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带着他和弟弟去庙里烧香磕头,让爷爷保佑他们无灾无祸长命百岁。还抽了签,算了命。算卦的先生说他命好,命中会遇到贵人。黄花就是贵人?不然,怎么这么巧?就让他能背着黄花过河?他心心念念地暗恋着黄花,夜里做梦,梦到过黄花,就盼着不要醒来,醒来黄花就不在了。他从黄花杏核大眼中流出的热辣辣的眼神中,从她白里透红,红得就像燃烧的火焰的脸上,知道天时、地利,他就差人和了。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是做事成功的三要素。他从上初中时就暗恋着黄花。天天盼着能遇到、碰到、见到黄花,可又想不出办法来接近她。他想考上高中后再接近她。没想到自己没考上。如今,他能背着她过河,她的前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她和他心连着心呢。她的身体热乎乎软绵绵香喷喷,他就想永远背着她,背着她得感觉呀,你们谁也体会不到。他体内的那个叫什么荷尔蒙的上升着,恨不得转过来抱住她亲呀亲个够。啊,梦是心中想,他做梦在浪花翻滚的大河里,他想留住黄花的香味,就不停地闻自己的手。当爱情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后,就越烧越旺,烧得他恨不得能再返回去再背黄花一趟。
他很想去找她?不,不行。时机不到,会把事办砸。忍,忍耐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对。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现在已经良好开端了。自己走了那么远了,她还看着自己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对自己有意。弟弟骂自己是个精神病。他反而更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他欣喜若狂地拍拍弟弟,神秘兮兮地对弟弟说;‘奇妙,奇妙,莫名其妙。告了你,也白告,反正你也不知道’他春风满面亢奋不已地自娱自乐着。尤其到了夜晚,他想黄花想得睡不着觉时,就会紧紧地抱个枕头当黄花,亲呀亲不够。他梦见自己当了皇上搂着黄花睡,她的黄花香妃呀,香呀香,香得你如痴如醉,香得你不知天高地厚,香得你夜不能寐,香得你满床翻筋斗。
黄花晚上失眠了。13 岁时,李好走了,自己翻来复去睡不着。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地不在想他。现在马金龙来了。她闭上眼,马金龙的音容像貌萦绕在眼前,使她春意昂然。躁动的青春让她萌发了不害羞的想法;他就是我要找的对象?不,不。莫非这就是老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自己暗恋过他。我今年是走桃花运了?不然怎会在滔滔的河水中前心贴后背?幸福的暖流来得太早了。马上要考大学了,不能让他干扰学习。班里有好几男生给自己过写信,自己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自己平平静静地悄悄地就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好了,没有影响一点儿学习。对,我写个信。唉。写什么呢。人家向你求爱了?没有。向你表达什么了?没有。那你写什么信呢。自己要考大学了。如果自己考上,他在农村当农民,自己和马金龙还有缘吗?千万不能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真是乱弹琴,瞎想些子虚乌有的事。难道又是‘情窦初开’了吗?妈妈常说;心中有事难合眼。唉,不要自作多情了。
1962年底,每年的冬季征兵开始了,今年接兵的部队是从北京来的。马金龙梦寐以求的理想就是去当兵,如果被挑上,而且是去北京,那可就太高兴了。当兵是农村青年鲤鱼跳龙门的最捷近的通道。考大学、考中专马金龙无缘,招工轮不上自己,连去煤矿、铁矿、石矿、修铁路等最苦最累的活儿也轮不到他马金龙。从农村招工的指标分到大队也就一、两个名额,其中走后门的占不少。马金龙的社会关系中没有可依靠的关系,只有当兵是最好的选择。只要身体合格,政治条件好,就差不多了。18岁的马金龙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积极地报了名,而且体检合格。他的政治上是共青团员,家庭成员、社会关系更是红的发紫,没问题。他家祖祖辈辈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是名副其实的无产阶级。现住的房子是土改分的。舅舅是共产党员现担任的村支书,会关照自己的。他估计自己会被录取。只要当上兵,就一定要先向黄花表白,免得这朵鲜花被人枪先摘走。然后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提干。这样,才好向黄花求婚。然后成为干部、、、、、结婚、、、、、生孩子、、、、、在北京安家,成为北京人。啊,越想就越觉的前途无限光明,简直想入非非了。
果然,马金龙身体合格,又是初中毕业生,比好多的新兵文化高,很快新兵通知书到手了。可是怎么告诉黄花呢。他思来想去,想不出个好主意。去她上学路过的地方等,就是等上也白搭,她要去上学,匆匆忙忙说不上几句话。在她放学回来等,谁知她回不回来?她是住校生。因为自己以前等过,结果很难碰上。如果是夏天、秋天,再下大雨,河水涨,就在河边等黄花,再背着她过河、、、、、、、。
现在是冬天。这讨厌的冬天,今年一冬天,连雪都没下一场,想见黄花的机会真难得。眼看新兵快集合出发了,马金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在黄花家周围绕了好几天,始终也没碰到。于是只能用三弟送信了。因为自己的三弟和黄花的三弟有来往。他想写一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又怕三弟发现他的秘密,搞不好丢了他的人。再说了,万一黄花看不上自己,太没面子了。想来想去还是先写了个便条,探探路好些。他让自己的弟弟送给黄花的弟弟一个便条,他说他要应征入伍了,就要去北京了。有没有要买的东西?他买了可以寄回来,也不费什么事。他弟弟替他送完了信,马金龙就是耐心地等了。等了几天未有应答。马金龙失望了,肯定黄花看不上自己了。人家很快就是大学生了,大学生找个当兵的?何况黄花长得那么美,人见人爱。那我是没戏了。马金龙心中升起的热血,绝望地一点一点凉下来,凉下来,结成冰冷冰冷的大冰块。
黄花寒假考试前,为了考好,她星期日没回村里,在学校复习功课。期末考试完后,学校用同学们勤工俭学挣的钱,给大家放电影。她看了电影和本村的一个同学一起回家。到家后,弟弟给了她一张纸条。她看完不禁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她埋怨弟弟为什么不早给她?弟弟说;你说过考试不要打扰你,谁知道你什么时间能考完?怎么,你想在北京买东西?误你事了吗?黄花看看家里的小闹钟已是晚上9点半。农村冬天的晚上,没有路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弟弟说;‘村里的新兵都进城里住进县招待所里了。新兵要剃头、洗澡换军装。听说明天早上6点半的火车去北京’。黄花问;‘肯定吗?’弟弟说;‘肯定。是马金龙的弟弟说的,今晚上家属可以去县招待所探望新兵到8点。所以,马金龙的弟弟们都去了县招待所。明天走时,家长就都不能去送了’。弟弟说困死了,要不是等姐姐,早睡着了,说完真得就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
黄花躺在炕上又睡不着了。她这些日子光顾了期末考试,没想到马金龙就要当兵入伍了。他的政治条件很好,本人又能干。在学校当班长时就被选到学生会当学生会主席。他到部队提干的可能性很大。就是自己上了大学,找马金龙也很般配。找马金龙就是金鸡配凤凰。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心里总是放不下马金龙呢?与李好无缘,而上天让我和马金龙有缘相见?今晚是不能去了,太晚了。她把小闹钟定到早上5点50分上,把钟放在自己的枕头边。心里却好乱,好乱。听着嘀哒嘀哒的闹钟声,心里也在闹、、、、、、明天送马金龙点什么礼物呢?自己有什么好东西呢。女孩的扎头发的红绿头绳,自积攒的不少。男的喜欢什么?啊、、、、、、想起来了。自己还攒的一支英雄牌钢笔,还是黄金笔尖呢。还有一个新笔记本。英雄金笔是1956年公私合营前,爹的好朋友‘三合堂’的掌柜子魏大爷给的。魏掌柜对爹说;‘送你女儿一支金笔吧。以后这店就公私合营了。我就无权拿柜台里的东西送你了’。自从自己当上中国少年先锋队大队长,胳膊上带上鲜红鲜红的三道红杠杠后,爹高兴得跟人们聊天时,总要有意无意地显摆显摆自己的女儿是少先队的大队长。这笔就是爹奖励自己的最贵重的礼物,这个笔记本是初中60米短跑第1名得的奖。上面还写着自己的名字呢。行了,就送他这两样。如果见不到他?或者他不要自己的礼物?反正见到见不到都歇心了。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中用。听上天的安排好了。想着想着就想开了,想开了,就入睡了。
丁铃铃、、、、、、、一阵刺耳的闹钟铃声响起,黄花迅速起床,起来先照镜子。镜子里的黄花眼睛浮肿,今天可真不好看,见不见他?她犹豫片刻,见,见。不能放弃有缘相见,不见就没机会了。她洗了脸,又擦了[海巴巴]油,换上了到过大年才能穿的新棉袄。她围上了红头巾,又照了照镜子,拿上笔和本就赶紧走。
妈妈睡意惺忪地问她这么早去那儿?她说有事去学校,就快步出门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路小跑,生怕部队提前走了。到了县招待所,天刚刚蒙亮,还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东西。她走近才看到新兵已经在集合排队。全是绿军帽、绿军装、绿军鞋、绿背包、绿绿一片。就是没有红帽徽和领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那要找人可难了。她就站在队伍前,耳朵听着领队的讲话,眼睛在队伍里寻找。她完全忘记自己暴露在新兵队伍的面前和领队站在一起,过了好半天,她这才感到很不得体。自己怎么可以和领队站在一起呢?只听得领队的一声令下;‘稍息,立正,向右转,齐步走’。部队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发了。她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队伍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队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听到了她久盼的声音;‘黄花、黄花’,她大声地‘哎’了一声。只见马金龙飞快地跑过来把一包用新毛巾包着的东西塞到她手里说‘给你,等我的信’,她也赶快把手里的东西趁机给了他。马金龙转身飞快地又进入队伍里找不到了。他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滚滚流淌的河水里哗哗的流走了。
队伍走得很快,她盲目地跟在部队的后面走。到了火车站,再也没见到马金龙。穿军装的都进去了,家属都不让进。一个新兵的父母来了。手里的吃的没给上儿子,眼泪汪汪地说;‘再早点就好了’。黄花这才打开这个包,是6个大烧饼。她安慰这对父母说;‘叔叔,没事,饿不着。你看,部队发6个大烧饼呢。’这俩人凑过来看。看了后又说;‘这接兵的火车是慢车。一路上接新兵,停好多次呢。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北京呢。听说到了北京就下午或晚上了,我们可什么也没给带上。一个大小伙子6个大饼不够吃的’。另一个送新兵的家属则说;‘部队有规定,只要入伍了。就吃部队的饭,家里送什么也不能吃了。你想想,你送了好吃的,可你儿子管不住自己的嘴,使劲吃,万一吃坏,拉了肚子,谁负责任?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这两个没送上吃的的父母,心理豁然开朗,破涕为笑。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黄花听完,眼里溢满了泪水、、、、、。她心疼马金龙要饿一整天了,她赶快转身走开了。感动、激动、心疼、爱的泪水只能到没人的地方去流了。
她手里拿着6个大烧饼。这6个大饼压得她不知该往哪儿去?去学校?去马金龙的家,把大饼和新毛巾给马金龙的父母送去?不行。那样就麻烦了复杂了。马金龙说给自己的。没有经过马金龙的同意就去他家里,我和他算什么关系?得,还是回自己的家吧,不行,早上就告诉妈妈去学校了。她慢慢地走着,想着马金龙一天的饭全给了自己,他吃什么呢?他饿上一天会胃疼的。也许别人吃不了会给他?不,只有不够吃,不会给他的。她后悔不该拿着这6个大烧饼,还有毛巾。他把新发的毛巾也给了我,他洗了脸没毛巾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