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我的母亲、大舅和二舅,在京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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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舅生于1926年,出生的那天是旧历中的蟠桃会,或许,因此而注定了他生性乐观豁达,待人温和,兴趣广泛。
在这张旧照中,大舅和母亲手里都拿着一盒糖,唯二舅两手空空,我问母亲:“二舅怎么没糖?”母亲说:“二舅的那份糖早已入肚了。”我听了大笑,因为那仿佛是我二舅一生的写照,多喜乐少忧愁,明事理懂生活,能珍惜知感恩。
早年,二舅曾在笃志小学和育英中学读书,两校都是天主教会办的。中学毕业后,二舅考上辅仁大学西语系,后进入清华大学经济系。二舅是个极有音乐天赋的人,他嗓音浑厚,喜好歌唱;大学期间,他是清华乐队的主力,吹奏过萨克斯管、法国圆号和小号;北平解放时,清华乐队欢迎解放军入城,二舅的小号吹得清脆嘹亮。
大学毕业前夕,二舅恋爱了。来自于旧式家庭的二舅,爱上了留美教授的女儿。尽管女孩很喜欢二舅的忠厚,但终因两家的文化差异,而与二舅分手了,并随即嫁给了具有留学家庭背景的魏先生,而魏先生是二舅的同窗好友。那年,母亲在辅仁大学的春节通宵聚会上,见到独处一偶的郁郁寡欢的二舅,问及原因,方知二舅失恋了。然而,走出伤痛的二舅,并没有与魏先生绝交,取而代之的是与魏夫妇成为终生好友,二舅的为人,可见一斑。
后来,二舅又巧遇上一位华侨女医生,但,女医生的父亲得知二舅是满族旗人的后裔,便极力反对他们相恋,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无法适应旗人的家规。但二舅的人品和才华赢得了对方的心,恋爱转入地下数年,最后与二舅妈喜结连理。后来,二舅妈成为北医大口腔医院的知名教授。
改革开放后,二舅被派往深圳,做公司主管。二舅在任期间,尽职尽力,初始,公司的发展日新月异;但多年后,却又因为诸多原因而倒闭了。那时,二舅完全可以立即回京,但他却一直坚守在深圳,处理各种善后事宜,他在给我的信里写到:“船沉了,船长要最后撤退。”我读了,悄然泪下,为二舅的从容淡定而感动。
我是由姥姥和姥爷带大的,而姥姥及姥爷又一直与二舅同住,所以,换句话说,我是在二舅家长大的。二舅对我疼爱有加,视如己出。我自幼体弱多病,二舅经常要半夜叫了出租车,带我去看急诊。
姥姥晚年时,因脑溢血而半身不遂,卧床长达十三年之久。日间由佣人来照料她,但每晚睡前洗漱如厕之类的杂事,都是由二舅亲手料理,无微不至,直到姥姥在家中过世。姥姥走后,二舅为了消除姥爷的寂寞,每日晚餐后,总是耐心地陪姥爷闲聊,谈天说地,日复一日,经年累月。姥爷是因为食道癌而辞世的,在姥爷病重的一年里,二舅不离左右,体贴入微。
我的姥爷生前是中国著名的山水国画家,受姥爷的影响,二舅能书会画。他的山水画功底颇深,尤其擅长花鸟绘画,记忆中,看过二舅画的一幅牡丹图,墨绿叶片轻轻地托着艳紫娇花,色彩怡人,浓淡有致。
二舅的儿孙们都定居在美国,所以,二舅夫妇退休后也移居来美。现年九十二岁的二舅,依旧爽朗健谈,打牌交友,拉二胡唱京戏,其乐融融。
九十二岁的二舅与二舅妈,现定居在芝加哥。
我从小在二舅身边长大,故,二舅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他让我慢慢地懂得了生命的寓意。人生并不会永远如意,或许,我做不到总是举目见云鸟,低眸看花草,可风住香尘,雨送甘露。浮生尘世,心平气和地与这个世界温柔相待,便是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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