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九十五)冷锋
从北京回来的邬燕一直很累,胃口也不好。细细一算,“大姨妈”好久没来光顾了,不由得心里发慌。
卫星和邬燕以前讨论过是否再生一个孩子。但是二人的事业都刚刚起步,尤其是邬燕,一个人撑着一个中医诊所。但是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他们都清楚时间不等人这句老话。如果再不生,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就很难说了。而且年龄大了不止是生育的问题,养孩子也会非常艰难。
邬燕觉得一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如今国内实行计划生育,他们周围的同龄人有孩子的基本上都只有一个。但是卫星觉得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他从小在邯郸长大,哥哥每年只能见一两次。他一直希望自己身边有个兄弟姐妹作伴。
在没有达成一致之前,他们一直谨慎小心。这次回国探亲期间比较放松,防范没做好,看来是“有喜”了。邬燕悄悄去附近医院做了检查,不出所料,果然是怀孕了。晚饭后,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丈夫。冷卫星一听激动的不得了:“太好了!太好了!“他搓着两只手,高兴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又不是第一次怀孕,至于吗?“邬燕不能说没有喜悦,但是更多的是担心。十年前怀上月月的时候他们两个诚惶诚恐的心情又翻了上来。那个时候他们为了房子领了结婚证,但是还没办喜事,怀了孕似乎是偷情所致。这次又是非计划内。想想也是,让她计划,也许永远不会有合适的时间生孩子。
邬燕在电话里向父母做了报告。谭美琳特别高兴:“恭喜你们啊!”
听了邬燕的顾虑,谭美琳不以为然:“孩子是上天送给你们的礼物,怎么能说不在计划内呢?燕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邬春疑能够体会到女儿的焦虑。他们在美国的职场立足未稳,添一个小生命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燕子,既来之,则安之。像你妈妈说的,这种事情是很难计划的。孩子来了总比你们计划好了但是错过了机会好多了。放心吧,父母亲会尽力帮助你的。”
邬燕很感动。她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孩子当然不会不要。她感到自己的不成熟给父母增加了精神上的负担,非常内疚。
月月听说妈妈怀孕了非常高兴:“我要一个姐姐!”邬燕用指头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傻丫头,妈哪里来的本事给你生个姐姐?小妹妹还是小弟弟还差不多。”
月月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哦,就是玩具店里卖的那种小baby,对不对?好可爱的那一种!”说着,她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邬燕看了心里暖暖的。
也许是年龄大了,也许是工作和家务负担比上一次重了,邬燕怀这一胎可谓非常辛苦。初期的妊娠反应吐的她头晕眼花。后来的几个月给她的感觉是每天都在疲于奔命。
为了自己生产的时候中医诊所不至于关张,邬燕和Linda四处打听周围有没有中医师。最后,有一位从大陆来探望子女的老中医来应聘。他不会英语,Linda的中文虽然不是很好,但是比老中医的英语好多了。二人凑在一起可以对付一般的病人。
预产期一天天迫近,邬燕越来越焦虑。她将已经准备好了的东西检查了又检查,跟女儿一遍遍地交代着妈咪去医院生宝宝,月月要去同学家过夜的事情。她带着女儿去见了那位同学的家长,把女儿备用的睡衣,洗漱用具交给人家。思前想后,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预备好,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哪里还有问题。
晚上躺在床上,好久都睡不着。邬燕自嘲地想,自己真是老了。生月月的时候医院离的挺远,家里也没有汽车。那个时候似乎没什么顾虑,如今这是怎么了?只是去生个孩子,又不是去赴死。想着想着,她恍然大悟。上次生孩子是在父母家,无论她是否已经出嫁,她还是个依赖父母的孩子。这次不同了,父母虽然离的不远,自己毕竟是顶门立户的女人了。想到这一层,邬燕深深地体会到父母在自己生活中默默无闻地扮演着多么重要的角色。
看看身边熟睡中的丈夫,邬燕自忖:“他应该是自己的依托啊,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为什么心里没底呢?按理说他已经快37岁,是个大男人了。”虽然邬燕从来没说出口,内心里,她感觉丈夫冷卫星是个需要关照的大男孩。她虽然年龄上比丈夫小一岁半,但是心理上要成熟许多。她一时之间想不清楚这是男女之别还是生长环境使然。
1994年春天,邬燕顺利地分娩了一个男孩子。对于冷卫星,妻子这次生产与上次完全不同。美国的产房是请孩子的父亲一起加入分娩过程的。看着妻子痛得大汗淋漓也不同意用麻药,冷卫星非常感动。孩子出生的那一刹那,冷卫星觉得自己激动得差点晕过去。护士将婴儿包好送到冷卫星面前的时候,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下手。
疲惫不堪的邬燕看着哇哇大哭的儿子,幸福的泪水顺着她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流入了枕头。
初春的新泽西州冰雪刚刚消融。从医院走出来的冷卫星被一阵冷风吹了一个寒噤。“冷锋这个名字送给这个儿子做新生礼物不错啊!“他暗自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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