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 (七)初试
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奎云母亲预期的那么糟糕。冷清泉教书的女子中学日渐成熟,生源每个学期都有所增加,他的薪水也就有了提高。
奎云出嫁前经历了荣华富贵,家道中落的过程。有过丫鬟,奶妈成群的时候,也有过自己缝补浆洗的日子。年轻人适应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如今维持一个小家的那些劳累,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冷清泉是个对日常生活要求不高的人,只要有吃有穿,他就满足了。奎云的手艺完全能够满足他肠胃和日常生活的需求。
由于冷家是外来户,几乎没有亲戚。在湖北老家的小村子里,他家没有什么与外人打交到的机会。十八岁走出家门,冷清泉读了不计其数的书籍,但是没有一部书教给他如何为人处事。婚后的日子里,奎云用言语和潜移默化教给了冷清泉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学习的过程中免不了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冲突。二人心中都感叹他们出身不同所带来的差异,各自对对方多少生出了些不满。如同天下所有的家庭一样,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柴米油盐,悲喜和烦恼。
民国初年的中国是一个风雨飘摇的世界。辛亥革命胜利后,北京的政局一改再改。先是袁大头的洪宪皇帝,后来又是张勋复辟。随之而来的是北洋军阀。但是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涌入北京城来寻找机会的人络绎不绝。京城的各个会所基本上是超负荷的运转。像冷清泉这样一无所有的单身男子,可以和大家挤在大通铺上过夜。拉家带口的就不行了。如此,房屋的紧俏逐步形成,而且愈演愈烈。
民国时期的房屋租赁,买卖是没有房地产交易所的。无论出租还是买卖都由经济人,俗称“房纤”,”牵手“,承担。机缘巧合,奎云被推入了这个行当。
第一单生意是丈夫冷先生带来的。这天冷先生下了班回到家,把一封信递给了冷太太:“我过去的一个同学在北京谋到了一份教书的差事。他要带着老婆孩子来北京,希望我帮他们找个住处。我在北京人生地不熟,这事大概要麻烦你了。你看看能不能帮他们找个住处?”
奎云接过信看了看:“他在信上没提租多大的房子,要签多长时间的合同啊。”冷先生闻此有些发呆,他们夫妻住的房子是冷太太出面租的。租金,契约他一概不知。“我们住的这样的房子,如果有两间最好。租期先定半年吧。至于租金,你看着合适就可以了。“
奎云果然在她认识的人里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冷先生的同学一家对地点,房子,租金都特别满意。当时中介的佣金是按百分点算的。按照冷先生的意思,既然是朋友,佣金就不用要了。但是奎云不同意。首先,在她的意识里,拿佣金是天经地义的事。天下没有谁办事只是为了朋友情谊。赔本赚吆喝的事她不做。另外,不拿佣金实际上是破了这一行的规矩,其他经纪人会有被抢饭碗的想法。
拿到了佣金的奎云给冷先生的朋友置办了些家常需要的用具。无论房主还是房客对奎云都非常满意。由此,冷太太的办事能力,冷太太的为人周到在冷先生的圈子里广为流传。
辛亥革命较之于以往的改朝换代显得温和了许多。即没有对清朝的皇族后裔满门抄斩,赶尽杀绝,也没有没收所有人的财产。但是清朝统治的267年里,八旗子弟一直吃着俸禄,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大部分旗人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赚钱养家的能力。有些比较有先见之明的家庭当年有闲钱的时候置办了一些田产和房产。民国之后俸禄断了,有房产的人家不是出卖财产,就是出租房子,以贴补家用。奎云的娘家过去也是靠出租房子过日子。她过去的生活圈子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手里有房,北京人俗称“吃瓦片”。所以,房源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问题。
父亲去世,跟哥哥分了家之后,奎云有两年的时间负责家里的日常杂事。管理房产是其中之一。对于“房纤”的佣金,她清楚的很。房屋买卖的中介费用比出租高一些,但是买卖房屋的生意比出租少多了。除了买房的钱,还有相当一笔契约税和捐税(过手费)。所以,虽然来北京找差事的人都需要有住处,毕竟不是每个人家都买的起房子。
因为冷先生的为人,奎云的办事利落,来去账面的清楚,来求奎云租房以至于买房的人越来越多。婚后并没有打算出去做事的奎云,逐渐地走上了做房产经纪人的职业。“房纤”这个生意似乎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时间她做的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