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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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之恋》连载之十六:第八章 酒楼计议 (上)

(2021-10-04 11:36:50) 下一个

东方的第一缕曙光尚未出现,淡青色的天空上,幽幽地挂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在这晨曦未明的时刻,尘世中的喧嚣与纷扰还没醒来。天地之间的万物,正被笼罩在轻纱一般的薄雾中,朦朦胧胧地闭着眼睛。

皇城中赵府的花园里,一草一木刚刚从静谧中苏醒。园里的花草上挂着熠熠闪烁的露水,经清风一吹,叶子轻轻地摇动,露水便卷成几颗露珠掉落进了草丛,再也寻不见了。

从花园的长廊,穿过侧苑,跨过月门,有一条曲径通向了后院。在后院中,几株苍劲的老树,枝桠横斜着,显得古朴而清幽。院子的中间,有一块儿青砖铺成的空地,约有二十步见方,是主人晨起练功的地方。

同往常一样,赵卓清晨起来到了后院,先打一趟长拳舒活筋骨。赵卓用来晨练的这套拳,叫太祖拳,相传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称为“宋太祖三十二势长拳”。宋太祖是军旅出身,当年凭着一条盘龙棍,打下了赵氏三百多年的江山,其文治武功之强自不待言。这套长拳,拳法起初是从士兵平时的训练中总结而来的,后来又被不断地创新和发展。因此,该套拳法非常讲究实战,尤其是在近身格斗中十分有用。

赵卓站在后院砖地的中间,凝神敛气,以“探海捞月双抱拳”为起势,练起了这套太祖拳。只见他打起这套长拳来动作舒展,招式鲜明,起如风,击似电,将全身各处的劲力,运用于撑、拦、斩、卡、撩、崩、塞等动作中。真正是囚身似猫,抖身如虎,行似游龙,动如闪电。

在外行人的眼里,太祖拳属于外家拳,只刚不柔,可事实则不然。实际上,太祖拳乃是刚柔并济,内外合一。比如,其中的“晃乾坤伏底通背”和“上步横靠身连进”这两个招式,打起来如大蟒蛇行、滚滚而动,柔性十足,令人观止。

太祖拳一共三十二势,赵卓逐一演练了一遍,最后才以“退三步定气还原”作收势。这一趟拳打完后,他直觉得全身发热,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赵卓练完了拳,稍事休息后,又来到院角的落兵台,从弓架上抄起了一张弓。

落兵台是古代放兵器的架子,上面可以摆“十八般兵器”。宋代时,人们常说的“十八般兵器”指的是“一弓、二弩、三枪、 四刀、五剑、 六矛、 七盾、 八斧 、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锏、 十三槁(挝、锤)、十四棍、 十五叉、 十六钯(铲)、十七绵绳套索、十八白打”。

在这十八般兵器当中,乃是以弓、弩为先。在宋代,士兵们在战场上作战,弓和弩都是主要的兵器。那时,要衡量一个人的武艺如何,首先要看他能挽开多少斗的弓,臂力的大小是非常重要的标准。

赵卓手上拿着的这张弓是黄桦弓。它以檿为身,檀为弰,弓身长约四尺有二;弓体轻巧而强劲,弓干上贴有牛角片和筋丝。这张弓是他在多年前找弓弩院里最好的匠工制作的,弓的弹性极佳。

宋朝在东京专门设置有弓弩院,里面集中了大量的能工巧匠,专门制造性能优良的弓弩。这张黄桦弓,开满要用两石五的力气,可将弓箭射到八十余步远。如果是近距离,用这张弓射出的箭能洞穿厚甲。

其实,要是在马上骑射,是用不了这么硬的弓的。赵卓平时也只是拿它练手,来训练射箭的准确性。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面弓靶,靶的中间标注有红心。

赵卓站在院子的中间,先反复地拉弓几十次,待两臂觉得发热了,才取过了一只羽箭,走到院子对面的角落站定。他用拇指勾弦,挽弓搭上箭,用力地把那张弓开满,瞄准了靶上的红心。但见: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那只羽箭从弓弦上飞了出去,正中靶上的红心。虽然那个箭靶是用质地坚硬的榆木做的底,外面还包着几层兽皮,可那只箭依然没入了靶面约莫半寸多深。

赵卓见射中了靶心,呵呵地一笑。这张黄桦弓,他用的十分顺手。弓背上贴的黄桦木,经过了长年的使用,已经被磨着油光发亮。他爱惜地抚摸着弓身,又用手轻轻地弹弹了弓弦,心里感叹说:真是一张好弓!这张弓他用了这么多年,射力始终没有变过。制做这张弓的工匠,手艺实在是精湛。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了,天边映出了一片朝霞。院里一株蒲桃树的枝头,不知什么时候落上了一翠鸟。那只鸟在树枝间欢快地跳来蹦去,啁啾地鸣叫着。赵卓拉开了弓弦,瞄准那只翠鸟,放了一个空弦。在弓弦被空放的瞬间,发出了一声闷响,惊得那只翠鸟慌忙抖了抖翅膀,从蒲桃的枝上飞起,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赵卓放下了弓箭,又从落兵台上取下了一把“掩月刀”。这把掩月刀看似朴实无华,却是祖上传下的一件宝贝。

掩月刀属于重兵器械,是“偃月刀”在宋代时的别称。三国时期,关羽所使用的兵器“青龙偃月刀”就属此类。传说中,关羽就是使用偃月刀,完成了“温酒斩华雄”、“斩颜良、诛文丑”和“千里走单骑”的英勇壮举。

其实,偃月刀是从“斩马剑”发展而来的,真正开始流行还是从宋代开始。在当时的军队中常使用八种刀,称“刀八色”。其中,除手刀是短柄武器外,其余的七色刀种均为长杆刀,里面就包括有掩月刀。

掩月刀的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月,背有歧刃。刀身上带着穿孔垂旄,刀头与柄连接处有龙形吐口,长杆的末端装有鐏。它只所以被称为掩月刀,是因为在大刀的两侧,带有两块半月形的金属片,对刀身起到保护作用,同时也可以增加刀的重量。

宋代时,掩月刀是一种非常流行的重型兵器,由于它劈砍的威力巨大,在同铁甲骑兵的作战中非常有用。在训练中,通常军士们都被教导先用掩月刀去劈砍敌方骑兵的马腿。当砍中防御较弱的马腿后,再猛砍骑兵的胸部和头部。

这把掩月刀,虽然赵卓已经演练使用过多年,可拿在手上依然感到有几分沉重。他走到庭院的中间,先立好了一个式,然后双手握刀,舞了起来。

大刀常见的刀法有:扫、劈、拨、削、掠、奈、斩、突等。在使用中,一招一式,大劈大砍,防攻并举,势大力沉。刀为百兵之胆,习武的人都知道,“剑走青,刀走黑”。“剑走青”是说使剑要轻疾闪躲、进退灵活。这是因为剑本身轻、短、细、薄,在对付粗重兵器时,难以硬挡、硬架和硬格,只可逢坚避刃,遇隙破刚,仗着剑法的灵活和变化来取胜。“刀走黑”则是说使刀要狠毒凶猛、大劈大砍。这是因为刀本身的面宽而背厚,属于重兵器。在交手时,可以硬挡硬架;刀锋过处,如同滚瓜切菜一样。

在庭院当中,赵卓将手中的那把刀舞得虎虎生风。

赵卓自幼练刀,曾得到过京城禁军中多位名师的指点,功夫非比寻常。但见他使的刀,刀光闪闪,寒光逼人。远远望去,只见刀光,不见人影,真如猛虎下山一般!

赵卓足足练了半个多时辰,直练得神清气爽,身上出了一身的热汗。他正打算收手,却见府上的一名仆人走上前来,交给他了一封书信,说是门外有一年青人想要求见。

赵卓先放好了刀,然后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原来是忠武节度副使刘廷光写给他的。说起这个刘廷光,原是京城的一个武举人,本事十分了得。当年考武举时,无论是外场考的武艺,还是内场考的策论和兵书,他都名列前茅。当他还在京城的时候,赵卓同他见过几面,与他谈得非常投机,两人还一起切磋过武艺,互将对方当成挚友。

赵卓将那封信仔细地读了一遍。原来,刘廷光是向他推荐一个从蔡州来的年轻人,姓文名涛。刘廷光说他的刀法十分精妙,武功高强,想推荐给赵卓做个跟随,希望今后有机会时能够提携他,助他图个功名。

在古代时,一些大户人家常常私养死士。这在当时是一种社会风气。赵卓的府里也养了几位文客和武士,平日帮着理家护院,各尽其职。每当有新人前来投奔时,通常都会带有由赏识自己的人所写的举荐信。

赵卓看完了信,心想:怎么又来了个使刀的。

对于前来投奔的人,赵卓虽然会尽力相助,但并非每次都同来者见面。这一回,因为刘廷光是他要好的朋友,而且他正巧闲着没事,于是赵卓嘱咐仆人把那人带进后院来。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在仆人的带领下走了院子。那人先恭恭敬敬地向赵卓行礼,之后却再不说话,似乎等着赵卓先开口。

赵卓仔细的打量着他:但见此人年纪同自己相仿,青巾束发,身着一袭布衣兰衫,人不怎么魁梧,倒是有几分白净,看上去显得清秀有余却阳刚不足,缺了些习武之人的精、气、神。他的背上,背着一个行囊。行囊边插有一个长长的物件,由发白的青布包裹着,看样子象是一把刀。

赵卓一看之下并不喜欢,心里不明白刘廷光为何给自己推荐了这么一个人。他当下显得有些冷淡,将头转到一边,口中冷冷地说:“刘副使在信里说,你的刀使得神出鬼没,精妙无比。而我也恰是使刀的。你我二人,不妨切磋一回如何?”

 那个叫文涛的青年听了,赶忙抱拳对赵卓说:“这如何使得?小的不敢跟大人过手。”

赵卓却正要看他的本事,于是说:“你不必担心,我也是习武之人。你若是赢了我的刀,我就留你在府上。要是在切磋时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会怪你。如何?”

文涛想了想一下,又拱拳说道:“话虽是如此,可刀枪无情,万一有了差错,叫小的怎么担当得起?不如我单独耍一回刀,在大人面前献个丑,怎样?”

赵卓想了想觉得也好,万一对练时手重了,或许会伤了此人。他挥了挥手,让文涛入场独自演练一回。

文涛听到吩咐,将背上的行囊取下来,抽出了那个长长的物件,然后一层层地把裹在外边的青布解开,露出了一把刀了。

赵卓拿眼去看那把刀,居然没带鞘,只有一个木柄护着刀刃。这把刀,长不过四、五尺,看上去象是唐代的直刃横刀,可它的刀身却更宽更长。赵卓先把那把刀要过来,在手上掂了掂,觉得竟还几分沉重。刀的刀体乌蒙蒙的,看不出究竟是由何种镔铁打造而成,刀刃显得并不锋利。

文涛走入院子的中间站定了,认真地耍了一趟刀。

赵卓在一旁看了,见此人的刀法还算正宗。在单刀中常用的刀法,如缠头、裹脑、舞花、截拦、劈、砍、撩、刺、搅、随、戳、抢、扎、斩、挂等,他都耍得十分顺手,能看得出是个使刀的行家里手。只是此人的刀似乎舞得似乎有些慢,也没有使刀时该有的凶猛刚硬之气。赵卓看罢,并也不觉得他的功夫有什么出奇,当下心中十分犹豫。

文涛耍完刀了,立住了身形,却没有听到赵卓的喝彩声,心里明白他并不太喜欢。

文涛心想:这一趟从蔡州来到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如果这样被打发了回去,不光这趟辛苦白费了,刘副使那里也没有面子。

想到这儿,文涛不肯就此放弃。他当下从身上摸出一把铜钱,从中数出了六枚,攥在手里,口中说道:“小的还有一手,使出来让大人见笑。”

文涛说罢,手朝空中一扬,把六枚铜钱抛向半空。他随即身子跃起,但见寒光一闪,便将六枚铜钱逐一击落在地。这一招式有个说法,唤做“漫天飞雪”。

立在一旁的仆人从地上捡起了铜钱的碎片,只见一枚一枚,都从正中齐齐地被砍成两半。

赵卓接过来看了,这才连声叫好。他立刻答应留文涛做个亲随,叫仆人领他在府里找间厢房休息,再取来酒食好好款待。

此时,五彩的霞光透过树梢,照进了后院的园子。东方的天际间,正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那越来越耀眼的光芒,照射到广袤的大地,照亮了北宋的山川河流,照亮了繁华富丽的东京城。

大宋东京新的一天开始了。

 

北宋的都城东京,又称汴梁,位于现今的河南省开封市,地处豫东平原的中心地带。早在五、六千年前,这里就出现了与人类活动有关的记载。夏朝时(公元前二十一世纪至前十六世纪),第七世帝杼迁都于老丘(今开封市东约二十多公里处),并一直持续到第十二世胤,总共历经了六世约一百五十七年。春秋时期,公元前743年至前701年,郑庄公在开封城南的朱仙镇古城村修筑储粮的仓城,取“启拓封疆”之意,定名“启封”。战国时期,公元前364年,魏国的魏惠王从山西安邑迁都至现今开封市的所在地,时称大梁。五代十国时期,公元907年,后梁建都于开封,升汴州为开封府,号称东都。其后的后晋、后汉、后周都相继在开封建都,并于公元938年将开封命名为东京。公元960年,后周的禁军大将赵匡胤建立了大宋王朝,定都东京。金国灭亡了北宋后,改东京为汴京,后称为南京开封府。公元1214年,金国皇帝金宣宗为了避开蒙古军的锋芒,又迁国都于此。所以,前后共有战国的魏国、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宋朝、金朝七个朝代曾在开封建都,开封也因此被称为“七朝古都”。近年来,有不少学者们认为夏朝曾定都的老丘,也属于开封境内,历时有一、两百年之久,对推动中原地区的文化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据此,他们提出了开封是“八朝古都”的说法。

宋朝分为北宋和南宋两个时期,从960年建立到1279年灭亡,总共经历了三百一十九年。北宋是从960年至1127年,共传了九位皇帝,历时一百六十八年,都城在东京(今河南省开封市)。南宋是从1127年至1279年,也传了九位皇帝,历时一百五十三年,都城在临安(今浙江省杭州市)。

宋朝的建立,结束了自唐末五代以来长达近七十年藩镇割据的混乱局面,重新恢复了华夏地区的统一,使得饱经战火之苦的民众终于重新有了一个和平安宁的生活环境,从而为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繁荣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宋朝也因此达到了华夏文明发展史上的新高峰。不少的史学家将夏、商、周三朝称为“前三代”,乃是所谓“圣明时代”;将汉、唐、宋三朝称为“后三代”,乃是物质和文化高度发展的时代。作为“后三代”之一的宋朝,开启了华夏文明的又一个鼎盛时期,创造了一代灿烂辉煌且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宋文化。正如历史学家陈寅恪所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在宋代时,中国的人口比之前增加了将近百分之八十。北宋末年宋徽宗时期,全国的总户数超过了二千万户,人口总数在华夏历史上首次突破了一个亿。北宋的都城东京也在此时达到了历史发展的最顶峰,城市人口超过百万,富丽甲天下,不仅是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也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史书上以“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来描述当年东京的繁荣和兴盛。北宋的画家张择端所绘制《清明上河图》的画卷中,生动形象地勾画了东京城富丽繁华的景象。

 

在东京的城区,每天清晨五更一到,就有专人敲着铁牌和木鱼,挨家挨户地将人们从睡梦中唤醒。这些人多是来自寺庙的僧人,他们每人都有自己专门负责的街区。在他们辛勤的努力下,整个东京很快就苏醒过来了。

靠近皇城西华门的一条僻静的街巷里,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四合院。这种廊院式的四合院,早在汉、唐时就十分流行,是官宦和士绅阶层偏爱的住所,基本上可以满足一大家人住宿和生活的需要。

依照四合院的传统格局,院子的四面都建有房屋,通常由正房、东西厢房和倒座房组成。这些房屋从四面将庭院合围在中间,因此称为四合院。高端大气一点的四合院,通常被设计为高墙青瓦,前堂后寝,院内沿中轴线两边对称,四周有回廊链接。院落的北面是正房,是主人会客和起居的地方;东厢房是多是晚辈男性的住房;西厢房多是晚辈女性的住房;南面的房间因为临街,多是仆人们的住房。

在四合院西面的一排厢房中,有一间斑竹掩映、绣户珠帘的闺房。此时,房中的一名女子刚刚醒来。她在床上坐起,伸个懒腰,从床边的熏笼里取出用香薰好襦裙,慢慢地穿了。随后,她下了床取些清水洗漱罢了,便在闺阁的妆台前坐下,开始梳理打扮。

古时候,人们视头发为精血,因此无论男女都蓄发。在每天早晨出门前,都需要梳理头发。尤其是女人,清晨起来坐在妆台前,对镜青丝挽,浅笑巧梳妆,乃是一天当中里最休闲和舒心的时刻。

那时大户人家的女人,都有自己的妆台,称为“妆奁”。此刻,当徐玉婉在妆台前坐下时,正有一缕晨光从窗户射入,映照在了她秀美的脸上。

面前的这件桃木妆台,两厢是镂空的雕花,刻有花鸟草木的装饰。台体有两层,各有门户。上层的隔板上放有铜镜、木梳和丝布;隔板和底板之间开有八个不同形状的凹槽,分别嵌有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小漆奁。在这些漆奁里,放置有胭脂、眉黛、口脂、水粉、香料、发簪、环佩,金钿、翠翘等化妆用品,真是应有尽有。

徐玉婉先把头发散开,让乌黑如缎的长发直落腰间。她拿起梳子刚开始梳理,一个人就推门进屋了。

进来的正是刚起床的钟韵儿。她从徐玉婉手中接过梳子,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略带歉意地说:“唉,今儿不小心睡过头了。”她揉了一下睡眼朦胧地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都怪昨天玩得太累了。”

昨天?徐玉婉回想了起来。她和钟韵儿是去了开宝寺,登了灵感塔,游玩了艮岳园,还遇上了那位……徐玉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刚起床。”徐玉婉一边沉思着,一边说:“昨夜里,我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害得我一直没睡好。”

“做梦?”钟韵儿似乎来了兴趣,追问道:“都做的什么梦?”

徐玉婉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地说:“我记不清楚了。好象……是有许多高楼大厦。它们都高过了天际,没入了云端,显得很不真实。所以,我才说是稀奇古怪呢。”

钟韵儿猜不到徐玉婉的梦境里都有什么,便没有继续追问。她用木梳将徐玉婉的头发仔细地梳通了,再盘起来,扎成一个龙蕊髻,最后用簪子固定住。

等弄好了头发,接着再来做面容。第一道是傅粉,先把白色的脂粉均匀地搽在脸上,再涂上和妆粉相配的胭脂,让粉白的面孔如桃花一般;接下来再画眉,用眉笔的黛黑由深及浅地勾描,画出两道弯弯的倒晕眉,使月形的眉毛如望远山;然后再抹口脂,将朱赤色的唇脂轻点在嘴唇上,就如同一枚殷红的樱桃那么娇嫩;最后,戴上金钗玉簪的头饰,人便显得光鲜照人了。

钟韵儿帮徐玉婉梳妆好了,便走回隔壁的厢房,开始自己梳妆打扮。

要在往常,徐玉婉会到钟韵儿的房间,帮着她盘盘头,上上粉,描描眉,点点唇。可今天,她似乎没有这个心情,而是一个人独坐在妆台前,拿起铜镜,从镜中仔细地端详着自己。

但见镜中之人,面如桃花,眸似星辰,肤如美玉,唇似红樱,真是个一笑倾城的美人儿。只是,此时镜中的这个美人,却双眉微蹙。一种欲语还休的惆怅,萦绕在她的心头。

今年,徐玉婉已经一十有八,已属大龄,无奈却情缘未明,至今尚未婚配。对此,徐玉婉的父母早就着急了。虽然没有明着催婚,但时常会有意无意提起她的婚事。当然,不时也有媒人上门来说亲。只是说来说去,徐玉婉的意中人始终都没有现身。徐玉婉纵有玲珑心思、清风气质,终究已经二九红尘,不能总做一个清心寡欲的菩萨。这女大当婚,男大当嫁,本来就是情理当中的事。可至今婚约未定,也着实让她心烦。

徐玉婉突然想起了那条来路不明的链子。她便从香囊中将它取出来,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这条链子看上去乌蒙闪亮的,不像是一般的银器。它是用何种材料打制而成的?又有何种用途?徐玉婉仔细地琢磨着。

从链子的长短、粗细上,看起来像是一件腕饰。可它又与徐玉婉以前见过的腕饰完全不同。她从妆台底层的一个梳妆盒里,取出了自己的一付银镯。这付镯子的镯身有些扁宽,从中央向两端逐渐收细。镯面的正中间,以突线的花纹为装饰,与两边的细纹边线相呼应,显得简洁大方。镯子两端的相接处留有缺口,可以用来调节松紧。徐玉婉十分喜爱这件镯子。可如果把它同那条链子相比,就显得粗糙多了。

只见这条链子,由一个个小环环环相扣连接而成。每个小环上都看不出任何的接缝。链体非银非铁,摸起来是如此平滑和细腻。天呀!究竟是哪个的能工巧匠,用了何种材料,才打造出这等精美的链子?

这条链子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徐玉婉完全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昨天在灵感塔上跟那名男子撞怀后,这条链子就莫名其妙地被她握在了手里。会是那名男子塞给自己的啦?徐玉婉摇了摇头。她记得当时他只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根本没有往自己的手里塞过东西。

徐玉婉再次仔细地端详着这条链子。她发现,在链子的一端有一个奇怪的圆环,圆环上有个很小的机关可以移动。她试着把那个小机关推向一侧,把链子的另一头塞进圆环里,然后松开让小机关复位。噫!两端刚好套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闭合的链子。

徐玉婉明白了:这个精美的物件原来正是一条手链!

徐玉婉立刻把那条手链佩戴在手腕上。手链的长短和粗细竟然同她的腕骨刚好相配。她举起手腕地观赏着。只见链上的小环在她的眼前轻轻地晃动着,链上的那一颗晶亮的小石头,更是熠熠闪光。她开心了:真是一个精美绝伦的物件!

徐玉婉一边把玩着手链,一边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在灵感塔上同自己撞怀的那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原以为他是轻薄之人,却不料一日之内,竟然同他连见三次。这事发生在七夕佳节,正是牛郎和织女相会之日,岂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倘若人世间真有缘生灵致的相遇,这次能应验在自己的身上吗?只是,到现在自己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唉,就算奴家有心,可不知他是否也有意。徐玉婉的心里泛起了阵阵的涟漪。

徐玉婉又暗自思忖了一会儿,才从腕上摘下了链子,把它重新放回随身的香囊里。她该去钟韵儿哪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没想到,徐玉婉还没出屋,钟韵儿就象一只鸟儿一样,又飞进她的屋子。

“玉婉,都收拾好了吗?”钟韵儿人没到,话就先到了。

“早好了,我正在等你呢。”徐玉婉看着满脸是笑的钟韵儿,回答道。这个小开心果,哪里晓得别人心中的烦恼?

钟韵儿今儿穿了件长袖的背子,头发挽成中空的双环髻,再扎上彩缯固定,显得非常可爱。昨天两人在艮岳中玩得太晚了,没有来得及去逛乞巧市。她们打算今天再到街上走走,赶个节日的尾巴。

“厨房有新蒸的栗粉糕,要不要叫人送过来?”钟韵儿问。

钟韵儿所说的栗粉糕,是把栗子磨碎成粉,再加入桂花糖后蒸制而成,十分得松软可口。

徐玉婉这才记起还没吃早膳呢。她摇了摇头说:“不如我俩儿自己去取好了,省得人送来送去的麻烦。”

钟韵儿听了,连忙说:“那还我去取好了。”她边说边走出屋子,一个人朝厨房走去。

北宋时,中原地区的饮食习惯,已经从原来的两餐逐步变成了三餐。尤其是京城里大户的人家,一日三餐是很普遍的。早膳通常都由自家的厨房来做,有时也会从外面的店铺买回来。

徐玉婉和钟韵儿用过早膳,看看时间还早,便先到书房里,各自读了会儿诗书,一直磨蹭到辰时已过,才从徐府中出门。

辰时按现代的时间是早上从七点到九点。宋代的计时,采用的是“铜壶滴漏”的方法。一昼夜被分为十二时辰,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对应于现代的二十四小时。半夜十一点到一点的时间为子时,一点到三点为丑时,三点到五点为寅时,以此类推。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个小时。

徐玉婉和钟韵儿平时外出逛街,如果距离近的话,很少坐轿子。轿子那东西晃晃悠悠的,不仅走不快,还很不自由。两人挽着手,一起走出僻静的小巷,再拐上大街,很快就融入了街上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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