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和北平的往来书信最快也得十天,再算上范清折腾折腾半月能有回复就算不错,六爷无事可做忽想起来塞爷还托付了一封信差点忘在脑后,赶忙打开箱子翻找,箱盖一开一股寒气刷的漫了出来,六爷不禁打个冷颤。都说这东西不对,可这感觉在北平的时候就有,若不是冥器哪会如此寒凉,找到了那封信揣进里怀,把箱盖呯的扣上,屋里感觉舒服了一些。
小南关教堂原建清光绪四年,法国传教士方若望所建。1900年被义和团焚毁,1912年由南满教区法国苏悲理斯主教利用《辛丑条约》中的庚子赔款在原址上重新翻建。六爷叫了辆洋车载到教堂门口,这教堂宏伟壮观,方圆十里就它显眼。
教堂大门紧闭,今天不是礼拜日只有旁侧小门开着。六爷敲门里面出来一个华工,说明来意华工说主教不在去了青岛,只能把信留下转交。六爷想想不能白来也只好如此,把信交给工人,回转北市场,临走问了主教名字,叫:康利斯坦。
叫了洋车去聚宾楼吃午饭,郭七看见六爷喜出望外,他听郭六说事没办成劝六爷别急,六爷心知都是场面话,也就自管填饱肚子。饭毕,走出聚宾楼漫无目的闲逛,关外春天来的晚,下午太阳还算灼热,气温略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一路遇到戏楼就进去听一段,真是不成,叫小番高腔送不上去,跟京里的角没法比。遇到相声园子又进去听听,包袱不响,贯口不清,全凭嗓门够大,扔了几毛钱出来继续溜达。见有间茶馆里面传出来大鼓书的乐声,六爷最爱听大鼓,抬腿往里就进。说六爷爱听大鼓,不如说爱看大鼓妞,那旗袍开起到嘎子窝,一举手大腿露个全影,那叫韵味。园子里人不多,六爷挑前面的座位坐下,前排人少,因为茶水贵时不时还得赏两个大家都不愿意花这冤枉钱。六爷兜里有俩闲钱就爱显摆,在京城的时候这大头钱没少花,公子哥不捧大鼓妞让人家笑话。听曲牌像是《西厢记》,大鼓妞年纪有点大,叫大鼓嫂子更合适,旗袍开起也不理想,六爷当时就没了兴致。跑堂伙计把茶已经上来也只能喝一杯再走,捧一杯茶的场还是要的,喝着茶水磕着瓜子,那大鼓嫂子唱的有气无力,场下众人听的无精打采,正当百无聊赖之际后面的观众起义,摔碟子摔碗倒彩不断,六爷知道这是因为大鼓嫂子唱的实在太差,头也没回,咱行家不能因为这点事露怯。
但凡这种事,要不是旁边有捧角的一般没人起哄,都知道吃张口饭的不容易,但要是旁边有人捧这水平的艺人,那一定有砸场子起哄的。六爷心合计这奉天观众水平忒次,还没品,京城就是好啊,玩什么都地道。大鼓嫂子一看有人砸场子连忙退场,又上来个说山东快书的,当啷当啷当啷撞的六爷犯困,正琢磨是回店睡还是在这眯会,忽闻后面又吵了起来。听一女声道:“你们订了六套饼,送来了又说要四套,还要赊账,这不是欺负人吗?”
六爷这觉算是没了,回头看去却是御膳饼店的女子,六爷忽的站了起来想瞧个究竟,后排靠门的那张桌坐了三个人,短衣襟小打扮,模样长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一看就是地痞流氓,其中一个说:“不就几张饼吗,这次没钱下次准给你,满北市场打听打听我贺长发是赖账的人吗?”女子说:“你爱打听你自己打听去,今天差我一个子也不行。”那姓贺的小子一看下不来台阶站起来就要动手,六爷离的远想去阻拦已来不及,眼瞅着这一巴掌就要打在女子身上,忽听一声鞭哨脆响,啪的一下抽在那小子手上,那个准头是恰到好处,这小子的血可就顺手腕流下来了,小子刚要发作见一奉军军官一步跨了进来,马鞭在手是威风凛凛。
女子看见这军官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军官说道:“二姨,怎么回事?”那仨小子一听军官叫这女子二姨,扔下两块大洋从军官身边挤出门外撒腿就跑,军官也不追赶,女子捡起大洋自己收了一块另一块递给跑堂伙计:“碟碗都是他们淬的,收着吧。”伙计哪敢收钱连说不用,军官点点头伙计才把钱交到柜上。二人走出园子,园子里一切照旧,山东评书继续当啷当,茶客们也是见惯了这种事,没人放在心上继续听书。今天最便宜的是跑堂伙计白得了六套熏肉大饼。
六爷看女子没了危险心放在肚子,这又觉得有点饿,抬头看天也到了晚饭时间。想刚才没能帮女子一把有些愧疚,于是扔了一块钱在桌子上也跟在两人后面向御膳饼店走去。
军官牵着马与女子并行,女子说:“安子,你怎么跑这来了。”军官说:“我饿了想去店里吃点,姥爷说你去冠芳园半天没回来,店里这点正忙让我接你。”女子没作声继续前行,军官又说:“店里人手确实不够,姥爷年岁大了该再招个伙计。”女子叹到:“这点进项刚够吃饭哪有余钱招伙计。”军官也不作声,不刻到了饼店。
军官把马栓在门口,女子先行进屋,军官随后也走了进去,六爷腿脚慢紧赶两步也走了进去。果然人多,几张桌都满了,六爷只好在门口和另外两人拼桌。老掌柜看女子回来很是不悦,嘟囔道:“几步路怎么去这么久,这边都开锅了。”军官想解释几句,女子拉了他一把拿起围裙系上到后边忙了,军官脱去军装换件褂子开始帮们收钱上饼也忙的不亦乐乎。
六爷也不急着点菜,过了一会老掌柜才看见他,连忙走过来满脸抱歉:“慢待慢待,老眼昏花忙不过来了,爷您来点什么?”六爷微笑:“还是上回那套,不急。”六爷嘴说不急,肚子咕咕叫,老掌柜好像忘了这事一直也没拿吃的过来,屋里客人走了七七八八,就剩六爷傻傻的坐着,忽然间老掌柜,那女子和军官同时都看见了他,众人一鄂,老掌柜连喊该死,女子连忙盛汤,军官过来陪笑连说对不住对不住。
老者端出熏肉,大饼,灌肠,葱丝面酱要六爷和他们一起吃,这顿请客,六爷也没推辞,四人坐下,老者告诉那军官上板停业咱们喝点,军官去上板,老者去拿酒。六爷看那女子越看越顺眼,悄声道:“下午我也在,离的远没借上劲。”女子一楞,笑了一下点点头。嗬,就这一笑,六爷骨头都酥了。
酒饭齐备,三个人就喝了起来,天南海北,云里雾里那叫一个高兴。六爷喝的兴起,主要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嘴也没了把门的,就把怎么来奉天有什么什么什么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军官说:“地契的事到不打紧,年头太久谁家还会有地契,只要能证明你是范家后裔,警备厅那边他可以找人帮忙说上一声。”六爷一听连忙道谢,又和军官干了三杯。那老者听罢六爷述说手端酒杯久不作声,女子碰碰老者胳膊:“爹,怎么了你。”老者看着六爷略有所思:“你说范家留在奉天的后人,我到好像认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