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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健的《灵山》

(2025-08-05 04:31:56) 下一个

《灵山》:灵魂的漂泊与内在的永恒之光

高行健的《灵山》,像是一场心灵的朝圣,一次对存在本质的无声叩问。这部作品于1990年完成在台湾出版,十年后的2000年为高行健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直到今天,依然在大陆被禁锢于尘封的角落,鲜为人知。你翻开它,开始时会被那迷雾般的叙事所笼罩:没有明确的开端与结局,只有如山间雾气般缭绕的思绪,层层叠叠地展开一个男人寻找“灵山”的旅程。这个“灵山”当然不会是地理坐标上的实体,而是人类精神中那片隐秘的净土,一座在现实的荆棘中永难触及,却在内心永不熄灭的灯塔。高行健以细腻的笔触,将个人经历、民间传说与哲理交织成网,捕捉到时代压抑下个体的迷茫与韧性,让读者在阅读中不由自主地审视自身灵魂的坐标。

小说的叙事从一个看似荒诞的起点展开:叙述者“我”被误诊为肺癌,仅剩三个月寿命。这一诊断如一记闷雷,却意外地成为了解脱的钥匙,让他逃离北京的都市牢笼,踏上西南山区的漫游之旅。高行健的描写在此处展现出极致的感官细腻,山路的泥泞在脚底黏腻地拉扯,雨雾如丝绸般缠绕身体,野风携带着松涛的低吟和野花的微涩芬芳。这些细节如水墨画中的点染,勾勒出外部世界与内心景观的交融。旅途中,“我”邂逅各种人物:讲述古老神话的山民,神秘的道士,在溪边洗衣的女子。他们的对话如溪水般潺潺流动,时而夹杂着欲望的悸动,时而回荡着恐惧的回音。例如,与女子的相遇,高行健用诗意的语言描绘那瞬间的张力:她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目光如山泉般清澈却带着一丝野性的召唤。这种相遇不是浪漫的邂逅,而是象征着人类本能的觉醒,在压抑的社会中,个体如何在原始的冲动中寻觅一丝自由的喘息?

高行健的叙事技巧是这部作品深度的核心。他大胆采用多重视角的切换:“我”、“你”、“他”如镜像般交替出现,营造出一种自我分裂的张力。这不仅仅是形式上的创新,更是作者对身份认同的深刻剖析。在那个政治风暴席卷的时代,个体被外部力量扭曲成碎片,高行健通过这种意识流手法,模拟了精神的碎裂与重组。句子如思绪般自由驰骋:短促的片段如闪电般刺破黑暗,长句则如山路般蜿蜒曲折。譬如,在描述内心冲突时,他写道:你寻求一种单纯的叙述,却发现政治如藤蔓般缠绕一切。(非原句)这种风格让人们联想到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却又融入了东方的禅意与道家智慧。民间传说与神话的融入,更是增添了作品的深度:龙女的传说、狐仙的魅影、山鬼的低语,这些元素如古老的符咒,唤醒读者对集体无意识的探寻。高行健不只是讲述故事,他是在邀请读者参与一场精神的考古,发掘埋藏在文化深层的原始力量。

主题层面,《灵山》深入探讨了精神自由的悖论与救赎。在现实中,行动的枷锁无处不在。政治的阴影如山峦般阻挡,社会的规范如荆棘般刺痛。但高行健强调,真正的自由源于内心:“灵山不在别处,只在人的心中。”这是一种内向的抵抗:面对摧毁一切的外力,人必须孜孜不倦地追寻内在的支点。小说中融入佛教的空性与道家的无为,细腻地描绘了这种追寻的过程。从迷茫的彷徨,到欲望的纠缠,再到顿悟的宁静。相较于其他描绘文革的作品,如那些陷入控诉泥沼的叙事,高行健跳脱了“祥林嫂式”的哭诉。他不渲染苦难的具体事件,而是通过象征捕捉人性的本质:为什么人在高压下会麻痹?为什么即使逃离,内心的污染仍如幽灵般萦绕?这些问题如山间的回音,层层叠加,引发读者对自我的审视。让读者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共振:对故土的眷恋与疏离,对自由的渴望与不安,仿佛高行健在低语——精神自由并非终点,而是永恒的旅程。

然而,《灵山》的深度也在于其局限:它的抽象性可能让初读者感到疏离,“难懂”。但正是这种不迎合的真诚,使其超越时代。高行健作为画家与剧作家的身份,让他的文字如画布般富有层次:留白处尽是无限的想象,线条间流动着生命的张力。他“以画养文”的生活方式,确保了作品的纯净——不受市场的左右,只为灵魂的对话。这部小说不求商业成功,却在被禁的命运中彰显价值:它提醒我们,在任何时代,守住内心的净土是多么艰难,却又多么必要。

总之,《灵山》是一部需要细嚼慢咽的杰作。它不提供现成的答案,只点亮心灵的幽径,让读者在迷雾中寻觅自己的光。高行健的细腻笔触与深度哲思,使其成为中国文学中一颗璀璨的孤星,照亮那些在黑暗中漂泊的灵魂。这部作品让读者明白:真正的灵山,从未遥远,它就在每一次内心的叩问中悄然显现。

高行健和残雪

从创作时间来看,残雪的创作更早,是先锋文学的拓荒者之一。

  • 残雪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开始发表小说,比如她的代表作《山上的小屋》《黄泥街》等,都是在中国先锋文学浪潮中诞生的重要作品。她是中国当代文学“先锋派”的代表人物。

  • 高行健的《灵山》虽然在1990年完成,但他的戏剧创作和小说写作在更早的时期就已经开始。不过,《灵山》这部为他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是在他旅居海外后创作的,风格上与残雪早期的作品有所不同。

虽然两人的作品都以抽象、晦涩著称,但其核心的抽象风格和追求是不同的:高行健的抽象:文化与哲学的寻根。高行健的抽象,特别是《灵山》中的抽象,更像是一种“文化地理”上的抽象,其目的是为了寻找精神家园和文化根源

  • 形式: 他的抽象体现在叙事手法上,通过“我”“你”“他”三个人称的不断切换,营造出一种自我对话、自我审视的复杂空间。他的语言相对来说,仍然保留了诗意的、带有东方水墨画质感的描绘,是一种流动的、游历式的抽象。

  • 内容: 他抽象化的内容通常与具体的民间传说、历史遗迹、地域风情有关。这些具象的元素被他用意识流的方式打散、重组,最终指向对中国传统文化、历史以及个人存在意义的宏大追问。

  • 目的: 这种抽象是为了超越现实政治的束缚,在精神层面进行一次“还乡”之旅,探索人在失去家园后的精神出路。他并非要完全脱离现实,而是通过抽象的旅程,试图在文化深处找到一种永恒的救赎。

残雪的抽象则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抽象,其目的是为了挖掘和呈现人性的潜意识、梦魇般的内心世界

  • 形式: 她的语言更加破碎、跳跃,充满了超现实的意象和荒诞的逻辑。她的叙事几乎完全摆脱了现实的束缚,进入了一个由梦境、幻觉和潜意识构建的纯粹世界。

  • 内容: 残雪的作品中几乎没有现实的地理坐标或清晰的故事情节,人物也常常是怪诞、变形的。她描写的更多是人性的阴暗、欲望、恐惧和潜藏的能量。她常常被比作“中国的卡夫卡”,正是因为她对个体生存困境和内心挣扎的深刻揭示。

  • 目的: 残雪的抽象不是为了寻找外部的文化或历史,而是为了深入到人性的最深处,进行一场彻底的“灵魂解剖”。她的写作是一种“自动写作”,是对潜意识的直接喷发,旨在挑战传统的理性逻辑,开辟一种全新的文学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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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红树 回复 悄悄话 没看过《灵山》这本书,但是看过他写的传记。他逃离中国时走的是山路,曾经在山区里遇到过不同的人。文革的时候,最可惜的是他写的很多文稿都被烧毁了。欣赏了,平安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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