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使你自由。西蒙·梅《可爱的力量》
打有人起就有可爱,不过直到上个世纪,奥地利动物行为与心理学家Konrad才开始系统的研究可爱。Konrad认为人类会被婴儿的视觉特点吸引,比如大眼睛,小鼻子,肉乎乎的圆圆脸等等,这些特征被称为婴儿图式(Kindchenschema)。在人类进化过程中,这些特征使成人更加愿意照顾婴儿,提高婴儿的生存几率。一看到这些视觉特征,人就会产生关爱的反应。这种反应根深蒂固,人类即使看到有类似特征的动物,也会产生相应的情绪。
学者进一步发现大脑眶额部皮质中线部Medial orbitofrontal cortex(Medial OFC)对于婴儿脸的反应显著高于对成人脸的反应。婴儿脸可以瞬间,(130毫秒),激活这个区域,而成人的脸半天没动静。
Kringelbach, M.L., Lehtonen, A., Squire, S., Harvey, A.G., Craske, M.G., Holliday, I.E., Green, A.L., Aziz, T.Z., Hansen, P.C., Cornelissen, P.L., Stein, A.(2008). A Specific and Rapid Neural Signature for Parental Instinct.
眶额部皮质中线部是大脑负责决策的一个重要区域,那么(胡)说看那些卖萌和可爱的图片就当是给大脑做体操了,这也就是这篇微信的缘起。
从下面的图可以看出来,大家喜欢投缘(头圆),有眼缘(眼圆)的形象。
Lorenz,Konrad .(1971).Studies in Animal and Human Behaviour.
那我们按图索骥,找找那些可爱,卖萌搞怪的文物,刺激刺激我们的眶额部皮质中线。
鹰形陶鼎 公元前5000-3000年 中国国家博物馆
1957年出土于陕西华县泉护村遗址南面的太平庄,仰韶文化。农民犁地时翻出来的,仔细看,口部有个小沟,就是当初犁头碰到的。整体造型大方、逼真,体态丰肥。艺术性和实用性巧妙的融合在一起。艺术性看到了,那实用性呢?当初农民挖出来后在用来当喂鸡的盆,用了很长时间,第二年才被考古队发现。
这件器物在中国艺术史上有很高的地位。雕塑艺术的先驱就是陶塑,这件器物是陶塑的杰作。中国新时期时代陶塑的一个特点就是动物与器物相结合,一个原因就是原始宗教借助动物通神,鹰形陶鼎是这方面的代表,仰韶文化这种祭器制成鹰形的做法一直延续到商周,有学者甚至认为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三足乌的母形可以追溯到这件鹰形陶鼎上。这件器物是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之一 。
我们再来看看几个动物与器物相结合的有意思的陶器。
猪纹陶钵 公元前5000-3300年前 浙江省博物馆
1973年出土于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笔触不多,很传神,圆而不胖,类似野猪,可能正处于野猪到家猪的驯化过程中。
因为可爱,浙江博物馆多次选来做给小朋友当文物体验课的主题。
江豚形陶壶 5300-4000年前 南京博物院馆
1960年江苏吴江梅堰遗址出土,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壶身饱满,圆鼓鼓,造型逼真,生动体现了江豚(江猪,为什么还是猪)在水中游动的姿态。
陶猪 3200年前 四川三星堆博物馆
网红文物,2020年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才发布的,一出来就轰动,卡通形象很招人,三星堆及时推出了卖萌文创。
古人为什么养猪?不是为了吃吗?到现在学者也没有统一的答案。猪肉确实提供了肉食来源,不过猪在驯化初期产出的食物效率并不比狩猎高,饲养过程长,短期回报不高,人类学家马文·哈里斯认为在很多地区养猪不经济。一种理论认为费事的养猪并不是单纯为了吃,而是有某种特别意义,比如满足重要人物,重要场合的特别需求。还有一种宠物理论,养猪就跟养狗一样,最初的目的是陪伴娱乐(负责卖萌),后来猪长大毁容了,启发了人们对于猪除了宠物外食物的功能,一发不可收拾。袁婧和董宁宁认为古人开始捕捉小猪不是为了吃,是后来喂养经验丰富 ,越养越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而产生了了吃肉,祭祀的功利性行为。
青铜鸮尊 商 中国国家博物馆
1976年河南安阳殷墟小屯宫殿宗庙遗址西南侧妇好墓出土,是目前中国发现的最早的一件鸟形铜尊。知名文物,当时出土了一对,一件在国博,另一件在河南博物院,是禁止出境展览文物之一。网上的照片多为侧面,这是正脸。
留在河南博物院的,成了镇院之宝,出了不少文创
“一鸮倾城”盲盒
鸮卣 商 山西博物院
1956年石楼县二郎坡村出土这,是个网红文物,盛酒器。正面大家见多了,其实是两鸮相背而立,前后都有脸,头部特写。上面两件商代文物和鹰形陶鼎一脉相承。学者认为商代推崇猫头鹰,是猫头鹰有“战神”的含义。
鸮卣一度是山西博物馆文创的主打
现在博物馆没有几件卖萌的文物,都不好意和别人打招呼,国家博物馆也不例外
这个小鹿的原型,西汉嵌贝鹿形青铜镇,你在国家博物馆错过的文物(三)里介绍过。
象尊 西周 宝鸡青铜博物院
1974年宝鸡市茹家庄国墓地一号墓乙室出土,盛酒器,体肥硕丰满,圆目突出,圆耳耸起。
青铜母子虎 西周 宝鸡青铜博物院
1988年宝鸡市茹家庄西周遗址出土,立体圆雕。这件器物又可以叫回家吃饭,母老虎圆眼睛突出,小虎倒颈,口向上大张,玩的高兴, 不愿意回家。
商周朝的工匠早知道圆是可爱的重要视觉特征,要重点突出。
青铜觥 西周 中国国家博物馆
1954年丹徒烟墩山宜侯墓出土的了一对,一件留在镇江,不用问,另一件给了国博。头部特写,很萌。
足形金饰 东周 山西考古博物院
2020年出土于山西垣曲北白鹅墓地1号墓,当时出土了5件,出土位置是男性墓主人的腰部,可能是墓主人佩戴在腰间的配饰。东周时家猫的饲养还没有文物证据,这金饰不知道是仿照什么动物。猫奴肯定说,《逸周书》上不是记载了,武王厉害,生祭100017779人,俘虏310000230人,抓过150只熊,22只虎,5235只糜,最后只抓了猫二(只)。有肉垫,就是猫,不容反驳。
有猫,就要有熊。楚人崇熊,汉承楚风,汉代形成特有的崇熊文化,熊的形象多处出现,熊态可掬。
鎏金熊形青铜镇 西汉 中国国家博物馆
1952年安徽合肥出土。熊大,熊二,照相时候要有剪刀手,说茄子。
熊踏朱雀铜器足 西汉 河北省博物馆
陶画彩熊 故宫博物院
我搬砖,我快乐
铜熊尊、玉熊尊 汉,清 台北故宫博物院
会武术的熊大,熊二。为什么一个文物又是汉代,又是清?玉熊尊是乾隆仿的,铜熊的足部是汉代器物残存。
石雕双人像 东汉 故宫博物院
夫妻两人接吻拥抱,撒了千年狗粮。一看这造型就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文物。1941年川康古迹考察团在四川彭山发掘出这个石雕,当时引起轰动,按考古惯例,石雕被原地保存。但因为造型奇特,围观越来越多,四川群众精神生活太单一(不打麻将吗?),当地的麦苗全都被踩坏了,没办法,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主任李济同意将图像凿下保存,抗战胜利后运到南京博物院,后移交故宫博物院。
镇墓据说镇墓兽长像凶狠,震慑鬼怪,吓退盗墓,比如下面的这个
彩绘镇墓兽 北魏 西安博物院
吓死你。为什么吐舌头?其实人形吐舌镇墓兽在东汉到魏晋在长江中下游的多见,一种说法是口吐长舌,象征地生万物吞吐生命,死而复生,一种说法是受巴楚之地信巫鬼的鬼神传统影响。也许用穿山甲做镇墓兽还可以抵御蛇对墓地的破坏。
墓主人生活图(局部)东晋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
1964年吐鲁番市阿斯塔那13号墓出土,这是我国目前所见保存完好、时代最早的纸画,很亲切,过了近两千年还是那么生动可爱(四个手指),中国墓葬壁画中的精品之作。
到了唐代人俑层出不穷
彩绘抱皮囊胡人俑 唐
河南洛阳出土,这造型猛一看,又是挠头,又是捂个大肚子,很像春节过后的我们,每逢佳节涨十斤,涨肉容易去肉难,头疼。其实这胡人俑怀中抱着的是一个盛酒皮囊,左手的捂是囊袋底部,右手紧的是囊袋口,和很传神,好像一松手酒会洒出来。
唐代胡人俑多,女俑更出名,陕西历史博物馆的形象代言人唐妞(圆一点才可爱)
唐妞的原型就是唐代彩绘拱手女立俑,1955年西安市高楼村出土,体态丰满姿态生动
女佣着装时尚,正是胸前瑞雪,眼底桃花。
说起时尚,不能少了挎包,
山西忻州九原冈北朝壁画墓中的挎包女,是出现比较早的女性挎包形象
白泽图 唐 大英博物馆
纸质,1907年被斯坦因从敦煌掠走。画的意思就是别着急,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记完了。秦汉以来有劾鬼术的传统,张贴鬼神画,说出鬼怪的名字,达到驱邪逐鬼的目的。怎么知道妖怪的私人信息,找白泽(百度)。传说白泽什么都知道,黄帝曾向它请教鬼神妖怪,白泽说出了一千多种,还有破解之法,黄帝命人记录下来,为《白泽图》。白泽最早出现在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知天下鬼之名字,及白泽图,九鼎记,则众鬼自却。”白泽前面的钱是什么意思?给钱透露私人,私妖信息?
白釉小兔 唐
小白兔是巩县窑白瓷,耳朵没了,眼神犀利,瞅你咋的,2020年9月24日,在佳士得纽约 「崇圣御宝-詹姆斯及玛丽莲·阿尔斯多夫珍藏」专场拍卖会上,拍出了 32万美金。
褐釉泥塑狗 宋 南京博物院
兔狗组团卖萌,在国外也是有的,谁家卖萌的狗狗,兔兔,哪里的卡通形象,都不是,是欧洲中世纪教堂的石雕
英国石雕 12世纪Church of St Mary and St David
金环玉兔耳坠 明 定陵博物馆
竖耳朵,红眼睛。当初参与定陵发掘的工作人员说,出土的诸多文物中,这件最招人喜欢,卖萌谁也抵挡不住。
玉人与熊 清 台北故宫博物院
与熊共舞,大家笑的好开心。这件文物巧妙利用了石料原有的黑白两色,长线雕人体,短线雕熊毛,别具匠心。
卖萌丧失底线的故宫,神武门外角楼咖啡馆的猫
从古到今,我们就这么让可爱凌霸,没有还手之力吗?抽根烟,压压惊
墨西哥国家人类学博物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2013年,耶鲁大学的两个妹子,Rebecca Dyer 和Oriana Aragon研究发现,人类中存在一种比较普遍的行为,就是不少人看见装萌和可爱的人或物,总忍不住要掐,要挤,要打,要蹂躏,有意无意给对方造成伤害(理解为什么发现这个的是妹子),妹子叫这种行为可爱/萌系侵略性(cute aggression) 。
这种行为算是积极情绪的一种二态表达(dimorphous expressions of positive emotion)。简单说就是心里喜欢,却做出相反的负面的行为。老话说谈恋爱的时候,女人真喜欢男的,打是疼,骂是爱的。有专家认为这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防止被可爱买萌冲昏头脑,用负面行为来消解过度的积极情绪。
好像跑题了,善良的人啊,对卖萌的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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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很有情趣
那个接吻的是台湾的故宫博物院?还以为是印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