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9月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与中国政府首脑在北京签订了《中日联合声明》,宣告中日两国邦交正常化。这是国家大事,必须天天讲,月月学,做到人人皆知。
小陈孃在班上时事政治课上正说这事,班里的龙很调皮,他问道:“陈老师,日本首相的姓怎么是中国的复姓?他的祖先是中国人吗?”
小陈孃想都不想回答道:“田中是一人,角荣又是一人,怎么是中国的复姓呢!他们的祖先当然是日本人。”
我“噗”的一声,当堂就笑了起来。我这一笑可坏了,小陈孃和全班同学的眼睛马上就转向我!小陈孃以扰乱课堂秩序为名,把我训斥了一番。
爸爸每天有读报的习惯,在办公室读了《人民日报》还不够,自己订有一份《参考消息》,在家慢慢看。我每天也翻一翻他的《参考消息》,很多政治新闻我也读不懂,只能看大标题。那天正好读了这条大标题为“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的报道,有些好奇地读完了这条消息,田中角荣当然是一人,怎么成了两人了!
在课堂上讥笑老师,我犯大忌了。下课后小陈孃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的父母。他们一听火冒三丈,说我在课堂上让小陈孃下不了台。他们罚我放学后不能出去玩,呆在家里闭门思过。
我不服气,对他们说:“我又没说错什么,为什么要被罚?小陈嬢自己没搞清楚说错话,还不许别人笑,这叫不讲理!”
父亲教训我说:“你是‘别人’吗?她是你的班主任,你是她的学生,哪有学生在课堂上大笑老师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母亲在旁帮腔:“你小陈嬢是贫下中农出生,根正苗红,是学校领导的接班人,你作为教师子女,要为她树立威信,怎么能当堂大笑她呢?”
我噘着嘴对父母说:“凡事都有对与错,爸爸的《参考消息》上明明写着‘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日本首相就叫田中角荣,怎么成了两个人?老师、班主任就可以不懂装懂、胡说一通、误人子弟吗?”
父亲马上制止我:“越说越不像话了,就你懂得多,一瓶不响,半瓶晃荡,还好意思说,”他狠狠地对我说:“出了这个家门,不许说这些话。”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你小陈嬢上有老,下有小,学校的工作一大堆,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随时变化的政治形势?每天新闻里都有国事访问,谁能弄得清那些外国人的名字?这跟我们也没关系,管它田中角荣是一个人或是两个人。”
听完父母的话,我沉默了。学校里各家各户跟小陈孃家差不多,教师们每周七天只休息星期天,周一到周六从早到晚都在学校瞎忙。早坐班在办公室学习新文件、新精神、新指示;早饭后上午四节课在教室里上课;中午一小时吃饭;下午两节课在教室里上课,之后是政治学习、时事讨论、宣传活动等;晚饭后晚坐班在办公室里批改学生的作业,如果公社革委会派来的工宣队或农宣队或军宣队来学校,就要听他们的训话。一天结束回到家已经九、十点钟了,除了想睡觉,什么也做不了了。
当然,父母整日忙于学校的政治和教学工作,就是我的大好时光。那时候因为课堂上学不到太多知识,他们总会抽空为我授课,布置好多家庭作业,有时他们晚坐班回家时,我还没做完。可他们忙起来,就忘了为我授课。没有了家庭作业,我乐得轻闲、自在,好不安逸。
学工、学农、学军是师生的主要任务。金带场是乡镇,没有工厂,也没有驻扎的部队,不过,这里到处都是农田和土地,学农最方便。曾老师是学农总负责人,每个班每周有三、四个半天去田里和地里跟着农民学干活,学习贫下中农吃苦耐劳、战天斗地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有一次我们班被派到学校附近的新华大队七小队去耕地,全班同学分散在一个山坡上的几块地里,我与喀、仲、良、建、杰、龙、胜等男生和兰、秋、君、莉、慧等女生分在一块地里。当我们到达那里时,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农民牵着一头高大的耕牛已经等着了。
用牛耕地技术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对中国落后的农村生产影响很大。通常的牛耕是一头牛拉着一个犁,由牛耕把式(农民)的耕作。先要拴绠绳、整理牛套、扎好肚带、扯一根缰绳系在牛耳上,通过扯拽缰绳来指挥、控制牛的行进方向。牛耕把式一手扶犁,一手执鞭、扯缰绳,沿着牛的行进,牛拉着犁把土翻起。
这位农民大叔把我们叫到他和耕牛的跟前,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教我们怎样用牛耕作, 几个男生听着听着就跃跃欲试。大叔已经把绠绳、牛套、肚带、缰绳弄好了,牛在前面,它身后拖着犁,他教他们扶犁的姿势和怎样用力等。当他一松手,这几个男生和犁一起倒在了土里,惹得我们大笑起来。“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做咱咋做,”其实不是这么回事。看则容易做则难,牛耕不仅是技术活,还是体力活,看见人家做起来轻而易举,自己做起来难如登天。
这几个男生从土里爬起来,很不服气,瞪眼看着我们女生说:“笑什么笑,你们来试试!”
“试就试”,我们女生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大叔帮我们把犁扶起,手把手教我们扶着犁、握着缰绳,一切就绪了,正准备扯拽缰绳指挥牛前进时,我突然发现缰绳在牛头绕了半圈,就走到牛跟前,准备把缰绳捋顺。可牛一甩头,用头角把我顶出两米外,我实实在在地摔了个大跟头,躺在了土里。我的头皮破了在流血,脚崴了动不了,而且全身的肌肉都在痛。大家上前围着我,君和莉俩用胳臂架着,慧在身后扶着我,我勉强站了起来。大叔告诉我们:耕牛是有脾气的,对不熟悉的人充满敌意,只要陌生人一靠近它,它就会发脾气,用头角顶,也有被牛角顶死人的事情发生。我一听,吓了个半死,就“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惊动了山坡上其它地里的农民、老师和同学。曾老师第一时间赶到了我的跟前,他熟练地检查了我的胳臂、腿脚,压了压我的肚子有没有痛点等,又看了看顶倒我的那头牛,然后轻松地说:这是一头老牛,脾气不算大,顶得不凶,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破了点皮,崴了脚,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不哭了,大家放心了许多,不再惊慌了。
喀和龙跑在前面,通知了正在办公室的母亲。仲、良、建、杰、胜等男生和兰、秋、君、莉、慧等女生前呼后拥地把我送回了学校的家。母亲把我安顿在床上,像一名熟练的医务人员,在我破了的头皮上用酒精清洗干净,再涂上碘酒,因为泥土很脏,要防止感染而患破伤风;在我崴了脚的踝关节处涂上松节油,可以增进局部血液循环,缓解肿胀,还有轻微止痛作用。待她为我处理完之后,我坐在床上养伤,大家都散了,君、莉、慧陪我说了一会儿话也离去了。由于我被耕牛顶倒了,轻伤下了火线,全班同学这半天的学农活动也到此结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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