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这次事故。5年制1班和5年制2班的12、13岁的小同学,以及别的班的体弱多病的学生统统不再修水库了。很快都返回大谷县了。返校后,抓紧上课。大家十分珍惜这宝贵的学习机会。老师认真备课,同学努力学习。可是刚上了几天课,学校的老师、同学们和全县的各行各业的劳动大军响应党的号召,都去农村深翻土地
[人民日报]以‘冲天干劲夺得了惊人丰收’报道河南遂平县卫星农业社,5亩小麦平均‘亩产’2105斤。接着该社放出第二颗卫星,小麦试验田‘亩产’达3530斤。为此发表[向创造奇迹的农民兄弟祝贺]。随后就有湖北、河南、河北、福建、广东等地、、、、、、光河南省就放出19颗卫星。全国夏粮比1957年增长百分之六十九,超过美国[小麦王国]40多亿斤。全国全民喊出的口号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深翻土地三尺深,每亩能产5000斤’。县里的铁钎不够用,就三班倒。白班、夜班,加班翻地。把全县的土地全部深翻了一遍。
1958年,全国展开除‘四害’讲卫生的爱国运动。灭蝇、灭鼠、灭蚊、灭麻雀。除‘四害’在同一时间内,人人敲锣打鼓,没有可敲的,就敲锅碗瓢盆、敲铁桶、敲尿壶、、、、、。一时间锣鼓宣天,震耳欲聋。惊的麻雀到处飞又没处落,飞不动掉下来就摔死了。学校规定每人要交麻雀、死老鼠、苍蝇。交的超过标准的就黑板报上表扬。黄花打不着麻雀,逮不住老鼠,只好到臭不可闻的茅坑里去挖蛆。交蛆也可顶苍蝇数。因为蛆会变苍蝇。有时候她挖的不少就连戈美丽的任务也完成了。戈美丽很感激她。后来黄花听老人说麻雀是益鸟,而不是四害。麻雀是杂食鸟,尤其爱吃小虫子。消灭了麻雀,那害虫吃庄稼、吃粮食就更厉害了。麻雀应该和啄木鸟一样受到保护才对。大自然形成的生态平衡,不应该因为大跃进而破坏。老人对城里来的年轻人,用水洗个头,换了一盆又一盆,倒掉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是很不满意的。老人说;‘年轻人,我们这里缺水,不爱护水资源,浪费水,将来你们喝的水,就是自己的眼泪’。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顺之以治则吉,逆之以治则亡。大跃进变成了大冒进。说假话心不跳,脸不红,逐渐形成浮夸风。人们不再遵循大自然的规律办事,只管快马加鞭大跃进,各行各业放卫星。‘深翻土地三尺深,每亩能产上万斤 ’、‘战天斗地,敢上九天揽月,敢下深海捉蹩。’、‘敢叫日月换新天’、‘敢叫黄河水倒流’。能让黄河水倒流,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于是各行各业都要放出自己的卫星。听说洛阳有一个西关机械厂,用发动机装了四个轮子,开到拖拉机制造厂说;‘我们小厂都生产出拖拉机了。你们大厂还不生产?’拖拉机制造厂的厂长说;‘我们要是生产出你这样的拖拉机,厂就垮了。’1958年7月20 日,中国的第一台拖拉机生产出来了。这可不是大跃进跃出来的,拖拉机是科学,科学不能搞大跃进。在‘东风压倒西风’的口号声中,毛主席坐上了我国自己生产的[东风]牌大汽车。
大谷县小学一、二、三年级的学生去拾麦穗、扫街、挖厕所里的毛蛆[蛆可以顶苍蝇]、逮老鼠,除四害。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要去农村参加了深翻土地三尺深的劳动。
[人民日报]说;山东寿张县在搞全县亩产万斤的高额丰产运动。一亩地要产5万斤、10万斤红薯。还说徐水县一棵白菜500斤。其实谁都知道一颗白菜4、5、6、10、最重也就20来斤重?500斤重的一棵白菜,完完全全是假话。报纸也说假话。全县四、五年级的小学生自带铁钎和中午的干粮,去较近的农村翻地。中学生就要到远郊去深翻土地。黄花5年制1班,虽然都是十二、三岁,因为是中学生。中学生就得三班倒。夜里翻地时,翻着翻着就躺地上睡着了。被地里的叫不来名的大虫、蝎子、田鼠什么的咬上一口,才疼的马上跳起来。醒了,就再接着翻地。
黄花学校深翻土地到了姥姥家所在的朝阳村。姥姥对黄花说;‘你可来了。听说一平、二调、三共产,共产风来了。谁家有多余的吃的用的都得拿出来分给没有的人。我还攒了点枣儿,你快拿走吧’。黄花学校深翻土地到了胡村,姨姥姥说;‘你来了,我攒了点大葱,你快拿走吧,要共产了’说完,看看左右没人,就用铁钎把煤挖开,把盖在洗衣大盆上的煤拿掉,盆下是两捆大葱。姨姥姥说;‘你姨姥爷是地主成份,村里依靠贫下中农没错,但是把我们地主、富农成分的人都当成阶级异己分子。在农村地、富、反、坏四类分子要是被查出私货,包括我私藏大葱,查出来可了不得,你快背走吧’。
直到1960年11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即12条。针对一平二调的‘共产风’还在继续刮时,12条正式提出说它破坏了以生产队为基础的公社三级所有制,破坏了农业生产力,必须坚决反对,彻底纠正。 还对甘肃省委作了批示说;‘无论如何,队的产业永远归队所有或使用,永远不许一平二调’才稳定了人心。
1958年的文化娱乐,也都是配合宣传大跃进,人民公社好、大办食堂等紧跟形势的演出。学校年底放寒假前的文娱节目也别出心裁独具匠心。各班都围绕人民公社、大跃进、吃食堂编出了荒诞不经,引人发笑的喜闹剧。黄花的班演出的节目是用黄纸和竹棍糊上的大南瓜,大的惊人。黄花班的表演者围着大南瓜表演唱着[大南瓜]。边跳边唱‘大南瓜,大南瓜,你为什么长了这么大?大南瓜,大南瓜,你为什么长了这么大?这么大?人民公社的大南瓜,大南瓜,个个都是这么大,这么大。农民伯伯辛勤培育它。一千个人也吃不了它,吃不了它。’当报幕员报幕;‘下个节目----大南瓜’。不少同学的眼光追着戈美丽。看来戈美丽大南瓜的外号,进了中学也有人知道。她恨死给她起外号的人。可就是没有打听出是谁给她起的这个外号。黄花知道是谁起的,但她不会告诉戈美丽的。黄花说;‘人不理,骂自己。你不理骂你的人,就是骂他们自己呢’。
戈美丽问是谁选的这个表演节目呢?黄花说是音乐陈老师。戈美丽说;‘右派分子’。黄花吃了一惊问;‘陈老师也是是右派?咱校怎么会有这么多右派老师呢?’戈美丽说;‘怎么不能?右派很有才能,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所以就把他们下放来,让插红旗来的老师、广大的学生,监督改造他们。陈老师原来在人民大学当老师,当了右派才来教中学的。我妈最了解他了,因为他正在接受改造,每到一定的时间要向党汇报。懂吗?他向我妈汇报过他的思想,所以我才知道他是个右派’。
戈美丽班的节目是表演语文课本上的课文‘公社的棉花白又白,丰收的棉花堆成山。老汉我坐山顶上,凑上太阳吸袋烟’。表演者夸张又滑稽,化装成老汉的同学坐在堆成山的棉花[布景]上凑着太阳吸袋烟,吸了半天 ,一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 有个同学说;‘坐在棉花上吸袋烟,太危险了,不着火才怪呢?’另一个说;‘课本上说的还能有错?’我们的初中语文课本里有‘党是眼珠子,社是命根子。破坏党和社,小心你的脑瓜子’,于是有的男生连说带比划,一个要扣对方眼珠子,另一个要抓对方的‘命根子’,打打闹闹,滑稽又扩张。
另一个班表演唱‘真月里,正月正,懒老婆坐在炕上想吃那落花生,叫一声,当家的你去给我买,哎,当家的一听就发了愁,伊嗨呀儿呦。二月里,是新春,懒老婆坐在炕上想吃那鸭儿梨,叫一声当家的你去给我买,哎,当家的一听就发了愁,伊嗨呀儿呦。三月里、、、、、、一直唱到十二月。最后来个;吃食堂,就是好,懒老婆想吃什么也吃不上了。叫一声懒老婆你来听我说呀,哎,你的餐病被治好了,伊嗨呀儿-呦’。
大家对1958年的浮躁、夸大、造假、胡编乱造的不正之风,已经见怪不怪,而且编成节目来演出。人们对造假、夸大,违反自然规律等已经习以为常了。当然对南瓜大的一千个人也吃不了它、棉花堆到山顶上,坐在棉花上吸烟的危险,见怪不怪了。对现在的人民公社化就要进入共产主义,也好比是天花乱坠、天方夜谭之事,不抱任何幻想了。城里的大街上、农村的围墙上、村里的门洞边、住家的院墙上,到处写着;‘人民公社好’、‘公社好比不老松,一年四季绿葱葱’、‘公社好比向阳花,社员人人热爱它’、‘人民公社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大红字样。
1958年老百姓把‘一平二调’的政策理解为一平是平均分配,二调是随便调动。干多干少都一样,又听了传得沸沸扬扬的‘共产风’。农村的农民把自家仅存的一点粮食都偷偷藏起来,藏到最隐密的地方。害怕一平二调给共产掉。村里的二赖子趁机散布‘共产妻’,说老婆共用。马上就到了共产主义,一切平均分配,没有的,可从有的地反方放调来。人们听了‘共产妻’就更不相信真会‘共产’了。也不信这就到了共产主义。‘共产风’助长了人们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出勤不出力,就等着共产主义的到来。
看吧,说是早上饭后去地里干活,有的早早就吃完了,有睡懒觉的起晚了,吃饭也就晚了。早到了地里来的人坐着抽烟、聊大天,说笑话,谁也不肯先干活。一直等到晚来的人来了,人都齐了才干活。农民们有手表的人家不多,根本没有时间观念,他们就信大家全到了,一起干活才公平。不论男女,同工同酬。劳动记工分,大人满分10分、老弱病残7分、小孩4分,家里穷,孩子多的,就让不到10岁的孩子也出工,就给记4分。农民中也有凭良心老老实实好好干的。尤其一些老人总是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但是有年纪轻轻又身强力壮的却出勤不出力的人曰;‘我多干了,不多给工分。反正大家要饱都饱,要饿都饿。多干少干一个样,白干的永远白干,那么我就不干’。再加上1958年的深翻土地,把养好的熟土翻下去,把阴面不成熟的土翻上来,又缺乏农家肥等有机肥料以及光合作用,造成产量大减。再加上浮夸风,农民口粮留得少又少,连一点儿库存也全上交了。
农民饿的直骂街说;‘是那个杂种说每亩能产几千斤,吹牛吹得把口粮全交了,坑害咱老百姓喝西北风。’老百姓连野草、树皮全吃光光了。黄花以前去姥姥家,姥姥准给她带回点用黄豆、玉米、红枣掺在一起磨的炒面。1959、1960、1961三年的自然灾害,尤其是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带给社员的是饥饿、逃荒、死亡。姥姥差一点饿死。姥姥的脸肿的像面盆,几天不大便。还是爹从城里药店买了泻药和开塞露送给姥姥一家,让6、7天不大便的姥姥家的人,才便出来。姥姥、小舅、舅妈和他们的孩子们,全家吃榆树皮、糠和一些烂枣子做的炒面来度日。姥姥说她活够了,饿死也不算什么。就希望孩子们能够扛得住,尽量别饿死。村里饿死的孩子,皮包骨,像出土的木乃伊,可怜啊。但要有点吃的,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们,能饿死?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场景惨不忍睹,看了真是心疼得你万箭穿心啊。生龙活虎的孩子宁是活活饿死。自己快饿死了,还有谁能够救他们呢。严重的大饥荒饿死、病死的人和牲畜无以数计。每每想起姥姥那瘦瘦身材,小风一吹就倒下,老太婆的脸浮肿得‘胖胖’的,像过大年在街上表演的大头娃娃。黄花就有说不出的难受来。而给了她大葱的地主成分的姨姥姥不几天就饿死了。
姨姥姥的独生儿子学习特别好,但是1957年反右时,替他高中的老师说了几句公道话,高三没上完就被学校开除了。原因是出身地主的学生与右派老师结成了[反党集团]。大学不能考了,然后找到晋中地委书记苗枫,苗枫在抗日战争中几次遇险,全是地主、富农的姨姥姥、姥姥家救了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找找苗书记了。苗书记写了个条子,姨姥姥的独子就到太原省安装队当了一名安装工人。他是高中生,在省安装队很快就成为技术骨干。爹妈再三的瞩咐他,你出身不好,多干活儿,少说话,接受教训,再也不要犯政治上的错误。他牢记父母的教导,只干活,不说话。他长年在外工作。每年都被选为模范,不过干得再好,也因政治问题入不了党。
人民公社化吃食堂时,姨姥姥从食堂打回饭来和老伴分,姨姥姥准是把一大半给了老头子说;‘你是男人,男人就得比女人多吃’。老伴饿极了,也不客气,只几口就把饭吃光。姨姥姥于是再把自己的饭再给老伴倒上点。到自己吃时,几乎快没有了。然后用开水把碗涮涮喝掉。人瘦得像个活骷髅。熬到1961年的年底,就彻底地起不来了,饿得脑昏迷了。请了村医来看病,村医说;‘不用救了,我只能给她打上一针强心针,延长一半天不死,让她活受罪。还是让她少受点罪吧。就是救了,也还没吃的,还得饿死。村里像她这样饿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很快姨姥姥就咽气了。老伴哭着说;‘你救了我,我一个人活着也活不了几天了,还不如也跟你一起走了好啊。我是地主成分,谁都敢欺负我。打饭时,我打到的饭比别人的少,少就少,连问也不敢问啊。连条狗也不如。还是死了的好啊。我死了,没准儿我们的儿子还能娶个媳妇。我这个地主活着,连累了儿子呀。儿子因为是地主出身,那个女的也不敢嫁到地主家来了。那个姑娘一听咱成分高,就都推掉了’。亲戚们劝说;‘千万别寻短见。能活尽量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听说共产主义快到了。真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丰衣足食那就好了。到了共产主义,人人都能吃饱饭,就是地主、富农也不会让饿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