就是那土地，猛的坐起来四下找寻，那土地又道：“别找了，你这屋又冷又暗我就不现身了。”六爷一听忽的又躺回去，心道：“怎么着，又有何指教啊？”土地知道六爷瞅他别扭，也不生气：“左使大人，我今儿来看你，一是道喜，二是给您提个醒。”土地又要给自己提醒，八成没什么好事，这小子嘴里就没吐出过象牙，“您埋珠之日有两人陨天，到那时节您千万稳住咯，别慌乱不已失了法度。”六爷就知道这小子说不出好事，他真不该司职土地，黑白无常的位置到最适合他，心里不高兴嘴里也没好话：“虽说我那珠子害人，可都已大功告成了还往里头搭人命，这事有点不合适吧。”土地语气严肃不像调侃：“左使不知，阎王薛视这对宝珠如己二目，那真是百般爱惜，因被凡间所盗恼怒之极，你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鬼两界差人地马协你办理此事，倘若事毕，有些生灵就该回归复命，了结阳寿，而你范有贤没准另有封赏，这左使之职恐已摆不下你，我今日跟你所述之事也算是跟您谄媚，倘日后范爷有了好的前程别忘了兄弟今日警示之情。”
哟哟哟，土地跟自己称兄道弟，这可是新鲜事，就这鸡贼神仙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大鱼不投饵。今天能跟自己这么客气，想必却是有大的变故，可这陨天之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