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958年大谷中学校一下子就招了初中12个班。全县几乎参加中学考试的全考上了。戈美丽和黄花是五年一贯制，但不在一个班。初高中连读5年，就可以高中毕业。这就意味着不用考高中了，就可直接考大学了，真是太好了。黄花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五年后一下子就考上大学。全校只有2个班是5年一贯制，其余的是三年制班和二年制班。年龄小的成绩好的在5年制，年龄偏大的在2年制，不大不小的是三年制。
45、 开学后，校长在去修水库和大练钢铁的总动员的大会上念着1958、8、8日[人民日报社论]。社论号召；一年内要建成中小转炉200座以增加年产1000万吨钢的能力，建成13000座小高炉以增加年产2000万吨生铁的能力。各省、市、自治区，从专区到县、镇，从公社到大队，组织人力、物力、财力，用群众运动的方法抢建高炉、转炉。我们的教育方针是教育为无产阶级的政治服务，教育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学生既要学工、又要学农，要走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道路。要把学生培养成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学校也要去修水库。这次是去文水县文峪河修水库。离刘胡兰的家乡云周西村不是太远时，修完水库可以带大家去参观参观。有病的同学要向老师说明，根据病情决定能否去修水库？不去修水库的同学就去拣废铁，支援大炼纲铁’。同学们听说去文水县修水库，而且离刘胡兰烈士陵园不远时，修完水库怎么也得去看看刘胡兰烈士陵园吧？同学们都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争着要去。没有人说自己有病，有个腿瘸的也非要去。他说可以在食堂做饭。于是就都批准去了。高中班的全体同学还有初中二、三年级的同学，都去邻县的文水县修文峪河水库去了。
46、五年制1班的学生年龄太小，未批准去修水库。就先安排去捡废铜烂铁。交到学校后，要称一称，登记重量后，就完成一天的任务了。为了大炼钢铁，大家挖空心思到处寻、到处找废铁。先从自己家里找。黄花把家里的铁铲、铁链、铁锅、电线剥了皮抽出铜线、铁架子、铁钉子、、、、、、凡带铁的全拿了出来交到学校。但是远远不够。于是她约了几个同学说一起去铁工厂的路上拾铁丝、铁片。那里，时不时的会有拉铁的车掉下来铁块。大家分头到了路边，各自寻着掉下的铁钉、铁丝、电线、铁片、、、、、、等到快吃晌午饭了，才看到从铁工厂出来3辆平板车，满载着废铁。他们看得眼都直了。像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跟在车后，盼着能掉下几块来。果然，在不平的路上，车一晃就掉下来几块。他们看着车走远了，才轻轻走过去拾起来。他们小小年纪，但是心里都知道；拾到东西要交公。他们现在干的事，这不叫捡，这和偷差不多。但不这么办，还能去那儿拿到废铁烂铜呢。他们如获珍宝。他们今天太高兴了。没有白来，今天掉下的是比较重的铁块，可比那些铁丝、铁片的分量重多了。大家唱着；‘工、农、兵、学、商，全民皆是兵。战斗在工厂，战斗在农村、、、、、、’先把铁块交到学校，完成交废铁任务后，就高高兴兴地各自回了家。
47、黄花进了家，一眼就看见两个柜子上的铜拉手、铜合页、铜锁、镜子上的铜花边等凡是原来有铜的地方，统统被挖掉，变成深深的边沿不整的空洞了。昔日金光闪闪的家具，如今变得像死人枯颅，瞪着黑洞洞的大眼、张着空洞的大嘴，柜门失去支撑大开着，里面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目了然。又好像开膛破肚做手术没缝住伤口还晾着的人体内脏。家里所有家具都这么开着。黄花惊奇地看着妈妈。妈妈说；今上午街道办事处来了两个女的。她们进门看了就看问；‘你家是地主吧’？我赶紧说‘不是。我男人是贫农。我娘家原来是富农，后来表现好就改中农了。就是富改中。”一个女的用她浓重的武乡县的口音说；“你家不是地主？肯定就是富农。不然，谁会有这样好的家具呢。只有地主老财家里才能有这么贵重的家具。你快快把那上面的铜全挖掉，交去炼钢铁”。我问她们；“贵姓？”还是那个女人说；“你不用问贵姓。我是共产党党员。全国人民都在大跃进，听党的话，多快好省地建设设会主义。难道你不愿意响应党的号召，做贡献？”说完就扬长而去。 我妈想人家是党员，咱得听党的话，为大练钢铁做贡献。那就赶快挖掉两个柜子上的那点小小铜合页、铜拉手、锣丝钉。可是自己怎么也挖不动，就叫来隔璧的乔叔叔，才连挖带扣敲掉的。真是很难敲掉，结果把柜子给撬坏了，才取下来这么一点点的铜。撬完后赶紧送到街公所，称了一下1斤3两半。下午再去五金商店买铁合页、铁螺丝再给按上就行了。黄花想不通的是撬掉了铜的，再去五金商店买上铁合页、铁锣丝安在柜子上。如果街道办事处再来检查看见安上铁的了，就得再把它撬坏？然后再把铁钉、铁锣丝钉、铁合页交去大炼钢铁吗？这么说来，那就是柜子必须大开着，只要安上铁合页、铁锣丝，凡是铁的东西必须交去大炼钢铁了？
48、黄花突然想起戈美丽的妈妈就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是党员。她是武乡县人，说着一口武乡本土话，她就是戈县长的夫人戈美丽的妈妈。来家里检查有没有铁的这件事，就是她干的。戈美丽的妈并不知道这就是黄花家。这个大院住着六户人家，因为离街道办事处近，街道干部下基层检查爱国卫生运动、号召有钱出钱有力的出力来修马路、开展灭蚊蝇。带头敲锣打鼓打麻雀，首先检查到达的是这个大院。现在柜子上就这点小小的铜饰品，也已经被挖掉破坏了。早知戈美丽的妈来家里检查，我求求戈美丽，请她妈妈放过这一丁点的铜，不要破坏了这么好的柜子。唉，多么的可惜呀，这柜子是妈妈出嫁时，娘家陪的嫁妆。每年过大年，妈妈总是把柜子、镜子、连上铜合页，擦得像金子一样金光闪闪。这下好了，全换成铁的了。铜的可以檫亮，铁的不用擦了。难道大练纲铁用铜炼比用铁炼还炼得好？黄花很想问问戈美丽的妈；挖掉了只有1斤3两半重的铜合页，又去买了快2斤多重的铁合页 ，就表示响应党的号召，为大练纲铁做贡献了吗？想来想去，已经这样了，还问什么？没有意义了。
49、 捡了一星期的废铜烂铁后，铁厂也派人跟着车去捡了。当然是被人家发现了这些小学生在拣他们车上掉下的铁。还好，铁工厂没让他们退。他们也乘机溜了。家里的铁锅全部上交了，有个小钢种锅因为当时放在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没被发现。就剩下这一个小的炒菜锅了。妈妈怕那个自称党员的街道干部再回来检查发现这个小钢种锅，就藏在厕所，上面盖上烂席片。等了有好多天，戈美丽的妈也没有再来检查。这才敢偷偷拿出来使用。自从家里大衣柜上的铜合页、铜锁、铜镜子的铜边，被戈美丽的妈看见并命令取下上交去大炼纲铁后，家里没有任何一件铁的东西了。卖铁时，收购员还把铝制品等不能炼钢的杂质拣出来说；‘铝的钢的不收，铝和钢、熟铁、薄钢不能炼钢’。黄花偷着乐，想家里还有个小钢种锅，这就敢拿出来使用了。家里还有个大沙锅，这下好了。可以光天化日下用钢种锅煮饭了。再不用把钢种锅锅藏起来或偷着使用了。
50、不久，学校让他们五年制的两个班先上课了。黄花一进教室，就发现戈美丽的妈妈正指挥同学们打扫卫生。一个同学叫李老师，她答应着。黄花本想叫阿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想阿姨怎么变老师了？换班主任了？黄花冲她笑笑，就干起活来。上课铃响起。李老师自我介绍；‘我姓李。今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李老师说；‘我还是你们的政治课教师。第一节是政治，咱们先上课’。有人举手说；‘李老师，我是近视眼得坐前面’。又有人举手‘李老师我得换换位置’、‘李老师、、、、”。李老师说；‘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到时解决所有问题’。教室里安静下来。李老师拿着课本用她那武乡县的本地土话大声地念；‘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生[参]与国事，指豆[导]国家运动、、、、、、’她把参字念成了中药才人参的参字的读音。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喊；‘不对，是参与，不是生与。在这里不念人参的参，这是个多音字’。又有一个同学叫嚷；‘李老师吃人参吃得多了，只知道人参好吃就把参与念生与了’、‘哈哈、哈、哈、连字都不认识就能当老师’？‘真是个半文盲’。教室里轰动起来，说话声、讥笑声响成一片。李老师的课没念了几句，就被学生们奚落她的话打断了。李老师开始显得很尴尬。但她也被笑话她的学生激怒了。她的脸由红变白，她大声又很严厉地说；‘说我吃人参的同学，你给我站起来’大家转头看向那个同学。李老师气呼呼地接着说；‘站起来。敢说不敢当。逞什么能？害怕了，不敢站？’这么一激，说这话的学生忽地站起来了。他歪着个脑袋，眼睛也斜着，一眨一眨地藐视着李老师。他一付小看李老师又不服气的样子。李老师说；‘你看见我吃人参了？你是什么出身？地主、资本家?还是右派? 国民党？还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我课后查查你的家庭出身？是不是你很怀念地主富农天天吃人参燕窝的旧社会。老师是念错了，错了就改嘛。我告诉你们；我没上过学，一天学也没上过。我是个文盲，不是半文盲而是地地道道的文盲。我家是雇农，从小受地主富农的剥削和压迫。我是吃草根树皮长大的。我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是人类最伟大的阶级，是领导一切的阶级。我是共产党员，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你懂不懂？’当听到她说自己是共产党员，同学们惊叹了一声。李老师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我们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出生入死，提着脑袋干革命，打败了日本鬼子，推翻了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吃人的旧社会被劳动人民彻地推翻。天下穷人得解放，你们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为了无产阶级专政胜利，红色的江山永不变色，党派我们来占领无产阶级的教育阵地 。无产阶级不战领，就会被资产阶级所占领。我就是党派来插无产阶级红旗拔掉资产阶级白旗的红旗干部、红旗老师。怎么，你不服气？是不是？’教室里的乌烟瘴气顿时消散了。李老师一席话镇住了调皮倒蛋的学生。站着的学生歪着的头低下了。可能他的出身是地主、富农、资本家、反动派、反革命、、、、、、？或是右派分子的儿子？同学们怀疑他肯定是怕查他的出身，所以胆却了。直到下课铃响，老师也没让他坐下，他也不敢坐下。快上第二节数学课，当班主任李老师离开了教室，他才敢坐下听课。一个同学悄悄说他的父亲是基督教徒。基督教可是美帝国主义的，是我们的敌人呀。他当然不敢放浪形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通过这次第一节政治课，老师连连被学生纠正着课文中念错了字的教训后，在以后的政治课几乎全是同学们自己默读政治课本 。
51、自此以后，每当上政治课，李老师往那一坐，同学们都悄悄的自己看书。李老师总是把学生犯错误上纲上线地归到政治上来。李老师一张嘴先问；‘你，什么出身？是地主、富农资本家？还是基督教徒？”同学们小小年纪就知道千万不要犯错误，否则老师就会连系到政治上追根究底不放弃。就是出身好的人犯了错误，也会被追查是跟那些政治上有问题的坏人学怀的。李老师教育学生处处突出政治，但是她又很讲迷信。她常常对同学说；‘你们要多做好事，不做坏事。好有好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时间未到。做了恶事，死了变成鬼。阎王爷就会将你下地狱、用火烤、用笼蒸，让你受苦刑赎你犯下的罪’。搞得同学们神经兮兮的。老师说了世上有鬼，那就是有鬼。可同学们有的说世上有鬼，有的说根本就没有鬼，可谁也没有见过鬼。谁也不敢去问李老师到底有鬼没有鬼？因为同学们都是很怕她的。她是党专门派来学校拔白旗的。
52、戈美丽常常洋洋得意地玄耀说；某某老师想入党，就得向她妈汇报思想。某某老师正在接受监督改造，争取早日摘右派帽。某某老师是旧社会过来的人，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说过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等等反动言论。别看他们是什么北大、清华的高材生，他们走得全是资产阶级的白专道路，而我们的教育方针是；培养又红又专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对他们进行改造是不行的。这样一来，大家认为那些教学水平高的老师就是只专不红的白旗。。
53、黄花又见到戈美丽时，不像从前那么口无遮拦地瞎说八道了。原本很想问问是不是她妈到过自己家？也永远地藏在了心底。她妈现在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师。但愿去自己家的不是这个李老师才好。倒是戈美丽常常问；‘我妈讲课还行吗？她晚上回来还念政治课呢，念得很晚。她不认识的字，我就给她注上了她能认识的同音字。不过她认识的字不多，她要把一篇课文念完很费劲’。黄花这时才感到李老师也太不容易了。连字还认不全，就来教课，太难为她了。便说；‘李老师太辛苦了。不过她上课很安静。大家都能自学。咱们现在查字典只要读准汉语拼音，自己就会认字。你好好教教她汉语拼音，给她注上汉语拼音就解决了她认字的困难了’。戈美丽说；‘她是急性子，就现学现卖吧。她说她热爱自己的祖国，不崇洋媚外。不学英、美帝国主义的文字。她把汉语拼音叫洋文。我说不是洋文。她说毛主席就不认识汉语拼音字母，管汉语拼音就叫洋文，反正不是中国字。你说学洋文不是卖国主义是什么？你看看，我妈是多么的崇拜毛主席？她最听毛主席的话了。我妈比我的班主任张老师好些。起码课堂上安静，没人敢捣乱。我们的班主任张老师是抗美援朝退伍兵出身，后来在粮店里扛麻袋。现在是插红旗来当老师的。他更是个文盲，连一篇课文也念不下来，他还不如我妈呢。我妈扫盲识字后认的字不少了，还能自己写假条呢！张老师却大字不识几个。他点名几乎全不认的我们的名字，引的同学们哈哈大笑。他根本管不住学生，课堂上乱哄哄的。同学们都敢欺负他，我们还给他起了外号呢，你知道叫他什么？叫他睁眼瞎、二杆子、二愣子，贵州毛驴。哈哈、、、、、贵州毛驴是个庞然大物，他使劲喊，嗓子喊破了，却没有一点办法，他就是管不住学生。哎，他就不像我妈厉害。我妈只要问问不听话的学生是啥出身？家里是不是地、富、反、坏、右、资本家、国民党？有无被关、被管？查查他们的学生档案，就把他们的嚣张气焰镇压下去了。他们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跟插红旗来的红旗老师捣乱？那就是反党反共反对毛主席。 你知道吗？那些政治上有污点的和被打成右派的老师，要经常向插红旗拔白旗的老师进行思想汇报，述说他们改造的如何？让红旗老师评判，还有那些缺点要注意改正？哈哈、、、、、、’。
54、黄花和戈美丽笑得肚子都疼了。边笑边说着二杆子的好多笑话。笑着笑着黄花忽然想到了什么，严肃了起来。她自己的姥姥就是富农成份。戈美丽见状问；‘你想什么呢。你家有地、富、反坏、右？被关、被管的？’黄花赶紧答曰；‘没有，没有’。戈美丽又问；‘你见过鬼吗’？黄花说；‘你见过’？戈美丽说；‘我没见过。我妈总是吓唬我们，不要做坏事，要不然死了变成鬼，被火上烤、上笼蒸、下油锅煎，最后会下地狱’。黄花说；‘我不做坏事，也不怕下地狱’。戈美丽疑神疑鬼的性格，来自没文化的父母讲迷信。她家的人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述说自己夜里做的梦。梦见坏梦，比如梦见吃东西了，先要呸、呸、呸的吐上三口，把坏梦说破。这一天做事要小心翼翼的，以免和人吵嘴打架。他们家的人把那天过的不愉快，就归结为昨夜没有做上好梦。当梦到好梦时，一天都乐呵呵的喜形于色。尤其梦见鱼了、水了，就认为会又有下属的公社干部给他家送礼来了。戈美丽很小就带着弟弟们去庙里烧香磕头。随着社会发展的进步，国家大力宣传破除迷信，她妈才不让她领弟弟门去烧香磕头了。
55、为了加快文水县文峪河水库建设，县里决定再从各行各业抽调人马去支援修水库。大谷中学留校的小同学也要去修水库，而且说走就走。大家也很高兴去修水库， 因为去文水县，离刘胡兰烈士陵园就不远了。大家都想去看看刘胡兰的展览。带队的张老师和吴老师见大家坚决要去。就决定都先去参观烈士陵园。一来学习刘胡兰烈士为革命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二来借此提高同学们不怕苦，为革命修水库的吃苦耐劳的觉悟。老师要求每人写一篇参观刘胡兰烈士陵园的观后感的作文。大家说；‘行’。大家进了烈士陵园，伟大领袖毛主席为刘胡兰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8个大字，赫赫在目。这是1957年1月11日毛主席第2次亲笔题词，1947年的题词在解放战争中遗失。同学们看了斩刘胡兰的斩刀已经锈迹斑斑。又看了凶手的照片。看了介绍刘胡兰的英雄事迹。刘胡兰原名叫刘富兰，家里很穷才给她起了富兰这个名字。她15岁参加革命，在县妇代会填写名字改为刘胡兰。接着一一参观完刘胡兰的各个展馆。天色不早了，老师说‘要抓紧吃干粮、喝水’。男同学们说‘带的干粮早吃光光了，饿得走不动了’。老师说‘那就赶快地赶路，早到早吃饭’。大家虽然很累，但是不敢怠慢。路上只听到匆匆的脚步声。饿的没有了来时的说话声和笑声了。走呀走，有人说走了30里了。有人说只有20里。还有的说不到30里的。反正走到天上的月亮出来才到达的。
56、 饭是点着煤油灯吃的，每人两个馒头一碗菜。饭后同学们来到驻地，住进了一所小学校。两个班的男生共住一个教室。两个班的女生合住一个教室。床是用砖头、木板搭的大通铺。黄花与戈美丽把被子紧紧挨住。她俩有很多的话还没有说呢。黄花问李老师怎么没来？戈美丽说；‘我妈又怀上孩子，再生一个就六个了。就盼是个女的。在苏联生孩子多就是英雄母亲。在中国不知道生几个就能当英雄母亲？她不能来修水库。所以才找吴老师来接替她当班主任’。这时，吴老师从外面进来说；‘厨房给大家烧了热水。这里很缺水，大家要节约用水，简单洗洗就睡觉，明天听见吹哨子就起床，都要去水库的工地劳动’。同学们只有个别人洗了把洗脸，大家就都累的躺下了。有的三三俩俩地说着闲话，戈美丽吃着家里带的炒黄豆，还给了黄花一大把吃。吴老师说；‘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要去水库工地劳动’。吴老师把煤油灯吹灭了，屋里黑黑的，也就慢慢安静了。这时传来了滴滴嗒嗒的撩水声。有同学低声说吴老师正在洗屁股，亮着灯怕同学们看见她的大屁股，只有灭了灯才能洗屁股。这些生长在小县城、小村庄，别说洗屁股，连牙都不刷的的孩子们，听到吴老师‘洗大屁股’就一个个憋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一笑，让吃了许多黄豆的戈美丽又放出大响屁来。放屁声引得大家哈哈哈的笑成了一片。一个平时就看不惯戈美丽的女生说；‘不害羞’。而放屁者戈美丽却大声说；‘放屁，放屁，屁是肚中之气。放屁者得意洋洋，闻屁者大为惊奇’。嘻嘻哈哈的笑声和‘死不要脸’的骂声同时并起，眼看着又要吵架。吴老师严厉地大声说；‘都不许说话，谁再说就出去说，女同学要特别注意卫生才对，应该天天洗洗自己的下身，防止得妇科疾病。你们不讲卫生，你们不洗，还笑话别人？太不应该了’。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好不容易快要睡着时，从院子里又传来哗哗的撒尿声。男生们边撒尿，边说话，还伴着的咳嗽声、说话声、笑声。刚要睡着的人中又有人小声说起话来。吴老师说；‘不许说话了，明天我去找男生说不许在院子里小便，都快睡吧，明天要早起上工地’。
57、 第二天早上，张老师吹哨子，女生都没有听见。可见大家都睡的太死了。张老师使劲喊叫、敲门，还拉开了一点门缝，才把吴老师叫醒。于是大家急匆匆的，有的都顾不上洗脸就赶快去吃饭。张老师不断地喊；‘晚了没饭了，快去吃，吃完就集合’。有人说戈美丽还在教室里睡觉，戈美丽还没来吃饭。张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速来到女生宿舍，推门就进，进去就往起拉戈美丽。边拉边说；‘没饭了，快，快起’。吴老师、黄花也跟着进来。戈美丽说；‘我病了，不吃饭了’。吴老师说；‘张老师你去组织同学吧，我来处理’。支走了张老师后，吴老师问戈美丽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戈美丽说她肚子疼，快来例假了 。吴老师说；‘那你起来后，自己去吃饭吧。我跟厨房的大师付说说给你留饭，我们去工地了’。吴老师回身往出走了。黄花低头悄悄问‘你真的有例假了，不要紧吧？’戈美丽狡笑着说；‘我十一岁就有了，我班的女生就我一个人有，说明我的营养好。今天我就是想睡觉。睡上它一天，月经就会来的。我告诉你，我的例假月月准。睡好、吃好，身体好，月经就来到’黄花顾不上再说话了，赶快追赶队伍去了。
58、 在去工地的路上，吴老师跟张老师说；‘张老师，你和男生说说，夜里不要再往院子里撒尿，不文明。女生去厕所路过也不方便’。张老师说；‘呀，呀，不尿院子里，往哪儿尿?你们女的也可以在院子里尿呀。你们西边尿，我们东边尿，各尿各的，不就行了？真是的，打仗的时候，男女都在一个炕上睡呢’。吴老师听得目瞪口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冷静下来才说；‘教师要为人师表，怎么可以不文明不礼貌呢。还有进女生的房间要先敲门，更不可以对女生动手拉扯，男女有别，授受不清’。张老师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手手不清？我生的4个女儿都和我在一个大炕上睡。我很亲她们，我的大女儿比她们还大呢，她们都是些孩子。这点屁事也叫个事？好，以后不进去了’。吴老师想‘对牛弹琴’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这种没有文化修养的人也配当教师？这就是插红旗拔白旗？真是不可思议。
59、修水库是三班倒。意外事故的发生几乎均在上夜班中。刚上工10来天，谨小心慢小心，事故还是发生了。那天拉土拉到后半夜，快到天亮时，大家都又困又疲劳。有年纪小的干脆躺在地上睡着了，而且叫也叫不醒。刚叫醒就又躺倒了，但是分配的活儿还得干。总完不成任务怎么行？张老师也感到按人头分任务不合适。五年制的学生年龄都小，12、13岁的占百分之80以上。张老师想等明天找总部说说重新定任务。于是张老师自己驾一辆拉土车，不忍心再叫两个推车的小女同学来推，就让她们睡的算了。结果就自己干上了，跑了几趟后有点力不从心。也可能是这次的土装的太满了。从高处下来时刹不住车了。而下边的正对着的土路上就是吴老师在后面推着的拉土车。他一边努力控制，一边大声地喊；‘快跑开，快，快，快、、、、、、’眼看就要撞上吴老师了。他突然用最大的力气歪开车把，使劲把车歪向另一边，惯性作用，人和车飞快地撞下去。他想把车躲开前面的人，却已经躲不开了，他连推带抱展开双手和吴老师倒在了一起。由于工地的土质松软，摔倒的吴老师没受伤。只是重重的土车的左车轮压过了张老师的左小腿。吴老师爬起来扶张老师。张老师疼得大声叫喊。那叫喊声像杀猪似的猪叫声，声声击得你胆颤心惊。吴老师有点傻眼了。后来大家把他抬到医务站后，一个老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留在医务站，先固定不动，减少点痛苦，等天亮后再送县里的医院。吴老师夜班后也不睡了，她找到供销社，买了罐头来看望张老师。她要在这里陪陪他。张老师却说；‘我有老婆有孩子，成了拐子也不怕。你呢，还没结婚呢。万一砸死，没留下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知道不？就是砸不死你，那你也成了瘸子嫁不出去了。你有对象吗？没有就给你找上一个。找知识分子难点，找个大老粗没问题。不要太挑就好找。哈哈，你快去睡觉吧，晚上还要去上工，学生没老师在是不行的。一会儿来了车，我就上医院了，不用再拉车了，享清福去了。我紧尿了，我要尿尿了。把你给我的吃的留下，你快走吧’。吴老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赶紧的退了出来。她没想到这个没文化的张老师说话不中听，但人很却很实在。要不是张老师连推带抱地保护了自己，受伤的应该是自己。还说不定自己会被撞死？不死，也成了残废了。张老师舍己救人风格高，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真是一个好党员，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他这么高风亮节，人又这么幽默。吴老师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想这可能就是知识分子与工农大老粗的区别？
60、也许是因为这次事故。5年制1班和5年制2班的12、13岁的小同学，以及别的班的体弱多病的学生统统不再修水库了。很快都返回大谷县了。返校后，抓紧上课。大家十分珍惜这宝贵的学习机会。老师认真备课，同学努力学习。可是刚上了几天课，学校的老师、同学们和全县的各行各业的劳动大军响应党的号召，都去农村深翻土地。[人民日报]以‘冲天干劲夺得了惊人丰收’报道河南遂平县卫星农业社，5亩小麦平均‘亩产’2105斤。接着该社放出第二颗卫星，小麦试验田‘亩产’达3530斤。为此发表[向创造奇迹的农民兄弟祝贺]。随后就有湖北、河南、河北、福建、广东等地、、、、、、光河南省就放出19颗卫星。全国夏粮比1957年增长百分之六十九，超过美国[小麦王国]40多亿斤。全国全民喊出的口号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深翻土地三尺深，每亩能产5000斤’。县里的铁钎不够用，就三班倒。白班、夜班，加班翻地。把全县的土地全部深翻了一遍。
61、1958年，全国展开除‘四害’讲卫生的爱国运动。灭蝇、灭鼠、灭蚊、灭麻雀。除‘四害’在同一时间内，人人敲锣打鼓，没有可敲的，就敲锅碗瓢盆、敲铁桶、敲尿壶、、、、、。一时间锣鼓宣天，震耳欲聋。惊的麻雀到处飞又没处落，飞不动掉下来就摔死了。学校规定每人要交麻雀、死老鼠、苍蝇。交的超过标准的就黑板报上表扬。黄花打不着麻雀，逮不住老鼠，只好到臭不可闻的茅坑里去挖蛆。交蛆也可顶苍蝇数。因为蛆会变苍蝇。有时候她挖的不少就连戈美丽的任务也完成了。戈美丽很感激她。后来黄花听老人说麻雀是益鸟，而不是四害。麻雀是杂食鸟，尤其爱吃小虫子。消灭了麻雀，那害虫吃庄稼、吃粮食就更厉害了。麻雀应该和啄木鸟一样受到保护才对。大自然形成的生态平衡，不应该因为大跃进而破坏。老人对城里来的年轻人，用水洗个头，换了一盆又一盆，倒掉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是很不满意的。老人说；‘年轻人，我们这里缺水，不爱护水资源，浪费水，将来你们喝的水，就是自己的眼泪’。
62、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顺之以治则吉，逆之以治则亡。大跃进变成了大冒进。说假话心不跳，脸不红，逐渐形成浮夸风。人们不再遵循大自然的规律办事，只管快马加鞭大跃进，各行各业放卫星。‘深翻土地三尺深，每亩能产上万斤 ’、‘战天斗地，敢上九天揽月，敢下深海捉蹩。’、‘敢叫日月换新天’、‘敢叫黄河水倒流’。能让黄河水倒流，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63、大谷县小学一、二、三年级的学生去拾麦穗、扫街。去挖厕所里的毛蛆[蛆可以顶苍蝇]、去逮老鼠，除四害。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要去农村参加了深翻土地三尺深的劳动。人民日报上说；山东寿张县在搞全县亩产万斤的高额丰产运动。一亩地要产5万斤、10万斤红薯。还说徐水县一棵白菜500斤。其实谁都知道一颗白菜4、5、6、10、最重也就20来斤重？500斤重的一棵白菜，完完全全是假话。报纸也说假话。全县四、五年级的小学生自带铁钎和中午的干粮，去较近的农村翻地。中学生就要到远郊去深翻土地。黄花5年制1班，虽然都是十二、三岁，因为是中学生。中学生就得三班倒。夜里翻地时，翻着翻着就躺地上睡着了。被地里的叫不来名的大虫、蝎子、田鼠什么的咬上一口，才疼的马上跳起来。一会儿就再接着翻地。黄花学校深翻土地到了姥姥家所在的朝阳村。姥姥对黄花说；‘你可来了。听说一平、二调、三共产，共产风来了。谁家有多余的吃的用的都得拿出来分给没有的人。我还攒了点枣儿，你快拿走吧。’黄花学校深翻土地到了胡村，姨姥姥说；‘你来了，我攒了点大葱，你快拿走吧，要共产了’说完，看看左右没人，就用铁钎把煤挖开，把盖在洗衣大盆上的煤拿掉，盆下是两捆大葱。姨姥姥说；‘你姨姥爷是地主成份，村里依靠贫下中农没错，但是把我们地主、富农成分的人都当成了阶级异己分子。在农村地、富、反、坏四类分子要是被查出私货，包括我私藏大葱，查出来可了不得，你快背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