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看着那双碧眼只觉得目转不了睛,连意识都要从脑子里面飞出去,正离魂之际温大姐摇了下他胳膊这才冷颤一下回了神。
温所长看六爷有些惊魂未定还满肚的狐疑,给六爷的碗里又续了点茶说到:“范先生,我家三代出马仙,现在我姑顶着这个堂口,我家掌堂大仙叫胡翠花,你听说过出马这事吗?”六爷当然听说过东北出马仙的事,不过是北平一带不兴这个,家里有事请和尚请道士请批五行八字的,还真不清楚出马仙是什么道门。“刚才是老仙显灵你别害怕。”六爷心想领教了,我不是害怕我是别扭。温所长又说:“你此行事关重大,刚才露了点小法术只是想让你相信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的底细背景我们都清楚。”六爷脸色微红心下核计我跟佟奉全做旧蒙蓝一贵的事想必也露了。这时温大姐接过话:“范先生,你得信我说的都是真话,信吗?”此时此刻不信又怎么样,人家把仙家都搬出来了,我一凡夫无力招架,除了认栽也就是点头,没辙。六爷定了定神:“仙姑请讲,范世荣洗耳恭听。”温大姐知道他还是不信,也管不了那么多,跟他交待了再说,接下来给他讲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旧事。
当年范家先祖范岳明朝初年在湖广云梦县做官,失火烧了县衙案卷籍册被贬沈阳,落户于深井子,旋即买下荒地沟方圆二十里的土地,城隍庙那位置也在所购之内。范文程一十八岁那年,范家于那两岗之间修建城隍庙,当年有风水先生说此处是当朝龙脉的龙尾位置,在此建庙当朝必亡,龙尾被镇真龙如何飞天,困龙于野凶兆也。因范家历代为官故此也无人敢于阻挠,都讥讽那风水术士,人家范家好好的官当着,难道自毁前程?直至努尔哈赤灭明建都,范文程降清成为大清名臣,有人才想起当年建庙时的预言,为时已晚。
六爷心琢磨我范家历世风光唯到我这辈怎么就败了呢,范清说要我重修庙宇才能再振家风,难道枢纽却是这城隍神庙?心存余虑百思不解:“温大姐,莫非是这城隍庙里有什么玄机?”六爷觉得叫姑太亏,自己就把口改了。温大姐长叹一声:“那处本没有什么两山一岗,某日忽降大雨,山洪暴发,原本一座小山硬生生从中冲断逐生一岗。”六爷越听越觉得是神话故事。“我家老仙有言,当年暴雨却是龙王自降。”龙王降雨,山洪暴发却为了自镇龙尾,困龙于野,这谁信啊。六爷笑道:“这说不通,岂有自尽之理?”“大明气数已尽,天不佑大明,奈何?”温大姐道。
六爷慢慢捋捋这桩奇事,天意灭明,逐建城隍庙镇住龙尾,明亡清兴,我家先祖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可有一样怎么又给拆了?温大姐知道六爷这样的聪明人会想到哪里,笑笑说:“范先生定是想问为何范家又把城隍庙拆了。”六爷点点头“这也是我们搞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大清昌盛对你范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却为何毁之,我家老仙虽有些法术,但也只是界中小仙,隶属妖道,龙王城隍皆为神界,老仙道行不够无法洞悉,但拆庙之事定为高人识破报告了朝廷,引得范家抄家流放。”六爷摇头:“拆庙而龙尾解脱,飞龙在天岂不是好事?”温大姐道:“先生糊涂,所镇之龙属前朝,放飞前朝圣物大祸临头矣。”六爷听闻也是一身冷汗,这大清就这么完了。转念一想,这事有漏洞:“既范家被抄流放荒野,何不再建城隍挽救大清?”温大姐点头:“我等亦是疑问,据老辈讲范家将那庙宇拆的干净,墙砖枕梁皆沉于浑河,抚顺县本尊圣旨重修于旧怎奈车马负载无法登岗。”六爷一惊:“砖石梁木运不上去?”温大姐点头:“且土如磐石锹镐奈何不得,修不得路。”六爷这下真呆了,“我家老仙说每每朝廷欲兴土木俱见数十城隍土地镇守于此,凡胎一众皆无功而返。”六爷心凉半截,我也是凡人啊。
“这么说,我建庙这事没戏,你们何必如此惊慌。”六爷说。“奇竟如此。”大姐说:“我家老仙及周遭狐黄长蟒灰各路妖仙凡遇妄图建庙者务必全力阻之,违者五雷轰顶收其魂魄,故此我温家必阻挡你行建庙之事。那天你行至我家门前,打听城隍庙的事,我便知祸事来了,故通知柏章和犬子前去阻挡。但奇怪的是范先生您居然能登上高岗。”
六爷又惊:“他人不能?”大姐点头:“这许多年来无人登顶。”话说至此六爷想起了那似真似梦的一幕,还有范青给他讲的那段往事,自己真是那个城隍所托付的建庙人?想到这又问:“既知我可登岗为何却行阻挠?”温大姐道:“我等草仙无上界明令谁敢擅自不尊旧旨,拦阻本份尔。”六爷觉得在理,疑惑打消了一半:“有件事请教大姐,在下建庙如何,不建庙又如何。”大姐道:“建庙镇住当朝龙尾,民国危矣,若不建你范家飞黄腾达几成泡影。”
这事琢磨不明白了,建庙吧民国完了,这么说就不该建,既然不该建怎么还有城隍遗命差我建庙,怎么我还能登上高岗无人阻拦。要是说该建吧,这温家众人前挡后拦又说是仙界有令,我到底信谁。想到这看看温大姐,又看看温所长,眼神的意思是说这也解释不通啊,那二人也是满脸的无奈。
温大姐定了定神说:
“那天初见先生便掐算出您未来日子定有七灾八难,得知您要去城隍庙旧址那可是天大的祸事,也给我等惹了麻烦。但柏章见你从岗上下来也是吓了一跳,不知您是何方神圣。”六爷心说何方神圣?京城范五是也。这事太过复杂,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反正是官府不再阻拦,至于神鬼两界会不会再生事端还不得而知,要不就先试试。想到这说道:“要不这样,让郭六等岗一试,若无碍你温家就不必再行拦阻也省了犯戒,如若无法登临我这档子事就此打住。”
他二人也觉得只好如此一试,这会儿已是乌盘西坠六爷赶忙喊上郭六备车出发。温大姐说:“柏章和老疙瘩别去,天机不可泄露,如若其中有变我等常人不该知晓。”六爷看老疙瘩开启院门,郭六引马车出去,想跟温大姐客套几句道个别,温大姐倒先开了口:“先生满身晦气,莫非与冥界有染?”六爷吓一跳连忙说:“没有没有,一直在阳间行走。”温大姐又打量五爷一番,连声称奇。六爷心想出马仙会掐算姻缘寿路我得问问,低声道:“大姐,我这可有喜事烦劳老仙给瞧瞧。”温大姐说:“生辰八字报来。”六爷报了八字,大姐略一掐算:“恭喜六爷,年末有喜事临门。”六爷一听乐的嘴扯后脑勺去了,什么建庙,什么磨难,什么晦气都抛了九霄云外。
话说六爷和郭六再到小岗之下天已嚓黑,六爷在前郭六在后信步登岗。六爷三步两步就到了半腰,回头看那郭六却站在岗下抬头观望,六爷骂到:“你他娘的等我背你不成?”郭六却说:“没路啊爷,你怎么上去的。”六爷明白了,此处有行障眼法之人,看来温家所说属实,这活还真干不成。六爷也不感觉意外,干不成就算了,回去跟柳绵经营着饼店了此残生也算不枉。
两人上了车,天色可就黑了下来,车是越跑路是越黑。行出约有十几里路,忽然那马向左一窜,前蹄腾空,郭六把持不住后面的五爷猝不及防被掀进了路边的排洪 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