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四十五）吴睿

无言独上西楼 （四十五）吴睿

 

就在冷范两家两代人喝着小酒，讨论着如何使耕者有其田，个人私产和北京城的古建筑是不是应该被保护的时候，远在乡下的吴睿已经失去了自由。他被农协的人关了起来，因为农协在抄查吴家的时候发现了吴睿对于分田和范家私宅侵占的详细账目。那个账本被称作“变天账”。

 

虽然吴睿比范先生长一辈，其实他们是同龄人。吴睿家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吴家拥有自己的土地。虽然不是像范家那样的大地主，但是除了自家的吃穿用度，还能够有所盈余。范先生的姑奶奶嫁给了吴睿的伯父。所以，从姑奶奶那里论辈分，吴睿是范先生没有血缘的远房表舅。

 

吴睿念过私塾。长大后也到保定府去念过几年洋学堂。但是家里毕竟没有那么多钱供他一直念下去，吴睿恋恋不舍地离开学校回到了家乡。他跟着父兄们一起下地干活，田里所有的农活都难不倒他，大家都说他是一把好手。但是他的志向并不在田里。

 

娶妻生子后，吴睿提出了分家。父亲分给了他几亩地。他把地抵押出去借了一笔钱。用这笔钱，他在离家不远的白洋淀办了一个养鸭场。头几年，鸭场办的有声有色。鸭蛋，鸭子，孵出来的小鸭子以及鸭粪都使吴睿得到了投资的回报。他是一个特别勤奋的人，同时也是一个颇有野心，不满现状的人。几年后他还完了第一笔债务，就开始扩大养鸭场。由于他养鸭场的成功和第一次借贷的信誉，他再次用手里的田产做抵押，借到了更大的一笔钱。

 

就在吴睿的鸭场蒸蒸日上的时候，一场灾难悄无声息地到来了。瘟疫横扫了吴家的养鸭场。没有几天的时间，几乎所有的鸭子都被传染上了病毒。看着一只只死去的鸭子，吴睿痛心不已。他手里资金短缺，重新培育幼鸭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获利。无奈，他只好关闭了鸭场。作为抵押的土地也被债主收去，吴睿变成一无所有的赤贫。

 

范先生的父亲从亲戚处知道了吴睿的处境。他知道创业的艰难，也知道并非每一位敢于创业的人都能够得到回报。吴睿的为人，勤勉，精明，睿智是有口皆碑的。范家缺少一位能够信任而且有能力，靠得住的管家。范先生的父亲及时地找到吴睿，恳切地聘请他管理范家在河北的大片田产，并且提出在范家老宅边上为吴睿一家盖一座房子。走投无路的吴睿非常感激范老先生的知遇之恩。十几年来，他一直尽职尽责地做着管家。

 

做管家的吴睿在有了一些积蓄之后购置了几亩薄田。他知道在农村土里刨食的辛苦和利润的微薄。所以，除了长子被他留在身边外，他将次子送到天津范先生处学徒，三子送到北平去念书。

 

如今，二儿子在范先生的纱厂做机器维修工，工资待遇都相当不错，而且算是有手艺的工人。

 

三儿子在北平念书的时候偷偷地加入了共产党。如今是共产党的天下，儿子的党员身份在解放军入城的时候就公开了。

 

只有长子跟着吴睿夫妇在乡下种田，帮着父亲做管家。他已经娶妻生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自从替范老先生管家，吴睿就开始对范家所有的田产登记造册。每一块地的位置，面积，与水源的距离，土地的朝向都记载的清清楚楚。这些信息关乎每块地适合种植什么样的农作物和收成的基本预估。十几年来，每年每块地租给了何人，佃农种了哪种农作物，收成如何，收上来多少租子都被吴睿登记在册。如今土地被强行瓜分了，范家老宅被强占了。把详细的情况登记造册，在吴睿开来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在农协的人看来，这是吴睿做反攻倒算的证据。

 

吴睿被农协抓起来之后，他的长子求自己的妻弟到天津给范先生送信说明土改的情况。之后到北京给三弟送信，让三弟想办法救救他们的父亲吴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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