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耷拉着脑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谭公公看他听了这番话后怂了就想赶紧给他解释清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自从六爷被许了城隍地马心态就起了变化,遗失很久的荣耀感和贵族范又慢慢回归,脑子里除了城隍爷能当回事,其他人都不在话下,本来自己琢磨好好的事到老谭这就给否了,除了不服气还极其恼火,碍于颜面没有发作,但也没有好脸给谭公公看。
谭公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小主子都伺候过几个,这种状况下讲什么六爷肯定听不进去,除了陪着在这耗着也没什么办法。六爷抽完了一颗烟,侧身掀开茶盏的盖子,屋里冷茶水也凉了,谭公公见状马上过来拿起茶盏要去灶间给六爷换一杯。谭公公一只脚迈出卧房,另一只脚刚抬起来六爷说话了:"老谭,你舍回脸把灶王爷请来,我有事问问。"这老谭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停那了,随即狠狠点了下头出去了。
那位问六爷怎么忽然要差老谭去请灶神,刚才抽烟的工夫六爷思前想后,自己筹划的事还没等细说就被老谭卷了面子,心中忽然有些怀疑老谭的真实身份,虽然说在凤凰楼上自己焚了黄裱是老谭一手操办的,此事由来到是不像有诈,可这老谭半人半鬼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他自诩可通灶神,土地,甚至比自己还技高一筹,今天又对自己救命的大事横加阻拦心中不免起疑,让他唤来灶神也是逼他一步,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自己这档子事也想听听神仙怎么说。老谭唤来灶神作罢,如唤不来那可得详细调查此人底细,别傻乎乎的又让人骗了。
刚想到这,门帘吧嗒挑开,进来一长者却没听到脚步声音。六爷知道这人非比寻常,说是长者因为看他五十几岁不到六十,一件灰色棉袍干净利落,要说是神仙到是少了些仙气。六爷起身抱拳施礼,那长者微笑还礼:"范左使久仰久仰。"六爷一听心下明白,此人定是灶神:"灶神在上,凡夫范有贤冒犯了。"那人不再客套在桌子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掸了掸棉袍却全无声息。灶神来了六爷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尴尬之际那灶神先开了口:"范爷,刚谭公唤我知您有话要问,老朽没猜错的话您是想调包那对冥珠。"六爷一听这话就不再客气,听他叫那对珠子为冥珠便知道这件事他完全知晓:"老神仙,天降大任于我要将老佛爷墓中一对冥珠埋于城隍殿地下,怎奈珠子已归还奉天之主,想我今生再无锲机得手,今偶遇同出一穴宝珠一对,料想质式相同,亦可埋于殿下了了心愿,可听谭公之意却万万不可,今烦劳神仙点拨一二也好再做打算。"
灶神没有马上做答,倒是从里怀掏出一页信纸展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开口道:"范爷,您釉里红里那对冥珠至今葬了多少人,您心里有个数吗?"六爷闻听灶神这么问开始回想此前的点点滴滴。从冥珠出墓那天起,先是连长和尔昆死了,再就是张大帅死了,而后抢珠子的俩逃兵也死了,瓶子落到自己手里,自己也差玄就死了,在天源当存了几日店里伙计又死了,直到冥珠回归帅府,前前后后已丧命六人,想到这六爷倒吸了口凉气,身上有点不太自在。那灶神伸出右手比划了个七,六爷一看这数不对,正要跟灶神掰扯一下,灶神却说:"虽你未亡可魂魄已属地府,稍有差池这命可就没了。"六爷不解,自己明明已是半神半人怎么魂魄归了地府,灶神道:"人活一世皆有差遣,有人生来享福,有人生来受苦,命也。你范有贤此生任重,若不是你先祖在地府势大恐你早就命归了黄泉。"听灶神这么说,六爷脑子可不够转了,那灶神接着说:"世间万物皆有己任,这两对冥珠用途不同,你若强行调用只怕违了天意与己不利呀。"
六爷思肘灶神这几句话,好像是说自己没死是因为老祖在冥界保着自己,保着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完成这桩差事,可这桩差事完成最能得益的是范氏家族,神鬼两届鼎力相助又有什么好处?灶神早已看透六爷心事复又言道:"范爷有没有察觉拥有冥珠之人皆交霉运且性命不保。"六爷点头"釉里红里这对冥珠流落塞外定有其大用,正可谓天机不可泄露,老朽也只能言到这了。"灶神一番话让六爷渐渐打消了调包的念头,这取巧的方法行不通,想修成正果还得假以时日,路漫漫兮何处归呀。灶神把纸单又揣进怀里:"这名册上现有七人,恐日后还要添丁进口啊。"灶神边说边苦笑着。六爷忽然明白这对冥珠害人不浅,却琢磨少帅得了会不会也命丧其中,于是说道:"老神仙,少帅已得冥珠数日却未见有异这是为何?"灶神道:"少帅前几世乃皇朝重臣,今生气数已尽虽不至丧命却也漂泊一生,张家江山终葬此人之手,丢了江山留下命岂不更加磨难。"这句话六爷听懂了,敢情这少帅跟自己一个命,虽然活着买卖没了,这样一想心情大好起来。
灶神见他神色见缓,就要起身离去,六爷却又想起一事问道:"老神仙,货场这对珠子若是去了东瀛却会怎样?"灶神站起,一手提起袍子免得碍了行走,另一只手挑起门帘,在门槛处顿了一下,头也不回轻声道:"此国必亡。"言罢闪身走了。
六爷还没来得及道别灶神就走了,欠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下来。事到如今还得按老路子来,这大半天连心焦带口燥有点渴了,这时老谭端着茶盏就进来了,看六爷脸色不错也就不再紧张:"主子,喝口水吧。"六爷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又点上根烟:"老谭啊,神通不小啊,想请谁就请谁,我还真小瞧你了。"老谭听罢苦笑,知道六爷刚刚对自己不太信任,今天自己若请不来灶神就是祸事了。想到这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主子,奴才先前说过,我是一脚阳间一脚阴间,待主子大事成了我也就该走了,故此与神与鬼容易沟通,如有小小天机我也能洞悉一二,今天这事关系重大,幸亏灶神老爷肯现身相劝,不然奴才可是担了大祸。"六爷点头,言道:"老谭,今天是我不对,遇事乱了手脚,你莫要怪罪。"老谭听六爷这么说赶紧打谦道:"主子言重,奴才哪敢有责怪之意。"六爷搀起老谭,看看时候不早要回去,老谭也不挽留, 六爷出了皇城回到货场。
三天过后,货场院子里的货物装满三辆卡车,又跟了三辆装满关东军的军车直奔大连方向。柳棉买了上百斤猪肉也没给他们做成熏肉,仗着天冷放在院子里也不会腐坏,可怜这些鬼子本来以为可以大吃几天却没了下文。六爷看着这些猪肉早晚要给这些小鬼子吃掉不免心疼,琢磨来琢磨去不如送到饼店做食材划算,也赶上出了这批货物也再没别的事,于是打电话跟尹社长请假说要回荒地沟看看,社长准了假,只是说过了元旦节就得回来,没准还有新的差事。
第二天早上六爷喊小李小王把猪肉半子抬到叫来的洋车上,自己和柳棉坐另一辆洋车奔北市场,那俩小子看厨子和猪肉都走了哭丧着脸。到了饼店把猪肉给了老李,老李非要付钱六爷不要,说白吃一顿就行,老李这下高兴,连酒带肉弄了一桌子,又向柳棉报了下账目收支不表。吃饱喝得两口子到郭六那雇车去荒地沟,郭六有日子没见六爷,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六爷给郭六讲小鬼子的吃相把郭六笑逗的大笑,两人都贬低日本人就是野人套了件好人的衣裳。
进了荒地沟正是中午,三人先到温大姐家站了一脚,正赶上大姐家吃午饭,这就简单的吃了点,大姐说六爷回来的正好,范清两天前来过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跟自己说又没好意思开口,差老疙瘩去看还不是没吃没喝,自己家老仙提示自己最近这附近要出件命案,让自己加点小心别刮了进去。六爷一听这话有点着急,也不太饿胡乱吃了几口就走,那郭六还没吃饱,手里攥着个窝头边吃边驾车行进。到了城隍庙六爷就让郭六回去,自己和柳棉上了小岗直奔范清的西厢房,刚到房门口就听屋里范清说道:"城隍老爷莫怪,我家少爷近两日指定回来,您的差事不会耽搁,今日再不回来我进城去找。"
六爷心里起疑,城隍爷与我有心通连着,怎么有了差事不呼唤与我却难为起范清来了,想到这就要推门进屋,却正赶上范清出来,两人撞个满怀。范清一看是六爷到了,悲喜交加:"少爷,你可回来了!"这就要城隍地马办差,看你怎个诈死 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