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

当归路何远,内关到涌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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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芳邻: 芝城旧事

(2023-09-02 19:22:04) 下一个

散文《北美芳邻》:风城往事 

昨天,一辆五月花搬家公司的大车送来了一家新邻居。和往常一样,我准备了一份简单的礼物:一张欢迎卡片和一小盒茶,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地掛在了这家新邻居的门把上。

今天一大早,当我起来晨跑的时候,一位中等身材的黑人大哥站在那儿,紧盯着我家的门口。是的,送去的卡片上有我家的门牌号码。我一出门,他就大步流星地奔过来,老远就伸出他那乌黑的大手:谢谢你的礼物,我们全家都感觉搬进了一个温暖的社区。并自我介绍说道,他是新来的休斯顿棒球队的击球教练。我说我是捧球迷,以后如有多余的球票尽管送给我。

这位黑大哥是我在美国遇到的第二家黑人邻居,但今天我很想讲一下我在美国的第一家黑人邻居。

多年前,我们家从新泽西搬家去芝加哥,因为买房子的事进行的很慢,所以就先临时租了一个公寓。公寓里,一楼的邻居是一对年轻的黑人夫妇,还有一个老妇人帮他们看孩子。搭眼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因为他们长得又高又瘦,皮肤细腻如丝且乌黑发亮,四肢修长,脖子也长,原来是来自苏丹的移民。他们虽有模特儿般的身材,但仍然早出晚归,勤奋工作,晚饭后,两人还在院子里做竹子窗帘挣点零花钱。

晚上忙着做手工时,他们的嘴巴也不闲着,于是,两人每晚干活时的聊天便成了公寓里的一大风景。因为,虽然是私聊,但他们却并不切切私语,而是肆无忌惮地谈笑,如同他们儿时在撒哈拉沙漠里玩耍一般,唯恐声音小了就失去了联络。他们也许在讲阿拉伯语或者其他语言,反正我们楼上的人都听不懂。但我能从他们丰富多变的音调上猜出他们在讲什么。这种胡乱猜测给我当时平淡的生活凭添了许多乐趣。

他们的谈话一般都是由女声开始。坦率地讲,她虽黑,但声音却甚是秀美,一开口,便如交响乐队里的头把小提琴,声音宛转悠扬,时而如清脆的鸟鸣,时而似优美的歌声,说中带笑,边笑边说,一定是神釆飞杨。而她丈夫的男声则多沉默寡言,犹如乐队里的大贝司,只在关键时刻弹几个低音以示附和。

不一会,夜谈渐入佳境,女声更加欢快起来,声音犹如同长笛,男声的话也多了起来,好像贝司改为了大提琴,参与度多了一些。渐渐地,女声如琵琶之《春江花月夜》,她一定是想起了青春期难以忘怀的风景和爱情,这时男声也如古铮,奏出《高山流水》般的温柔去回应。就这样,在那月明星稀的夜晚,一对年轻夫妻的倾谈,为那个小小的公寓奉上美妙的小夜曲。楼上的房客们每晚都一边照顾孩子,做家务,看电视,一边听着这来自非洲朋友的免费音乐会。

但是,有时候,夜谈也会因某种敏感话题而画风急转,女声虽如琵琶,却大弦嘈嘈如急雨,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也许她想起婚后丈夫商量着要合法地娶二娘?男声在沉默了片刻后,也不甘寂寞,如二胡之《万分奔腾》显出不甘示弱的气势,或许他还在记恨没有把娇美二娘迎进房?二人你来我往,如同钢琴协奏曲《保卫黄河》一般的激烈,听的我都想跑下去加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般的大合唱。

就在这既将动手的紧要关头,会突然传来犹如京剧老旦叫板似的长叹:苦哇、哇!一定是老母听不下去了。于是这两个年轻人的音乐会便曳然而止。

这时,夜色正浓,月亮才敢从云层里钻出来喘口气。芝加哥大城以风著名,又名风城。而风城的风也在这对来自非洲沙漠的年轻夫妇的沙尘爆般的舌战面前败下阵来,自掐咽喉,悄悄地沿着墙边移着,无聊地戏弄着几片落叶。

提到芝加哥的风,真的想多扯几句,芝加哥之所以成为如此美丽的现代化城市也是借助这风。

听说很久以前,在一个狂风大作的深夜,一只公牛想去拥抱一下拴住另一牛槽上的情牛,于是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了繮绳,却弄翻了油灯,点燃了牛棚,这爱情一把火,借风点燃了整个芝加哥大城,那势不可挡的烈火把自来水厂和救火队都烧了,差一点就点燃了密执根湖,老城芝加哥这才犹如浴火凤凰一般的屹立在美国的中西部平原。

当地人怀着爱恨交织的心情在各大公园做了许多公牛的雕像,白天让孩子们姿意地骑着,深夜让它们在寒风中瑟瑟。在骑牛的孩子中有一位叫名迈克尔乔丹,长大后带领公牛队横扫NBA 无敌手。

那些日子里,黑人邻居的夜谈让我安然入睡,不再唱《今夜无眠》。

但是,在我工作的芝加哥大学附近的黑人邻居,则完全是另一道风景。

芝加哥南部的黑人聚居区,是全美著名的雷区,让人联系起斗殴,抢劫,枪支,毒品之类的字眼。其实,真实情况怎样,我们都不知道,因为没有外族人掺进去实地考察他们的真实生活。

美国本土的黑人,被尊称为非裔美国人,他们的肤色不再乌黑也不发亮,像是褪色的黑丝绒袍子,有些棕色。他们是受保护的族类,高兴了,上班去工作。不高兴,在家吃救济。多养几个孩子,政府的补贴也相当可观,有病去医院,没钱就免费。所以有些人无事生非,也应该在预料之中。

有一天,下班回家时,刚开车不一会,就发现车没油了,吓得我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热汗。因为那时那地,我正行驶在著名的黑人区。我犹豫着向前开了一会,希望能到一个安全地带去加油。但是,此刻缺油灯又亮了,我便咬着牙向一个加油站开去。到了那里,发现加油的机器上塞信用卡的地方填进了一块木片。所以,我必须进加油站的服务店去交钱后才能加油。放眼望去,小店门旁站着几个年轻黑人,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雪白的运动鞋,每人手里拿着可乐,百无聊赖地说着漫无边际的费话。 我在车里,先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后换上我先生丢在车里的有连体帽子的外衣,把长发卷起束在头顶,用帽子遮住,再脱掉高跟鞋,换上球鞋,把钱包藏在车座底下,手里捏着二十块钱下了车。

众人的眼光地一下子聚焦过来。 知道他们在观察我,所以,我一反常态,关车门时不用手而是用膝盖。走路也象上海滩里的小混混一样,迈左脚时耸右肩,摇摇晃晃又威风凛凛地冲他们走了过去。我这不男不女的打扮,怪里怪气的行为,让见识过各种街头巷战的他们有些茫然。

我越过他们的防线,径直来到柜台前大声说:老板,加二十块钱的油

看见墙上贴着成龙的电影剧照,我顺便搭讪道:哇!你也喜欢成龙的电影啊!

老板说 当然喜欢….你是中国人吗?你见过成龙吗?

为了壮胆,我故意大声地吹嘘道:当然! 我表哥还和成龙一起拍过电影呢!

呼啦啦,门口的年轻人全涌了进来。

真后悔,这才明白,为什么说吹牛也是要上税的。

他们凑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成龙的事,一个年龄小点的孩子还问我会打拳吗?

我说当然会,边说还摆了一个与电影画报上成龙同款的姿势。

那小子又说:那你在这里露一手让我们见识一下呗!

众人齐声附和着。

我轻轻地抹去鼻尖的汗水,告诉他们,这地儿不能练拳,如果我一脚踹翻了加油筒谁付责任?

于是我直接甩开他们,回去加油。但他们还是跟在我后面七嘴八舌的议论成龙。我虽然表面镇静,其实内心很慌,手一抖,竞把车油箱塞盖掉在地上,鼓碌碌滚到车底下去了。正当我想着怎么样才能体面地取回油箱塞时,那让我打拳的小伙伴竞爬进车底下帮我拿了回来。我谢过他,并把掛在车里的一个装饰小葫芦送给他,他高兴地掛在脖子上。大家围着他又摸又看,恨不得扭下他的脖子。 我怕那孩子出危险,便对大伙说,我下次来时,多带几个小葫芦每人送俩,现在请你们让开,我得马上走,要去武馆练拳呢!

他们惊讶的張大了嘴,地闪出一条路来。于是,我平安地离开那个众人认为不平安的地段。

后来,我还是如约送去了几个小葫芦,让加油站的老板转交给他们,可老板说他们早已如云散去,不知去向了。

其实,我在想,这些同城的邻居们,虽然皮肤黑,但心肠肺腑并不同色。你看,他们的手心和手指甲盖,都是婴儿皮肤般的粉嫩,还有他们的牙齿和眼白都雪一样耀眼纯白。他们也是善良的邻居,而且他们的肤色让这个世界更加绚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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