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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花儿王苏平唱了一首西北花儿,名叫《幸福的日子赛牡丹》,歌词见脚注①。我没有到过西北,但非常喜欢那里的花儿,从骨子里喜欢。注意,我说的花儿不是《花儿与少年》里的花儿,而是那种民歌形式。我祖籍东夷,生在东夷,长在东夷,没人教我,也没人熏陶我,第一次听到花儿就喜欢上了,而且百听不厌。除此之外,让我天生喜欢的还有蒙古的长调,陕北的信天游。
有些亊不能细思,细思极恐。据史料记载,蒙元时期,我老家一带是蒙古人屯兵的地方,蒙古人在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的官衔叫达鲁花赤,或都鲁哈赤,在蒙语里意为“掌印者”。另据野史转载,达鲁花赤或色目头人对辖区内的汉儿新嫁娘有初夜权。因此,我经常自忖,我一个东夷人,无端对西戎的民歌这般喜爱,祖上是不是被蒙古人或色目人给混了血? 思毕,抄起镜子端详自己,我的个先人,眼珠是黄的!
许多花儿,如同这首《幸福的日子赛牡丹》,都把牡丹当成美好的象征,或干脆当成衬词不断重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花儿的唱词里,红牡丹与尕妹的脸齐美,白牡丹共阿哥的肉一色。最后一句有点亵渎花儿,不过,它说的是实情。西北的回族人唱阿哥的肉,如同江西的客家人唱你几晓得我心肝哥一样,一种表达情感的衬词而已。细思起来,肉比心肝实惠。
花儿听多了,我对牡丹产生了一种向往,其实那是对幸福日子的向往。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还在口里,虽然思想解放已经开始了,但物质生活依然贫乏。细思起来,住在黑暗的桶子楼里,憧憬赛牡丹的日子,很有点不三不四想吃天鹅肉的意思,胡屠户得知,定会逼我整出些液体自己照照。于是,那句歌词的意思慢慢地沉入了潜意识。
后来,我走了西口,很快就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偶尔得闲,我常忆苦思甜,思想如此天马行空,说话这般口无遮拦,搁在口里,我得蹲多少年监哪! 享用这么多财富,消耗那么多能源,搁在口里,我得是多大一贪哪! 越想越幸福,那层意思又从潜意识里浮了上来。我思忖,既然幸福的日子赛牡丹,那么,赛牡丹的日子里真的有了牡丹岂不是幸上加福? 福里有幸? 于是,我决定把对牡丹的向往落实到行动上。
一个春季的周末,我去附近苗圃逛了一圏,见一盆植物的标签上标有peony字样,遂买了回来。一个月后,开花了。果然名不虚传,硕大的花朵,雍容华贵,鲜艳烂漫,的确有国色天香的意境。那几天,浇水,施肥,敷表土,立支架,拍艺术照,发朋友圈,忙得不亦乐乎。我的确感到幸福的幅度大长,我不是小气的人,同时慷慨地四处辐射着长了幅的幸福。
第四天头上,早晨起来一看,国色天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贵妃逃难。我的第一反应是,谁这么大胆? 敢在我的园子里向美下毒手? 很快我便认清形势,美不是被外力破坏的,而是自己主动坏的。稍加概括,这一观察可以上升为定理,酒国的演艺圈可以提供最佳佐证。不由叹惜,果然是好景不长。过了几日,一场雨后,花朵败落,色衰瓣缩,惨不忍睹。又过几日,茎叶上生出一层白粉,看上去有点令人腻味。更令人气馁的是,朋友圈传过话来,你那不是牡丹,而是芍药。
有些亊真不能细思,细思极恐。原以为自己娶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热闹了半天,却是小姐的丫环,这叫人情何以堪? 退一步说,兹要是人好,丫环便丫环,能长相厮守也不错。可这才几天呀? 如果幸福的日子赛牡丹,那这幸福也太短暂了,而且短暂的幸福过后,败相甚是难看。这有点象那啥,什么呢?
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存在为我指点迷津。恰在此时,我在网上看到一段台湾笑口的视频。这段笑口可为我的有牡丹的幸福做合适的脚注,大意如次。一男一女在等车,男的手持一束花,向女的深情表白,“你是我的花,我是你的朵。我是你那啥,你是我的小苹果。好了,差不多了,你老公该来接你了。”
细思起来,幸福好象有个饱和度,当你对赛牡丹的日子产生审美疲劳的时候,更为幸福的日子就可能赛偷情了。难怪不少人好那口,一旦沾上,无法自拔,剂量越来越大,最后毙于过量。细思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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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幸福的日子赛牡丹
胡麻那个开花打呀蓝伞,
哎呀真好看哎。
俊呀不过山里的好呀嘛庄田。
麦穗子呀好像是玛瑙穿串,
麦垛子堆成了金呀山也。
金山顶上真压住山,
哎呀山连着山也。
山里的松柏四季青。
幸福的日子罗赛牡丹,
五彩的大路上追呀赶。
模糊的直觉: 民歌风与当地的生存环境,生活方式有很大关系。很难想象一个船家撑着乌蓬船唱长调或信天游,两岸洗菜涮衣的人会认为他有病。在辽阔无人的大草原上唱长调就很自然,因为那是在与自己的心灵对话,与长生天对话。同理,沟底赶生灵的后生对着崖畔上妹妹唱信天游,他就必须卯足了劲额头吼出青筋才能让妹子听见。
是偏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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