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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处女(37)

(2018-01-03 13:03:03) 下一个

黄花到家后,爹妈弟弟都等着她吃饭。大家问长问问短的很想知道她的近况。妈说太晚了,明天再说。让你姐姐早点睡觉。

黄花今晚彻底失眠了。她满脑子是孟福柱热辣辣的‘老师,你有相好的了吗?’期待着的眼光。是啊,我有相好的了吗?我,1945年5月出生,孟福柱1947年12月出生。旧社会穷人家把女儿送去当童养媳的比比皆是。女比男大,甚至大五、六岁,女到男家就能干活,当男孩长成大人时,就早早同居生孩子,早生贵子早得福。解放初期,有个电影叫[小女婿]就是反对封建包办婚姻的。而现在是新社会,他是我的学生。男老师找女学生的不少。可女老师找男学生的,尤其是女比男大的,还少有。不成,不成。否则,成为天下人谈论的笑柄。这是爱情吗?不,这是日久生情的师生情?不,也不是。唉,奇怪,李好、马金龙、孟福柱,就是住在她脑子里赶不走忘不掉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让她心动让她永远牵挂的人。找男学生当丈夫是贻笑大方不靠谱的事。哎,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李好、马金龙之后,久违了的爱情,现在,又如熊熊烈火烧得自己焦头烂额夜不能寐。‘老师,你有了相好的了吗?’这句话盘踞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成了思想负担。我该怎么回答?还没有。不,不能这么回答。有,在那儿?我必须早日离开这里,该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不能让孟福拄因为我而魂不守舍地受折磨。男学生爱上女老师,这成何体统?想了一夜的黄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想法是;从1968 年春季全国各地大规模地进行‘三查运动’即清理阶级队伍,就提出‘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直到1970年的国内形势更是‘、、、、、、清理阶级队伍,把少数隐藏的敌人挖出来’、‘工人阶级要永远领导学校’、‘把全社会办成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就在前几天,一个老师悄悄对她说;‘你就让学生背毛选吧,别再一出口就是三字经、孔子语录。也别再讲什么科学、历史、古文、成语故事了。你知道吗?你教的学生不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而是用你教的什么;己所不欲,勿施欲人、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三更灯火五更饥,正是少年立志时、[三字经]等封资修的东西约束自己,这还了得?这不是与毛泽东思想唱反调吗?听说县革命委员会成立了-[一打三反办工室],开展打击现形反革命分子,反对贪污 、反对浪费、反对投机倒把运动。听说学校要派工人阶级来领导,要来清理教师中的阶级敌人了。要对教师进行外调、摸底、重新填表政审,然后把政治上有问题的人、只钻不红走白钻道路的、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教师,从教师队伍中清查出去。要让毛泽东思想占领教育阵地,把农村的学校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黄花听后真得后怕起来。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教学生学点古代精典著作和历史知识,竟然成了反毛泽东思想?她联想到自己文革中被揪斗,至今还未平反。如果真的调查,肯定会先收拾自己。因为自己给学生讲历史中文天祥[过零丁洋]中‘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秦’、范仲奄[登岳阳楼记]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及海瑞的‘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等等的历史故事。自己没却没有硬性地要求学生们天天死记硬背[毛选],而学生们却把古诗词背得烂熟于心,出口成章的尽是名言警句。那么,[工人阶级宣队]进驻学校后,会不会把自己当作是隐藏在教师队伍中的现形反革命?起码是只钻不红,走白专道路的资产阶级教育思想。全国人民人手一册或好几册毛选,就是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自己却反其道而逆行之,不背毛选背古文、背孔子、老子等人的格言名句、教学生查字典、学汉语拼音。戈美丽的妈妈就把汉语拼音叫外国文。还说毛主席就不懂外国文。如果工农兵来管理学校,又把汉语拼音说成帝国主义的外文怎么办?自己可是每堂语文课上全离不开用汉语拼音识新字的。这跟谁去说这个理?戈美丽要教她妈妈学汉语拼音认字。她妈坚决说中国人要爱国,爱国就不学那外国字。如果学校派来的工宣队员,也像戈美丽妈妈那样来管理学校,那才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呢。说不清不要紧,再把自己打成现形反革命?‘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那么学校很快就会进驻工人阶级?这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趁工宣队还没有来接管学校,自己还是快点走掉吧,而且越快越好。不然,等工宣队来了会不会再把自己当做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活靶子来批判呢?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谁也不知道将会又有什么政治运动来了?只有自己离开,让情窦初开的孟福柱才能安下心来学习。再说了,自己走了,工宣队进驻学校就与己无关了。好,就这样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星期一的早上,她一下火车,就看见孟福柱仍然牵着毛驴来接她。她说;‘你怎么又来了’?孟福柱说;‘老师,你骑上毛驴第二节课就不会迟到的,骑驴能省下好多的时间。驴是有坏脾气的,很会踢人的。这里的人常说的骂人话;你是头犟驴,顺着毛摸就听话,戗着毛摸就乱踢乱咬的。咱回来的路又是下坡路,不费劲,不爬坡,毛驴就走得更快,真的’。黄花后悔没有嘱咐孟福柱千万别来接,唉,只好说;‘我自己上’。她爬在驴背上却坐不上去,驴不想让她坐,她刚一伸腿,驴就摆动。孟福柱只好一只手按住驴头,另一只手抱住黄花,却不小心抱到黄花乳房上,黄花羞的热血沸腾自己都觉得全身滚烫了。孟福柱的脸也红得像山西梆子戏里的大红脸关公。他们全是大红脸,却谁也不看谁。孟福柱窘得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后悔自己太莽鲁了。黄花羞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黄花刚坐好,毛驴就自动开发。孟福柱很想打破这窘迫的局面,就没话找话说,因为心慌意乱,结果说出的话语无伦次‘老师,你没事吧,我不小心、、、、、’。毛驴懂得主人心,是主人把他心爱的人抱到自己背上的,它走的又稳又快。毛驴竟小跑起来。孟福柱也跟着驴连走带跑的一路不觉的就到了村里。黄花说;‘你快去送驴,回来上课。我自己先回学校去了’。

暑假很快到了。黄花的课结束后,她没有再留下任教。她是代教,不占名额,来去自由。那儿缺老师,她就顶替在那儿。校长恋恋不舍地对黄花说;‘你啥时想来都欢迎。这里永远欢迎你’。黄花跟同学们道别。她语重心长地嘱咐大家;‘你们要养成经常看报纸的好习惯。到大队部、校办公室都可以看到的。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全国都来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提出要以‘斗私,批修’为纲,普遍地举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把全国的工厂、农村、机关、学校、部队都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城里的工厂已经开办[7、21]工人大学了。咱农村也不落后。农民也会有农业大学上的。咱这山区没有高中。但是有农业中学。农中的语文课本与高中的语文课本是一样的课本。你们可以自学,也可下山去念高中。将来大学总会招生的。咱们班的同学年龄都大,年龄大更有自觉性,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说不定啥时大学、中专招生,你们就能考上的。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祖国的明天,就要愤发图强努力学习,用知识武装头脑,用本领建设祖国’。她讲完后要走了,同学们都哭了。同学们说;‘老师,留下吧。老师,别走了’。黄花含着眼泪说;‘谢谢大家,走还是得走。对不起,因为新的学校已经安排了上课的时间,那里的同学也都等着呢,再见’。

黄花行李很简单。每到寒暑假前,她就把书和一些较重的东西陆续带回家。利用假期备好课。棉被也拿回家拆洗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东西了,她轻装上阵地离开,孟福柱和驴正等着她。校长说;‘咱这贫困山区,修不起大路,汽车进不来,咱的山货卖不出去。没有车送你。毛驴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小孟家的驴最优秀了,没人赶驴,它自己能走回来。人们常说好马识途,咱这山沟没有车,没有马,却有好驴。好驴识途,让小孟代表大家送送你吧’黄花心里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只是眼泪汪汪地打着手势表示;再见,再见。

孟福柱这次很注意抱黄花,轻轻的就把她抱在驴背上。毛驴很听话一动不动直到她坐舒服了才迈步走。黄花只是不停的擦着这不争气的泪水。孟福柱也不敢再问老师‘有没有相好的了’。只是不知怎么来安慰老师才好。他轻轻的用手拍着黄花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说;‘别哭,别哭。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呀。要不,咱还回去?吁----’驴听到吁声,立刻站住不动了。停了一会儿。黄花说;‘走’。孟福柱拍了拍驴,驴又走开了。黄花此时的心情,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她舍不得这里的学生、家长、老师、校长。这里山青水秀人心美。继李好、马金龙之后,现在能让她心动的就是孟福柱了。她真的好想再回去。她不敢看孟福柱,孟福柱也不敢看她。此时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听心声。孟福柱憋了半天,还是没敢再问有‘有没有相好的’这个特想知道的敏感问题,黄花也不敢回答‘有没有相好的’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说不清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伙子应该是不是自己的相好的?要不咱还回去?回去?不,已经走到这里了,回去,算怎么回事呢。他们默默地走着。只有驴会时不时的吼几声,好像怕他们寂寞难奈,才来个小插曲活跃活跃气氛。孟福柱想让黄花高兴起来,打破这寂静尴尬的气氛,就说;‘老师,你唱个歌吧。咱班的同学都爱听你唱歌’。黄花说;‘好,唱个民歌吧’。于是唱起‘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不浇那个交城浇了文水。灰毛驴驴上山灰毛驴驴下,一辈子也没啦坐过那好车马。交城那个大山里没有那好茶饭,只有莜面栲酪酪还有那山药蛋’。孟福柱说;‘把交城改成俺村就行了。这交城和咱长寿村一样,灰毛驴驴上山,灰毛驴驴下,一辈子也没有坐过好车马。我就特别爱听你唱的歌。你的嗓子真好。我一唱就跑调’。黄花说;‘多唱几遍,唱熟了就不走调了’。黄花与孟福柱一起唱了起来。快进城了,黄花语重心长地说;‘小孟,你的嗓子很好嘛,男中音,浑厚有力,音质好,音域宽,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好的声音。你很聪明,想像力很丰富。你要多看书,提高你的写作能力。平时,不,最好天天写日记,将来没准儿那儿就会用上你了。你的出身好,红五类,再有点写作能力,前途无限光明。还有提醒你哥,劳动之余练练打篮球。树上吊个筐练习投篮,没准儿是个好的篮球运动员呢’。孟福柱说;‘老师,你说我是红五类,前途无限光明。你家是什么成份?你出身不好吗?’黄花说;‘我爹出身贫农,我妈出身富农,我也不知道我算红五类还是黑七类?算中间类吧’?说完他们笑了起来。孟福柱说;‘老师,你说咱中国为什么不让农民自己发挥才能,让本事多的人去挣钱呢?过去,我村有不少的能人,比如木匠、工匠、剃头匠、泥瓦匠、蔑匠、画匠、修鞋匠等等,后来都不能单干了。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能走资本主义道路,否则会导致资本主义复辟。这样一来,原来人们还能挣点钱,现在连一点零花钱也没有了。光靠山上分到的这点山货,我村越来越穷了。把农民的自留地取消后,光靠生产队分的那点粮食,根本吃不饱。你说全变成公有制吃大锅饭,谁还能有积极性呢’。黄花心里一惊说;‘你很有思想,但是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所以不允许大量发展私有制?哎,我也不懂,这是国家的政策问题。希望你也别乱说。咱管不了的事,还是不乱说好,你说呢’?孟福柱说;‘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听老师的话’。他们心照不宣,却未能畅所欲言。藏在心底的知心话儿,不能再探讨下去了。黄花是多么想和孟福柱好好地长谈下去呀,人逢知己精神爽,话不头机半句多。可是事到如今,不能再深谈了,彼此只能客套一番就此打住。

黄花和孟福柱进了城,一起去了黄花要任教的榆县[反帝小学]。孟福柱把驴栓在门口一棵树下,开始喂驴水和食。传达室的大爷说校革委会正在开会。大爷说他进办公室去叫孙主任。黄花说;‘不用不用,等他们开完会吧,不急,不急’。大爷很热清地招呼他们进传达室来等,说完就去了校领导的办公室。大爷很快就回来说;去吧,孙主任请你进办公室呢。黄花让孟福柱在校门口等着她。她就跟着大爷进了办公室。校革委主任是个40多岁的女人。黄花马上迎上去叫;‘孙主任好’。孙主任说;‘黄花,你们校长说你过几天到。没想你这么快就来了。欢迎,欢迎。我们学校还没放暑假,这几天就会放假。放假后,公办教师要参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10天,学习毛主席的教育思想和党的教育方针政策。你呢,就等8月28号左右来学校就行。你看如何?’黄花虽然很想参加学习班,但校长说了是正式教师才参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自己是代教,没有资格参加。黄花只好说;‘好,那我就8月28日来学校吧’。主任叫管后勤的人来把黄花领到女教师宿舍,安放好黄花的东西。给了黄花一把钥匙说;‘拿好。今后,这就是你的宿舍。共住2个人。咱学校有食堂、有锅炉房、走,我领你去看看,今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黄花打量着这个教室宿舍,单人木床、书桌、洗脸架子、台灯、暖水瓶都有。比起山区的尼姑庵,明亮多了。黄花说;‘谢谢,开学来了再去看食堂吧。我还带着学生,我们先走了’。黄花带着孟福柱走出了学校说;‘咱们也吃点饭吧’。他们找了一个小饭店。孟福柱把毛驴栓在门口的电线杆子上,就一起进了饭店。黄花拿出一斤粮票买饭,孟福柱也掏出钱说;‘我付钱,我们农民没粮票。要换粮票得去粜粮卖油才能换到粮票’。黄花拦住他说;‘你别管,我来买,你想吃点什么?’黄花看了看问有鱼没有?回答没有鱼。那就挑最好最贵的买。她要了一个小碗2两重的西红柿打卤面,一个大碗3两重的肉丝面、一个炒豆腐、一个烧茄子、一盘黄瓜、一份过油肉、一份宫爆鸡丁。她告诉孟福柱;‘你要好好吃,我不吃肉,只吃素。你可别剩下啊’。孟福柱看到这么贵的菜惊愕了。黄花说;‘老师就是想请你好好吃一顿。你要争取都给吃完’。孟福柱说;‘老师,校长给我带钱了。但是他忘了带粮票,也许他没想到吃饭要用粮票才能吃上。我们进城,从不去饭店吃饭。都是自带干粮。他让我在城里请你吃饭,不用你请。不然,我交不了差’。黄花说;‘你回去就说是我一定要出的,尊敬不如从命。我天天都带着粮票。我父亲是城市户口,他在家吃饭。他的[粮食供应本]上30斤的粮食供应,全部给我换了成了山西粮票。我给你5元钱、10斤粮票,以后你再进城就别饿着肚子,进饭铺买点儿吃的’。黄花让孟福柱拿着这5块钱和10斤粮票,孟福柱推辞着不拿。黄花说;‘我每月挣20多块。你们农民现金很有限。不分红时没有钱,只能进城卖山货。我月月拿钱,所以不缺钱。拿着,你再不拿,我真的生气了’。孟福柱只好听话拿着钱和粮票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他低头吃饭时,眼泪直往碗里掉。黄花看着他吃,眼睛也湿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说;‘孟福柱,别伤心。老师在城里工作,你应该高兴才是。对不对呀?’孟福柱连连点头。黄花又说;‘你问老师有没有相好的?谢谢你的关心。我调进城里工作,就是为了离相好的近些。你放心吧,老师会处理好个人问题的’。孟福柱没有再问老师的相好的是谁?是干什么的?虽然心里特别想知道。但老师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不能再问了。他也相信老师会处理好个人问题的。肉菜没有怎么吃,两份肉菜放进黄花随身带着的两个铝饭合里,让孟福柱带走。孟福柱说;‘老师,你还带着饭合?’黄花说;‘我每次回家,我妈总要给我带上些吃的。比如一些下饭的小菜、自家淹的咸菜什么的。所以,我老带着饭合。有时,也会从榆县买上些大谷没有的吃食。这两个饭合你留着,以后再进城用饭合带饭,也可用饭合装点好吃的带回家’。吃完饭,黄花想给孟福柱再买件衣服就说;‘咱们逛逛商店吧’。他们来到榆县最大的百货商店门前,把驴栓在电线杆子底下,然后一起进了商店。黄花为孟福柱调选衣服说;‘你看这件红的好不好?我要为你买件衣裳。你看上那件好,不用管价钱,就说话啊’。孟福柱见黄花要给自己买衣服,就坚决拒决说;‘不要,那件也不好。我们山里人,土,穿不出去。老师咱们还是去火车站吧,不用逛商店了’。孟福柱边说边往外走,黄花只好跟出来。于是,他们牵上毛驴一起往火车站走。他们到了火车站,离开车还有5 0多分钟。黄花说;‘啊,我差点儿给忘了。我要把字典、成语词典送给你’。黄花从自己的大书包里取出新华字典和成语词典交给孟福柱,并且教他查字典。边查边说;‘你很有写作天赋,这两本工具书很管用,遇到拿不准的字、词一定要查字典。不要想当然乱用’。孟福柱说;‘老师,还是留着你用吧,你比我更需要’。黄花说;‘我家里还有呢,你用吧’。黄花用手摸了摸书包想了想,就又掏一出一本厚书来,是[农村赤脚 医生手册],她说;‘这本也给你吧。以后那儿不舒服了,看看这本书,说不定自己就能解决呢。自己最了解自己的身体,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医生。农村缺医少药的,这本书通俗易懂,非常好。你在这里是买不到的’。孟福柱推辞着说;‘不,不,老师,你没有了吧?’黄花说;‘我认识大谷书店的人,还能买到’。她宁是把书给孟福柱的包里装,这时的孟福柱含情脉脉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不疼,却感到了他强大的力量。两人四目相对,都噙满泪花,眼看就要掉下来。黄花使劲抽出紧握着的手,抽出的手被握的一下还弯不回来。孟福柱说;‘老师,你要经常喝点红糖水,对你有好处’。黄花不解地睁大了眼睛说;‘为什么你要让我多喝红糖水呢’?孟福柱说;‘我妈大概每月犯一次病肚子疼,就把旧布鞋放在火上烤,烤得烫烫的,然后放在肚子上,再喝碗滚烫的红糖水,病就缓解了。我家每月凭票供应的一斤白糖票,不买白糖,可以买成二斤红糖。用红糖为我妈治病。这个法子是老娘婆教的,老娘婆说是血亏了。还说这病是女人都会得的病,叫什么痛经,这病不要紧,是妇女病,只要热敷热敷、,多休息,多喝红糖水就好了。你在宿舍给我们改作业时手总按着肚子,你也病了吧’?红晕立刻飞上黄花脸颊,她红着脸惊讶地问;‘啊,你,你什么时侯看我了’?孟福柱赶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是我哥说的。他说村里的光棍们常在你下班后爬到树上偷看你。我哥就把他们给撵下来。有两次说你手总按着肚子,他就跟我妈说黄花老师可能也有妈妈的这种病。他说你的时候,我就会发现你的脸色发白发黄,好像得妇女病了?我妈心疼你,想让你多喝红糖水但又不敢问你’。黄花一时无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沉默半晌转过头去说;‘火车就要来了,我进站里了。你快回去吧’。黄花头也不回进了站台,进去后再没看孟福柱。很快,火车到了。黄花还是头也不回就赶紧上了车。黄花从车窗看出去,看到孟福柱牵着驴站在火车经过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她,不停的用手擦着眼睛。火车开动了,孟福柱还在追赶火车呢,孟福柱还在不时地用手抹着眼睛,他还在哭吗?黄花的心里隐隐作痛,为什么孟福柱这么快就走进自己的心里。是师生情?不对。怎么这么让自己揪心的痛啊,自己有点残忍了,我的良心变硬了?真不该用假话对待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啊。长这么大,李好为她手指上药裹过手,马金龙背她过河握过她的手,这一次被孟福柱有力的大手握住好半天不放开,那一刻真想倒在他的怀里不走了,就跟着孟福柱回去。哎,不行,说什么也不行的,理智必须战胜感情。她看着孟福柱哭着追着火车跑、、、、、,她噙着的眼泪在心里留,流啊流,流下了永不磨灭的伤痕。

孟福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黄花,心里难受得不知东南西北中了。他后悔自己没有向黄花表白。天下最难说出口的话是‘我爱你’,最不能说的话,尽然是最想说出的话。自己太软弱无能了。她的相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能像我这样爱她吗?晚了,一切全晚了。他头重脚轻地跟着他的毛驴走,走进山里了,羊肠小道上空无一人。他想放声大哭一场,刚才还止不住的掉眼泪,现在想放开嗓子大声哭,可是竟然哭不出来了。于是他就大声地唱起山西民歌;‘想亲亲想得我手脘那个软呀呼嗨,拿起个快子我端不起那个碗呀哟。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花乱呀海呀呼嘿,煮饺子下了一锅山药那个蛋呀哟呀哟。头一回瞧妹妹你不那个在呀呼嘿,你妈妈劈头打我两锅那个盖呀哟。想你呀想你呀实格在想你呀呼嘿,三天我没吃了一颗那个米呀哟呀哟’。他一直唱到进了村,回了家。妈妈为他做了白面条,他说吃饱了。他倒头就睡,但是睡不着,只好翻来覆去‘烙大饼’。他就这么三天没吃一颗米呀哟呀哟,晚上‘烙大饼’‘烙’了好多天。还是爹劝说;‘儿啊,你不想想,你是谁?你能配上人家黄老师?好比赖哈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得十万八千里呢’。妈说‘认命吧’。哥说;‘村里那么多光棍汉,爬树上看黄老师享享眼福,还被我给打跑了。你天天和黄老师在一起,你就知足吧。知足者常乐,今后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别再想黄老师,人家那么美,肯定早有相好的了。你不想她,慢慢地就忘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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