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问过我:长大想做什么?我告诉她: 想当一名纺织女工。后来学了跳舞,觉得将来做一名芭蕾舞群舞演员也不错。无论是纺织女工,还是群舞演员,都被她认为是从小胸无大志。在儿子年幼时,母亲和我也常问他:长大想做什么?他不像我,既无大志,也无小志,一问三不知。而且,还振振有词地回答:我这么小,怎么就知道长大要做什么!
然而,在进入高中后,他开始思考将来想做什么了。列克星敦(Lexington)高中开设一些职业介绍课程,如机械学、工程学、计算机学、商学、经济学、会计学、法学等,他选择了几个课程,想看看自己是否对一些职业感兴趣。遗憾的是:他听了这些职业介绍后,都不喜欢。他偏爱历史、文学、语言、艺术等,一句话:除了文史艺,理工商农经计算机等没兴趣。
在进入瓦萨学院后,该校的文理学科非常强势,又着重发展和增设理工课程,文理工学科齐全,课程既广泛又丰富,很多课程他都喜欢。他计划四年里选满三十二个课程,当然,主要是他喜欢的文理学科。在我的建议下,六个医学预科包括生物学、普通化学、有机化学、物理、数学和英语,也在计划中。
第一个学期结束后,他回家过圣诞节。那年的圣诞节我们去了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Washington D.C.)朋友家。记得那个圣诞之夜,我们从朋友家回到酒店,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毫无睡意。
儿子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妈妈,我想跟您讨论我在学校选课的事。”
“选课?怎么啦?”我问道。
“我不想选修医学预科了,因为我不能确定以后是不是想学医,”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问他。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从事理工商农经计算机等工作,我对这些没兴趣。”他回答道。
“既然这样,你最好选修医学预科,”我忍不住强调了一下。
各种文理学科,大多数只能是业余爱好,作为谋生职业就太难了。无论在美国,还是放眼世界,文理学科的职业市场太小了,竟争相当激烈,即使是最优秀的,也免不了一生都要为求职而困扰、温饱而发愁。从古到今,从中到外,很多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等生前贫穷潦倒,死后闻名天下。
“如果选修了医学预科,我就不能选修我喜欢的课程了,因为它们的课时在同一时间。”他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仔细地问了他想选修的课程,全是历史、文学、语言、艺术等文理学科,即便是学好了几个学科,选择一个专业作为职业来做,也很难保障他一生衣食住行无忧啊。如果选修了医学预科,以后想学医的话,也就水到渠成了。在美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认真负责的医生,养活自己没有问题,至少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吧。反之,现在不选修医学预科,以后发现没有适合的专业可做,再回头来想学医,就束手无策了。
“本科四年中你能选三十二个课程,除了六个医学预科,还能选修二十四个喜欢的课程。”我耐心地对他说。
“我真的不知道以后想不想学医,也许我会学法律,像爸爸一样做一个律师,那现在选修医学预科,就太多余了。”他喋喋不休地解释道。
“六个医学预科都属于基础教育,英语是你的主修课,你学不学医都要学好它。其它几个医学预科,即使以后你不想学医,懂得一些肤浅的生物和数理化知识,也会终身受益。”我坚持己见。
这时我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对我说:放弃吧,随他心愿,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另一个声音对我说:坚持住,不然到我闭眼的那天,他还在为生计求职而没有着落,那我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妈妈,你说得也对,可是,有些我想学的课程就选不上了,”他委屈地说。
我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儿子,这样好不好:四年中你有四个暑假,每个暑假三个月,你去哈佛大学暑期学校学习你喜欢的课程,三个月你可以选修两个课程,三个暑假你就可以选修六个课程了。”
“那好啊,可是,您要付学费,一个课程三千美元。”他提醒我。
他很熟悉哈佛大学暑期学校的课程和收费。还在高中阶段,他就在那里选修了“神经细胞生物学”,这个课程当时是两千五百美元,他得到了哈佛大学暑期学校给他的全额奖学金,我没有付课程费,只花了几十美元买了一张地铁票,他每天坐地铁去上课。现在他要再去那里选修课程,我就要付课程费了。
“当然,这是你的教育费用,我有这个支付能力。”我满口答应了。
他主意大,鬼点子也多,想方设法地说服我,他试探地问我:“那我可不可以把六个医学预科放在哈佛大学暑期学校学习呢?”
“不行,六个医学预科必须在瓦萨学院选修。”我肯定地对他说。
我知道他在暑假期间将有很多活动,这些选课无法保障。不过,是参加活动或是选课,全由他自己决定。
“儿子,你听我说,你喜欢的那些文理学科都是你的癖好,即使暑假期间选修不了,你还有一生的时间学习、欣赏它们。医学预科就不一样了,你现在不选修它们,如果想学医了,还得重新选修,到那时你的压力很大,因为你还要准备其它考医学院的课程。”我进一步地劝说他。
他终于同意了,不再与我纠缠不休。此时已是半夜凌晨三点,我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都累了。他去冲个热水澡,我也简单洗漱后,睡下了。
我刚躺下,就听见洗澡间传出哗啦啦的水声,还夹着嚎嚎的哭声,我平静的心又翻腾起来了:选课的问题解决了,他怎么又哭了?
我等他从洗澡间出来,就问道:“你为什么哭了?”
“没有啊,我们谈好了选课的事,我高兴,怎么会哭啊,”他笑着对我说。
我懂了,他之所以趁冲澡时大哭,是因为不想让我听见,他要把心中多日来的苦闷和焦虑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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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