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58）

从聚雅轩到天源当没几步路，天色渐晚，古玩街上早就没了人影。六爷直奔天源当有自己的主意，这物件要当出好价钱除了日本人的买卖别人接不起，再者说跟这有过交往，办起事来也省心，小鬼子要是接不了这单货，整个街面上也没人买得起了。不大会的工夫就到了当铺门口，店门关的严实，六爷是推门就进，进了门也不打招呼一屁股坐墙边的椅子上，木匣往桌子上一扔，头都不抬喊了一句："来人啊，来买卖了！"柜台里伸出一脑袋一直盯着六爷，看他像回自己家一样不系外惊奇的不得了，听六爷喊人他可绷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这店面是你随便找座的地方吗？"六爷还是不抬头，两只鞋搅在一起，相互蹭去鞋上的泥雪，柜台里那人看六爷把地面弄脏更是恼火，大声道："你是不是等我喊人轰你出去。"
六爷知道二柜张头不干了，冯头不在前面，跟自己呛火那伙计也死了，这新来的货肯定不认识自己，自己也犯不上跟他较劲："甭废话，喊你们冯柜头出来，就说范六有好东西给他。"那人看六爷这么不客气还跟冯掌柜有交情，也就不再斗嘴，转身不见了。六爷叼着烟，抄起手就好像个倒腾古董的文物贩子，不大一会冯头从后面出来了，一见六爷连忙寒暄："范爷吉祥，这么晚了还来照顾小店生意，抬爱抬爱了。"六爷哼了一声："这不上回让你老吃了点亏，我这总寻思着得给你找回来，有了好东西头一个就得给你瞧瞧，你要是瞧不上我再想辙。"六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冯头吃的大亏就给淡化了，几千大洋打了水漂不说还差点吃上官司，这么坑人的事到六爷嘴里就好像丟了两个包子，那是真不打紧。
冯头知道六爷古怪，身后有赵安撑腰也不敢得罪，上次吃了哑巴亏冯头没少上火，虽然东家没怪可自己窝囊，再加上那次在货场鉴宝现眼，说心里话是真不愿意看见六爷。六爷朝桌子上的木匣努努嘴，冯头看见桌子上的包裹并不急于动手，问道："范爷，今儿这宝贝该是正路来的吧。"上次六爷拿贼赃换钱，冯头本以为压摸巧动的暗暗收了就完了，没想到竟然惹出那么大祸事，这次又来献宝不觉加了小心。六爷乐了："我说冯头，你琢磨着会不会有人敢可一个地界蒙人，那这人也太嚣张了，就算我范六想坑点钱花也不敢再打天源当的主意呀，您这后面可是日本人，别当我不知道."听六爷这么说冯头也知道他不敢骗人，可上回那一出还是让自己心有余悸，但东西已经来了不打开看看也是没有道理，买卖嘛，有卖主来了就得接着，不能赶客人出门。
冯头慢吞吞的解开包裹，边解边扫几眼六爷的表情，而六爷把胳膊驻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满脸跑眉毛，气的冯头不再瞅他。打开布包又揭开木匣，就这一瞬间冯头傻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盘子，过了几分钟转头看看六爷，六爷点点头，冯头又拿起盘子看底款，这就又愣了几分钟，放下盘子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脸色泛红这气就喘的不匀了。六爷见冯头受惊，知道马掌柜和三叔所说不假，这才啪的一声合上盖子："老板，收不收，出个价吧。"
冯头不语，好像在盘算什么，六爷也不逼他，又点上一支烟吸起来，过了半晌冯头转过脸："范爷，虽然在下知道您是正道人士，但这东西颇有来头且说道众多，老朽多问一句，这是哪来的，没有好的出处我们天源当可不敢收。"冯头这几句话说明东西不假，而且确实透着古怪，不然他不能这样紧张，但要说东西的出处六爷还真没法说，自己只知道元朝时这玩意从自己家出现的，再往后怎么到齐天敬手的他不知道，可是跟冯头说这是自己前世让张三丰给刻的符咒，这冯头不但不信还得报官把自己送精神病院去，盘子出处这一节怎么圆说没准备好，到这当口也想不起来该怎么扯谎。
冯头等六爷答话，六爷嘴里没词，就这一耽搁冯头不干了："范爷，既然说不清来路，再好的东西我们也不能收，您请拿回去吧。"六爷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肯开口让自己拿回去，这么好的买卖只因为来路不明就不要了，这老狐狸心机可真多。一时没辙六爷心急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当盘子这事是阿文安排的，料想能成，冯柜头这么一挡还真让六爷乱了方寸。
六爷眼看这事要砸，但也着实编不出瞎话，情急之下脱口道："这东西存在谢府这么多年，倒成了来路不明的玩意。"边说边要把包裹系上，冯头听了这句伸手按住六爷系包裹的手："六爷是说这物件来自谢家？"六爷没想到说起谢家冯头这么在意，合计八成有门，有了这个开头编瞎话可就容易了，六爷扒拉开冯爷手继续系包裹："我说老冯头，我家祖上范公肃你该知晓，我家与谢家的交情想必你不知晓，当年我阿嫲怕我把家业败光了就分散了一些东西到亲朋好友家里，那些亲朋好友也真疼我，到如今大多不再认账，只有谢家人讲信誉重交情，看我落魄至此才匀我一件家传宝贝给我度日，你老冯头知道了这么多不怕日后有麻烦吗？"

六爷这番话让冯头额头见了汗，谢家的名号无人不知，也只有六爷没当回事，自己提起谢家时见冯头紧张才敢继续编下去，这冯头觉得六爷说的在理，滴水不漏，范家和谢家在前朝的势力无人不知，六爷这公子哥的做派他冯头也有了见识，这么说范家先人把财宝散了以免被这宝贝儿子败光的确在情理之中。
冯头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汗，轻声道："范爷，您出个价，我们做这桩买卖。"六爷见冯头降了要收货反倒拿上一把："我说你就信啊，老冯头你再细想想，这要再是贼赃你在东三省的名声可就毁了，看见贼赃迈不动步，传出去得多丟人。"冯头知道六爷挤兑他，买卖人能伸能缩，只要有利骂自己八辈祖宗也无所谓："范爷，咱就别斗气了，这东西颇有来历，想必您也知道，既然有缘到了我天源当，哪有再让它出去的道理。"冯头这话不假，古玩这玩意就讲个缘分，不是有钱就能得着的，行家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件惊世骇俗的好物件，有缘逮着一件哪肯放手。
见冯头松了口，六爷也是见好就收，系妥了包裹往冯头那边推了推："十五万大洋，要现的。"冯头听这价一惊："范爷您这是要转让还是典当？"六爷知道价报高了，阿文说当十万自己还觉得高，但听了三叔讲述才真觉得价值连城，这就自己又加了五万，但看状况冯头觉得要高了，暗叹自己还是不成："我漫天要价，你就地还钱嘛。"六爷说完盯着冯头，冯头是个干脆的人："十万现钱，当期一载。"得，就是这价，六爷把包裹又向冯头那推了推："一手钱一手货了。"
冯头起身喊了一声："给范爷上茶。"自己就往柜台后面走去，这就上来个伙计端着热茶送在六爷手边，六爷喝着热茶心想今天这事办的顺溜，一会揣着钱回转饼店，跟柳绵好好显摆显摆。不大会冯头拿着当票和银票走了出来，六爷在当票上按了手押，又看看银票数目没错，揣好银票，一口喝干了热茶，起身便走。冯头随后面相送，到了门口冯头道："范爷，十万不是小数目，到日子要是归不上这物件可就是我们天源当的了。"虽说有当票跟着，白纸黑字，可这范爷是个没谱的人，到日子他把钱花了再找些有势力的人回来要东西，都是没准的事。六爷笑道："老冯头你就放心吧，我这钱是要去做个大买卖，等到一年头上准翻几个番，你把东西给我看好咯，到时候我赎不回东西你可要难看。"
这吹牛不用回家取的主儿让冯头无可奈何，只好拱手道别祝六爷财运亨通。六爷揣银票回到饼店，少不了在柳绵面前炫耀一番，柳绵和老李父子久不见六爷回来心中惦念，下午还让孩子去喇嘛庙去找过六爷，庙里说六爷早走了，这大家更担心他又去哪惹事。见他安然回来，都松了口气，吃了点东西就分头睡了，柳绵也不问钱哪来的，知道六爷见天的搞些怪事也不放在心上。
转天起来六爷揣着银票知道还不能花，就不知道阿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大笔钱揣在身上还不让花，这么大的诱惑六爷只怕自己熬不住，想想还是给阿文送去稳妥，自己个儿哪天真一大方撒手给败了，那可真是卖掉浑身的肉也还不起。
跟柳绵打了招呼来在街面，正要找辆洋车去谢府，却看见赵安骑马带着两名卫兵跑过来，赵安也看见了六爷，勒住马头跟六爷打招呼，六爷问赵安去哪，赵安说去庙里请几个大仙给少帅算算，最近运气太差，是不是该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赵安带人走了，六爷坐上洋车直奔谢府，哪想到这一去偏偏知晓了惊天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