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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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英雄无觅,斜阳草树寻常巷

(2018-11-25 13:03:38) 下一个

那黑熊一掌只稍稍擦了一点儿,成铿左侧从后背到腋下已被深深划了三道口子,还掀开了侧腰一大块皮肉。他痛得几乎晕过去,心里清楚这当口不是倒下的时候,咬牙挺剑,打起精神对付。

看身旁有树,跳跃到树后,黑熊又一掌扇来,成铿向后急躲,那一掌便砸在树上,碗口粗的桦树便拦腰断了,黑熊直立起来,扭动后腿扑向成铿,不想正转到了桦树倒下的一侧,树的上半节砸在它的头和肩背上,黑熊歪了一下,张大嘴吼了起来。

成铿趁黑熊躲避慢下来的当口,向黑熊扑去,剑锋从黑熊腹部进入,成铿拼了命双手按住剑柄,挺力朝心口送上。黑熊大吼着全身压向成铿。

成铿被压得几乎没了气息,黑熊巨大的身躯压在身上,他掀也掀不动,稳了稳心神,再用力一掀,这次却是轻松掀开,手中攥着剑柄,大部分剑锋折在黑熊腹里。

一惊之下,忘了呼吸,抬头只见真正搬开黑熊的是三个猎人,每人手上都握把长矛,还有七八条猎犬,围着狂吼。

看来杀死黑熊的也是他们。虽看不出有无敌意,至少现在黑熊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成铿呛了一下,咳了起来,又牵动背上的伤,一时趴在地上,痛的动弹不得。三个猎人是父子三人,看着地上一身血的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当父亲的挥手示意儿子们连熊带人一起扛回家。

成铿被安置在房外的柴火棚子里。棚子是借房子外墙搭建的,棚子里侧靠墙一边是石头搭的炉灶,炉灶通到屋子里的火炕,棚子两侧堆着柴火,棚子冬时还用作犬圈。

成铿被放在一角柴火堆上靠着,房中唤了猎户妈妈出来看看。妈妈心细,脱了浸满熊血的外衣,才看到这年轻人背上被黑熊抓破的伤。

一阵阵昏厥的成铿这时醒来,挣扎着看了看侧腰上的伤,做了个拿针的动作,让妈妈用针线缝上。妈妈看着老伴,老猎人叹了口气,点点头。趁妈妈取针线的档,从灶上舀了杓肉汤喂给成铿吃。

猎妈妈手上利落,劲道拿捏得也准,上下缝了五十来针。猎老爹拿了不知什么草捣碎敷上,再贴上不知什么叶子,又喂了成铿几口汤吃下,看着他昏昏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猎人把昏睡的成铿摇醒,成铿看看他,又看看身旁边的两个儿子,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猎人指着他的伤腿,成铿看了一眼红肿化脓的伤口,明白了,咬了咬牙,点点头。

老猎人给成铿一段麻绳横咬在嘴里,再示意儿子们按住上半身子,自己半坐在成铿双腿上,夹住。

拿刀先划开伤口放脓,然后把烂肉剜去,这腿上就成个大坑,没法缝合了,猎人夹着烧红的炭块仔细燎了伤口表面,止了血,再贴上碎草和叶子。

看成铿疼晕过去,就掐醒灌口酒,成铿哪里喝得进去,那个大儿子就捏住后脖硬灌。

连番几次,才整理好腿伤,又将身上各处检查一遍,还好,除了一道被熊抓破的地方,其他伤口再没有感染化脓的。如法炮制,清理干净。

又掐着成铿喝了几口酒几口肉汤,才拿来张狼皮褥子,盖在成铿身上,看他睡着了。

一连几日,成铿紧紧抱着他那柄断了一半的剑一直昏睡,发着烧,不时呓语。好在猎户家似乎治外伤很拿手。老猎人和妈妈守了这几日,换药喂汤,倒也不遗余力。

这夜成铿醒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正值腊月十五,天气清冷干燥,一轮明月显得格外的亮,月光透过柴棚缝隙从四面撒在成铿身上脸上。

他呆呆的望着那明月,想起也是腊月十五,那年和纽襄在天台山太清观赏月,月仍是这般亮这般明,人却不在了。眼下摸着浑身青紫里外上下无处不在抽痛的身体,多么想秦凯能在身边,紧紧抱着他。这两个带给他身心平和欢愉的挚友是永远永远的离开了。在这不知名的小山村透风的柴棚里,陪伴他的是那几只猎犬,挤在他身边相互取暖。

微风吹起,四周松涛声回荡,成铿目光转向月光下黑黢黢的山陵。在这大自然中,他感觉自己的渺小与无力,他无力保护他的朋友,无法保护他们不受戕害。

他被这黑暗包围吞噬,可他内心巨大的痛苦像燃烧的火焰,想要冲出这黑暗的包围。这冰与火,黑与红占据着成铿整个内心宇宙空间,让他看不到尽头。他难以想象,一个人心里能承受多少痛苦,而不被压垮。他成铿在这黑暗和烈火的包围中顽强地活着,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挚友的牺牲为什么,他要为他们报仇。

天亮了,成铿烧全退了,人也能坐起来了。老猎人和妈妈十分高兴,他们原来以为他是个逃跑的小兵,看他伤得可怜,自然不去报官,后来看他细皮嫩肉的,衣裳的质料也不是寻常百姓穿的,不知底细,更不敢张扬。见他好转,拿来一盘烤小熊肉和一个馍,成铿一边吃一边问。

看着老猎人呜呜地向妈妈打手势,明白猎人和两个儿子都是瘖哑人。

听了妈妈的解释才知道,这只黑熊因为入秋时没吃足,又带三只熊宝宝,奶水不够,无奈冬眠时也出来找食。猎户家住的这个只有七户的小村子成了她常常光顾的地方,抢食了村民赖以生存过冬的冻肉腊肉。村民们上山剿熊多日了,碰巧猎人顺着豺狗的叫声撞上了成铿。不光母熊贡献了皮毛肥油,三只小熊也给村民们打死,剥了皮腊了肉。

成铿也告诉他们是要回南方的家,老猎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越州在哪儿,成铿只好说个大概方向。一家人仍是摇头,倒知道去西南方向的几条路,一一指给成铿。

又过了两天,成铿坚持上路。猎户给了一张弓, 成铿左肩受伤后,知道不能再拉弓了,摇头拒绝了,只留了几只箭,一大块鹿肉干,两条大狼尾皮缝制的大毛帽子,帽子设计巧妙,几根皮绳系上是帽子,解开夜里可以当被子盖。还有几副伤药。妈妈把成铿缠身的素帛洗干净,一直叠放在身边,成铿现在拿来白天围着御寒,夜间则用来把自己捆树上。

年轻的猎人还拿出断在黑熊腹里的半段剑头,成铿让他们留下,自己留剑柄那半段,日后有缘,以断剑为相认之凭证。

村民们感激成铿除了熊害,也送来东西,成铿哪里拿得了,全部留给猎户。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

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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