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五十五)相亲
大学毕业后,邬燕被分配到广安门中医医院工作。没多久,医院里的同事知道她还没有男朋友,于是一轮轮介绍对象的攻势就开始了。邬燕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热衷于给别人介绍对象。
姐姐邬玉不但没有出嫁,连男友都没有。也有人热心地给姐姐介绍过对象,但是她对此冷若冰霜,一个都不见。72年从干校回来,邬燕就发现姐姐变了很多。除了上班,她常常在家里一个人闷着。她不再是那个事无巨细都跟自己分享的姐姐了,她变得少言寡语,无论是家人还是外人,她一概爱搭不理。
母亲82年回来定居了,她从美国带回来的衣服,鞋子,化妆品,护肤品许多都是国内的稀罕物。姐姐对这些东西一概排斥,一件都不要。邬燕可是不在乎,牛仔裤,运动鞋都是她的最爱。她的装束在当时的北京很少见。冷卫星直瞪瞪地看着她脚上那双运动鞋的神色让她想起来就发笑。闺蜜周若楠因为尺寸的问题不能跟她分享衣服,鞋子。她只好将丝袜,口红,护肤品送给若楠。
因为她的“奇装异服”,因为她母亲的突然出现,人们终于知道了邬燕的家庭底细。美籍华人在八十年代不再是坏事而是大大的好事。许多人因此开始极力巴结邬燕。周围的男女同事们更加积极地给她介绍对象。
家里有了一个不结婚,不相亲的姐姐,邬燕不能再步其后尘。她只能乖乖地听从摆布,去见一个个陌生的男人。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她几乎每个周末都不得休息。但是那些被介绍的男人们真的让她感到失望。
北京的冬天滴水成冰。这一天,她去北海公园见了一个在北京乐团拉小提琴的对象。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那个人约她下午在北海公园琼岛的最顶端见面。到了那里,邬燕见到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服的男子。那个年代,羽绒服还是稀有物品,更不要说大红色穿在男人身上是多么的少见。
他上上下下将邬燕打量了一番,仿佛是在检验物品。随后开始高谈阔论:“看看,这蓝蓝的天空,多美!” “这么大的一个琼岛没有几个人。这种享受只有有趣味的人才能够体会到。”“你知道吗?别看如今朱明瑛那么红,她其实不是什么歌唱家,她根本就不识谱!”“真正的艺术是什么?是严肃的交响乐。可惜中国人太土,从来没学会如何欣赏音乐。”
邬燕显然装备不足,冻的直哆嗦。冷风中的她根本体会不到音乐家的高级趣味。说到朱明瑛,说到中国人不懂音乐,邬燕终于憋不住了:“哎哟,中国幸亏有你,否则真是要全军覆没了。”
那人并没有听出邬燕调侃的弦外之音,他回头看着邬燕,似乎终于找到了知音。邬燕没心思跟他多啰嗦,大步流星地转身向坡下走去。到了北海门口,邬燕提出就此别过。那个说:“我是个绅士,必须看着你上了车才能走。”
于是,二人来到公园门口的电车站。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站上人满为患。电车来了,大家一拥而上,邬燕根本没有机会。“你倒是上啊,否则我还得在这儿陪你等车。”那人有些火了。
“你走吧。我不能因为成全你的所谓绅士风度把自己挤死。”邬燕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搭理那位“绅士”。
另外一位更有意思。他身高一米八,年龄也不小了,但是说气话来奶声奶气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计划他们结婚的细节,比如他家哪间屋子可以给他们做新房,他计划买什么颜色的家具等等。邬燕听着他的唠唠叨叨一阵阵感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还有一位特别男子气的相亲对象。从介绍人那里打听到邬燕爱吃紫雪糕,大冷天的在王府井食品店里给邬燕买了五根大雪糕,吃的她腮帮子都失去了知觉。
终于有机会跟周若楠见面了,邬燕将自己的相亲经历统统告诉了她,二人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若楠告诉邬燕,自己和她的表哥冷卫星也在见一个又一个的相亲对象,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
若楠还在口若悬河地叙述着自己和表哥的各种相亲经历,邬燕的思绪早就飘到了那双总是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睛。她和卫星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是那双眼睛似乎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只是她自己从未察觉。今天听说卫星也在相亲,她的心被蜇了一下,这个消息让她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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