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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别提了。那几天可把我急坏了。你知道,乔治佛洛依德的事情发生以后,开始还是和平示威,但是很快就变了味。先是在明尼阿波利斯的第三警察分局附近砸抢烧。星期四,有一群人开始在圣保罗暴乱,Midway商业区也遭了殃。得到消息我就急的半死。我母亲和妹妹就住在这楼上。”Erica向通往楼上的楼梯指了指。“那是她们出去的唯一途径。暴徒们砸了店,抢了东西也就罢了。如果他们放火的话,你说可怎么得了?除非跳楼,我妈妈和妹妹非遇难不可。“
虽然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Erica的语气里依然充满了焦虑:”结婚后,我搬进了我丈夫在西边Minnetonka的家,平时开车到这里也需要至少半小时。那天高速公路被示威游行的人占了,周围的小路也被封锁了。我在外面开着车左转右转就是到不了这里。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我们这边的商店比西边稀松了很多,而且都是些小店。暴徒们终于在离这儿一个街区的地方停止,转到别的地儿去了。“
是的,那天在朗朗晴空下,一群人到处抢劫,放火。星期五的早上,电视台现场报道的时候,Midway地区多处房子余灰未尽。记者站的地方看上去非常眼熟。仔细一看,天呐,那不是”北京园“所在的商业楼吗?那是一个L型的地产。”北京园“在一横一竖的交界处。记者的右边一排房子已经被完全烧毁,左边几个商社的橱窗被砸烂。镜头没照到“北京园”这个被本地多少亚裔称为自家后厨房的粤菜餐厅。
“北京园怎么样?你的婚宴应该在那里举行啊。”我急切地想知道“北京园”的情况。
“他们也被砸,被抢了。隔壁的几个门脸儿被大火烧的只剩下房架子。他们那里虽然没有起火,但是餐厅和厨房被烟熏的一塌糊涂。房主说重新修缮需要至少一年时间。” Erica摇头叹息着。”还婚宴呢,餐厅都没了。他们是家族餐厅,一家人的饭碗都被砸了,太惨了。北京园的老板娘给我打了电话,表示歉意。她还提出还给我支付的定金。我告诉她不必了。那钱就算是我支援他们重建的一点点捐赠吧。“
听到这里,我真心为她的善良所感动。
”你一定知道,明尼阿波利斯市这次被破坏的最为严重。五月底,六月初那一周几乎天天有人在那里闹事。开始的几天,政府也不出来制止,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
Erica的话把我带回了两周前那几个恐怖的日子。那几天,每个晚上都有一群人在闹事。本地晚间新闻几乎天天因为现场直播延续到凌晨。
据报道,明尼阿波利斯市一共有一千多处建筑被毁。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局第三分局首先被焚毁。五月二十七日,市长决定所有警员从楼里撤退,将第三警局拱手让给了闹事的罪犯,周边的商店也跟着遭到涂炭。
明尼阿波利斯市长在电视上大放厥词,声称如果烧毁警局可以释放人们对乔治佛洛依德惨死的愤怒,那就让他们砸,让他们烧好了。那些不过是砖头瓦砾而已。
尽管第三分局被夷为平地,那些犯罪份子并没有就此罢休。在没有政府和执法人员的干预下,暴乱进一步升级。特别是五月二十九号,星期五那个夜晚。暴徒们冲击了明尼阿波利斯第五警局,同时遭殃的还有同一条街上的商户,银行和邮局。还没送出去的信件和被打开的邮包被丢弃在大街上。一些人趁火打劫,商家为了避难给沿街的门窗钉上了木板,但是依旧没有逃脱被捣毁的命运,商店里的货架被洗劫一空。
电视主播们跟我们一样着急。KARE11的女主播Julie Nelson急得满脸通红:“警察呢?救火队呢?州长说的国民自卫队呢?怎么没有任何人来制止这些犯罪份子?”她急着给州长,市长,警察局打电话,送短信。无人接听,无人理睬。
真心佩服那些冲在第一线的记者们。背后是熊熊烈火,身边是抢劫罪犯。KARE11的记者Kent Erdahl的话筒多次被人抢走。WCCO的记者Mike Max身边乒乒乓乓声不断,分不清是鞭炮,自制汽油弹还是枪声。面对危险,他们没有任何退缩,真实地转播了那惨烈的实况,让我们有机会看到事态的严重。
Kent Erdahl的话筒一度被一位中年男子抢了过去:“我知道你们是11台的,借用一下你的设备跟州长说几句话。”这位先生的讲话中加入了一个以F打头的脏字。记者和主播都吓了一跳,急忙向观众道歉。美国公共电视节目里是不允许出现脏字的。
我并不介意那个脏字,但是那位先生的几句话让我心惊:“州长您听好了,如果您不出面制止这种混乱局面,保护我们,作为业主我们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千万别怪我没事先打招呼!”
真的吗?州长先生,您真的要看到百姓们发生巷战,业主们自己保护自己吗?按照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公民有权力合法拥有枪支弹药。果真如此,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场面。
虽然事发地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虽然电视上的画面让人心惊肉跳,但是我家附近一片安静。窗外的虫鸣此起彼伏,街灯照耀下的草地泛着绿油油的光。一切似乎是那么的遥远。但是Erica的一席话把我拉进了现实。
图:大火中的Minneapol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