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37）

六爷一听冯掌柜说珠子不对耳朵可就竖起来了，烟也不抽了转身就想进屋看看。这大半年，六爷也是做了病了，听到珠子二字脑瓜皮上的头发都竖起来，现在闻听又出现一对珠子，这不要了命了吗。
门口两名关东军鬼子可就把六爷拦住了，六爷喊了声那对珠子我认识，冯掌柜就示意让他进来。俩鬼子一看屋里有人喊他进去，这才闪开，六爷三步并做两步就到了冯掌柜身边，夺过珠子观瞧。那珠子圆润，通体墨绿，坚硬无比，到也没有特别，众人都伸长脖子等六爷给个结论是真是假，可他们有所不知，这老佛爷墓里的夜明珠他范有贤根本就没见过。当初尔昆和那连长得了珠子献于大帅，只有大帅，张作相和赵安见过珠子，而如今死了三个，只剩张作相和赵安识得，六爷只是跟那对赝品瓶子熟识，珠子在瓶子里还包裹着糯米浆，除非他双眼透视才能得见。
大家等了半天看六爷两眼发直在那楞住，冯掌柜这才咳了一声：“范先生，这珠子是不是老佛爷葬的那对呀？”冯掌柜收六爷瓶子的时候只当是六爷知道瓶中秘密，哪想到他压根就不知道尔昆等人做的手脚。六爷让冯掌柜这么一问，脑子醒了，心中暗想啊呀不好，惹麻烦了，自己没见过珠子，这对珠子是真是假也看不出呀。也是依着在琉璃厂混的久，六爷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把这事圆了：“这珠子，冯掌柜说是夜明珠，肯定错不了，至于是不是老佛爷墓里那对...我看不是。”六爷为啥这么说，第一他不能说这对珠子不对，卷了冯掌柜的眼力，因为就算是冯掌柜刚睡醒都比他眼力好，人家说对那肯定对，第二也不能说是老佛爷墓里那对，如果是老佛爷墓里那对那可惹大祸了，老佛爷墓里那对珠子在这，那少帅收回去那对是怎么回事？如果瓶中的珠子是假的，赵安和他都得枪毙，这两条人命可就没了，第三他根本就没见过珠子，所以没法做个肯定的决断，得把这烂事抛给大家琢磨。
六爷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众人捋不出头绪，顷刻间就出现了四颗珠子，还都是真的，在座的可都是见多识广，出现这样的事还是头回。屋里沉寂了半晌，正在疑惑不解之时有一老者开口说话了：“诸位，老朽有几句话要说。”大家一听有人说话就都转向这人，六爷也转过头去，冯掌柜说道：“金老爷子，您讲，圈里这些晚辈逢这事要栽，全指望您给找这个面儿呢。”言罢拱拱手，这位金老爷子苦笑一声：“什么前辈，比你们多受些骗罢了，清帝退位那会儿，宫里流出不少东西，有些盗得宝贝的太监就远走关外，不瞒诸位，那会我收了点好东西。”众人点头：“有一天有人进铺子里卖东西，除了几样瞧不太上的玩意儿还有本册子。”众人一听册子来了兴趣，古玩铺子里带字的只买卖书画，还没听说有人拿册子来卖的，金老爷子接着说：“那人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随手逮什么捞什么，这册子也扔在包裹里，他往外拿玩意儿的时候才发觉还有本书。这人不识字，他也不知道这册子里写的什么东西，纸净字晰料想不是老物件，就跟别的几样一起让给我了。”说到这，金老爷子嘴角泛起了微笑，好像熬了大半辈子总算做了件露脸的事，颇有些洋洋自得。
众人看说到这册子老金头露了得意之相更是惊诧，各家各户就没有收册子发财的，就算是唐明皇的册子也就是个账本而已，更何况又不是旧物。老金头屁股在座位上往前挪挪，声调还降了一些：“诸位，你们猜那册子里写的什么？”这关子卖的，谁上哪猜去，六爷心说肯定写的满汉全席菜谱。大家都不做声，等老金把这个包袱抖了：“那册子不是别的，却是老佛爷入殓的陪葬清单！”众人听了这句，皆现惊呼，顷刻间屋里乱作一团。大家为什么这么惊诧，您想想，有一车宝贝，是真是假两说着，待到眼前可以掌眼看，可如果有个清单告诉你你眼前这物件是从那车上拿下来的，是不是有一半的可能说明这东西是真的。金老爷子一说得了这个册子，屋里就炸了，以后谁再说有陪葬的宝贝只要在这册子上查到了，那就包真无假，如果不在册子上那就算老佛爷自己送过来出手也得琢磨琢磨。
六爷也明白这理儿，心想这老头好福气呀，有了这册子谁再得了陪葬的物件只要在册子里查找一下就成，那就都得巴结这老头，以后这老头的佣金就够再活两辈子了。看屋里混乱，冯掌柜说到：“大家收声，听金老前辈往下说。”众人这才不再讨论，而金老爷子看大家如此骚动也心里受用：“那册子记录的陪葬品不下千种，好多玩意儿闻所未闻，如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甚至还有王妃，宫娥随手扔进去的都无法记录在册，仅写若干代替。”屋里都是聪明人，听金老爷子说到这明白了，这夜明珠肯定在册子上有所记载，那么是两颗还是四颗，金老爷子就能给个定论。

那金老爷子并不再往册子上讲，却讲起了慈禧棺材里的场面：“刚才冯掌柜说这对珠子乃西域进献的夜明珠，冯掌柜好眼力，断的准啊。”老金头先夸了冯掌柜一句，冯掌柜心里美，脸上带着微笑：“可冯掌柜有所不知，老佛爷棺椁里这般尺寸的珠子不是一对，是两对。”这句说完，再看那冯掌柜脸上变颜变色，老金头先给个甜枣，回身就抽一嘴巴，老金头也不瞧冯柜头，继续讲自己的事：“这两对珠子分别放置于老佛爷两只鞋上，鞋面一只，后鞋邦一只，这里有个讲究，前面那只叫明灯指路，后面那只叫极乐乾坤，这两对珠子确保老佛爷踏奔西方极乐世界。”说到这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都说皇家真是讲究，鞋上这两对珠子就够所有古董店吃上一年的，人皇家就缝鞋上了，根本不当回事。老金头也不等众人安静，只是提高了声调：“可有一样。”这四个字说完，屋里立马就静了，都等着这里还有什么暗扣：“可有一样，听传言老佛爷下葬那天十殿阎罗来分宝贝，这所有的物件可都许了鬼了。”众人又是一片嘈杂。
六爷听到这觉得这老金头不简单，知道的真不少，鬼差满世界寻宝的事没准他也知道，这等天机他要是知道的详细可不是什么好事。老金又说：“头阵子小河沿边毙那个盗匪只是拿了鞋面上的两颗，鞋后邦上的两颗可归了旁人了。”正在这时，众人之中有个开腔：“我想起来了，清东陵被盗后不久，报纸上说了件奇事，说有个军官带着姨太太听戏，那姨太太鞋上各嵌一只夜明珠，戏园子里一熄灯这俩珠子光彩照人，就有人报告了巡警，把这两口子就给拿了。”一提这茬，好家伙屋里又乱上了，看大家又来了兴奋劲金老爷子不再发言，喝了口水又点了支烟。冯掌柜也不插言，还在因为老金头踩他这脚生闷气，今天在座的可以说都是东三省一流好眼力的掌柜，让金老爷子挖坑埋这一下属实不该，虽然自己不知道有什么陪葬清单，可官太太鞋上有赃物这事自己也在报纸上看见过，只因忙活了一整天脑子混浆浆，思考什么事入不了心，再加上六爷那一嗓子让他操了近，以为六爷一看便知真伪，其他的什么蛛丝马迹就不用合计了。
等大家伙分析够了，金老爷子才又开始说话：“据说警察厅把这俩人拿了，是孙殿英手下的一个旅长，整个楞的国人就要求严惩，后来就把这旅长毙了。听关外回来的客人传这对珠子后来送给了蒋大总统的夫人，可怎么又出现在这了呢？”老金头说完这段，屋里没人吭声了。如果说这对珠子真的送给了蒋夫人，那眼前大家看到了就是赃物，小鬼子在外国收了对赃物回来民国政府要不要收缴，咱们这帮人要不要报告，不报告那是里通外国，报告了万一没有赃物这一说，鬼子那脾气会不会把我们绑了喂狼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话聊到这个份上大家才明白摊上事了，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冯掌柜到底是明白人，老金头把话讲完他就明白这事不含糊着办恐怕都得吃官司，是不是蒋夫人的珠子没人知道，这么久没听过通缉盗珠子的人，况且盗了珠子后这么短的时间还倒腾到外国去了于理不通，所以说这对珠子应该是孙殿英部下折腾出去的，至少是卖给他人折腾出去的，日本人从外国购得就说明盗墓贼不是把珠子卖给了日本人，这样就算是赃物日本人也不算是销赃，既然不是销赃那就没人敢提什么报警拿贼，我们这一干人只管鉴别记录罢了，断无风险可言。
想到这冯掌柜打了个哈哈：“诸位，诸位，金老爷子果然是高人，一掌眼就知道这物件的由头，我等敬佩，敬佩呀。”边说边带头抱拳对老金头施礼，其他人也随声附和，冯掌柜看向小李：“这位先生，咱们继续记录，誊写清单，不关我们事不关我们事了。”
众人又开始忙活起来，此刻六爷看着珠子又放回锦盒复又入了木箱却是生了 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