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一直是一个让我挣扎和矛盾的存在,害怕、担心,又向往和期盼。
小的时候,常常会望着河对岸的天门山发呆,巨大的天门眼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山那边的世界充满好奇,想象山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爷爷的故事里山顶那个可以随着人数变化大小的寺庙,让我好奇又害怕。在有缆车之前,我从未想过会登上天门山,去看那个神奇的庙宇。当我终于坐上登山的缆车,看着奇石怪林在脚下飘过时,天门山已经是登上过好莱坞巨制的世界名胜了。它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在山下的澧水河对岸对它充满畏惧和向往。
快上完小学的时候的时候,家乡修了火车路,铁路从外婆家的后面经过。修路的工人在沿线的村庄驻扎,外婆家的村里也住了工人。后来就有了女孩子在工人撤离时失踪的故事,女孩子遇到了来自山外的人,知道了山村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于是沿着铁路和修铁路的人一起走了出去。想来她们一定是对山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憧憬,只是不知道离开时的时候,她们心中除了对父母亲人的不舍之外,是否还有对未来的不安,更不知道那个带她离开的男人是否在她向往的地方给了她一个可以安心的家。但从河边洗衣服的婶婶们的嬉笑聊天中,年少的我已经知道到那是一趟没有回程票的旅行。站在外婆家的后院里,仰望着那条不知道何处是尽头的火车路,年少的我有过无限迷茫的幻想与憧憬。
上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三毛,她是第一个让我明确清晰地看到更大的世界,让我知道“旅行”两个字的人。那时候我的心思一边在撒哈拉沙漠恣意狂奔,一边对撒哈拉威人的生活惊惧万分。在想象着那带给人幸福的青鸟是何等的绝美时,远古异域的文化也让我恐慌不已。
这种对远方向往又畏惧的纠结在我成年以后甚至更强烈。于是一趟又一趟地忍着恐高的惊悸登上旅程。踏上异国的土地之前,查遍各种攻略和信息。而走出机场的的那一刻,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和当地的司机商贩脱口而出地讨价还价,然后以完全不在计划之内的方式完成旅行。一次次走在陌生的大街上,双手汗津津地捂着挎包寻找着自己要去看的那座神殿那幅画。驾着租来的车走在沙漠里,目光在旷野和油表之间来回游离,一遍遍确认它足够让自己到达预定的终点。一边小心翼翼又粗鲁地穿梭在曼哈顿拥挤的街道上,一边想念着乡村生活的悠闲和惬意。一切是那么不协调,却又年复一年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直到有一天,当我独自在雨雪中走过砾石站在海拔五千多的山顶,狂风从耳边吹过,四周空无一人。没有畏惧也没有喜悦,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苍穹之下,只有我和天地。在走过千山万水之后,终于找到旅行的终点,旷野的山巅才是最宁静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