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 (七十一)新疆
虽然小姑尚兰对向前是热情的,但是她很少回家。刘向前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家里感到处处不习惯,常常出丑露怯。不管她如何努力,似乎永远融不进这个家庭。她的一腔怨气无处可泄,于是常常寻衅跟老四吵架。
但是老四尚正是个闷葫芦,向前跟他吵不起来。对于一言不发的尚正,向前一开始是推推搡搡,逼他说话。后来发现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一句话来,这推推搡搡就变成了拳打脚踢。
老四是个君子,绝对不会对女子动手。于是,向前打,老四躲,屋里躲不过去就往院子里跑。结婚后没过几个月,二人就从屋里打到院子里,继而从院子里打到胡同里。这一晚战争升级,除了动用拳脚,刘向前用上了剪子。她把老四身上的衣服裤子都剪的乱七八糟,胳膊和腿上也被剪刀戳破了好几块。老四在院子里破衣烂衫,血迹斑斑地左躲右闪,刘向前举着一把剪子在后面追。一岁多的侄子冷骏被吓得哇哇大哭,十一岁的弟弟国庆赶紧进屋把自己的屋门锁上。
自从老四和他太太结婚以后,无论他们如何吵架,怎么打的昏天黑地,冷氏夫妇只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冷先生觉得关心则乱,他们小夫妻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但是今天不同,如此有辱斯文,冷先生和冷太太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一同走出房门,只听冷先生一声:“够了!都给我滚出去!”
举着剪子的刘向前和疲于躲避的冷尚正都愣住了,他们被冷清泉的一声吼叫吓了一跳。冷尚正从小到大从来没见父亲发过脾气。看看父亲铁青的脸和母亲怒目圆睁的眼睛,尚正不顾一切地跑出了家门。他一口气跑到二哥家里。
二嫂邱婉怡用嫌弃的眼光接待了四弟。她拉着平平进了里屋,让冷家兄弟在外屋打地铺。尚正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敢正眼看哥哥同情的眼光。尚生拍拍四弟的肩膀:“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刘向前在良种研究所的单身宿舍还没被分配出去,她带着自己的铺盖回了宿舍。她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在老四面前就是搂不住自己的脾气。如今被冷家轰了出来,今后何去何从?
从二哥那里借了一身衣服的冷尚正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如何离婚。他受够了,这婚姻没办法再维持下去了。他原以为处理婚姻问题是法院的事,没想到要先得到本单位的同意。他跟领导汇报了自己和刘向前的婚姻状况,承认自己结婚太匆忙,对对方了解的不够。如今打打闹闹实在不是个事儿,除了离婚,他想不出什么其它的办法。
领导把刘向前请到办公室,向她转达了冷尚正的请求。向前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不想离婚。她需要尚正再给她一次机会。
北京的房子那个时候已经由政府管理,在外面自己租房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研究所也没有房子分给他们,如此,二人又回到冷家求父母留宿。开始还好,不出几个月,刘向前又旧病复发,大打出手。二人又一次被家里轰出去。这一次二哥不敢再收留四弟,尚正只好去同学的单身宿舍打地铺。向前的宿舍也已经住进了别人,她只能去姐姐家求救。姐夫如今不敢再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是依旧色眯眯的,让她见了就像吃了苍蝇。姐姐对向前没什么感情,只是一味地索取钱财。向前的那点儿家当,从皮鞋到手表,从毛衣毛裤到她过去的旧军装都被姐姐拿去了。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谁让自己走投无路呢?
冷尚正几次请求离婚不能,组织上只说要做调解,但是他们之间的事哪里是别人能够调解的?听说新疆石河子农场需要特殊农业人才支援,冷尚正二话不说就报了名。如今不要说新疆,就是天边他也去。只要能躲过这个疯老婆,去哪里都行。
听说冷尚正要去新疆,刘向前也给单位打了报告,跟他一同去支边。冷尚正闻此仰天长叹:“老天爷,您能不能放我一马呀,我求求您了!”
1959年底,冷尚正只身去给父母辞行。冷先生摇头叹息,冷太太默默流泪。他们养育了七个孩子。如今一个自尽,三个远行。做父母的如何不伤心?冷太太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特别不放心这个书呆子不能照顾好自己的饮食起居。当听说四儿媳刘向前也要求一同去新疆的时候,冷氏夫妇惊恐莫名。他们想不出一天到晚打个没完没了的刘向前为什么非要跟着老四去那么遥远的边疆。老四信誓旦旦,一定处理好跟媳妇的关系。“既然你能够处理好和她的关系,又何必去那么老远呢?”母亲万般不解。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吧。但是尚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就请求当地的公安部门帮助。”冷先生说。
老四尚正一阵苦笑。他一个堂堂男子汉,需要政府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不被自己的妻子伤害。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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