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帝国主义是不可怕的》
1960年5月7日,毛泽东同非洲十二个国家和地区的社会活动家、和平人士和工会、青年、学生代表团的谈话:
欢迎朋友们。我们是朋友,我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共同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国家大多数不承认我国。它们实际上统治了中国一百多年,使中国变得很贫穷,变成一穷二白。穷就是贫困,白就是文盲多。我们这种状况现在开始有了改变。中国过去名义上是独立国,实际上是帝国主义的半殖民地。我们经过几十年的斗争才得到解放,光武装斗争就进行了二十二年。整个中国大陆在一九四九年基本上解放了,只剩下台湾还被帝国主义霸占着。现在,美帝国主义在东方,比如在日本、台湾、南朝鲜、菲律宾、南越、泰国、巴基斯坦,建立了很多军事基地,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西方人说我们中国人不行,是有色人种。他们说有色人种就是不行的,是成不了事的,是不讲卫生和不高尚的。我们这个人种似乎和你们非洲人也差不多。西方人也说你们不行,但又不帮助你们发展工业,你们就是发展一点工业,也是属于帝国主义所有的。所以我们和你们的地位相同。
你们非洲有两亿多人口,你们团结起来、觉悟起来、组织起来,帝国主义是怕你们的。帝国主义散布恐怖情绪,它们杀人,或者经过它们的走狗杀人。在中国是经过蒋介石杀我们。所以,你们可能团结的人,十个人中有九个,或者更多。实际上帝国主义是不可怕的。帝国主义每天都宣传它们的力量大,来恐吓我们。
从前我们中国人也曾有一个时期怕美帝国主义,怕它的走狗蒋介石。因为他们杀人,或者用各种别的方法,比如把人抓起来,关在班房里头。总而言之,要使我们怕他们,消灭我们的斗志。我们中国人也是一步一步地觉悟起来的,后来就慢慢地不怕了,跟帝国主义的走狗对打了。我们开始是手无寸铁的,又不会打仗,我们从他们那里学会了这个办法。你可以压迫我们,我们可不可以压迫你呢?十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压迫我们九个人,我们九个人可不可以团结起来把那一个人赶走呢?我们得出结论说,可以。一个人压迫我们九个人,我们九个人不团结起来把他赶走,这是没有道理的。结果我们闹了几十年革命,还不是得胜了?
我们的敌人蒋介石有巨大的外国援助,是美帝国主义援助的。他的武装很强大,有兵工厂,有外国人送的武器,如有军舰,有重炮,有坦克,有飞机。这些我们都没有,也没有重炮,也没有飞机,也没有坦克,我们只有步枪和轻炮。我们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不是兵工厂造的,而是抢来的,是战争中得来的。美帝国主义经过蒋介石把枪炮送给我们,于是我们就有了枪炮。后来我们又有了坦克、重炮,我们就可以打大仗了。一九四九年,我们就基本上解放了大陆。那时他们的空军在我们头上轰炸,也没有把我们吓倒。后来变成他们怕我们,不是我们怕他们,不仅蒋介石怕我们,而且美国人也有点怕我们,因为我们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团结起来了。还是人要紧,是第一位的,武器是第二位的,是次要的。只要把人团结起来,手里掌握着武器,帝国主义者、殖民主义者就怕我们。当然不是只有打仗这一种方法,还有别的方法。
你们在座朋友的国家有些不是用打仗夺取政权的,像几内亚。阿尔及利亚现在还在打仗,这个战争帮助了几内亚,几内亚的朋友们也是这样看的,因为法国有五十万军队被阿尔及利亚人吸引在他们的国家中,法国就没有好多兵了。帝国主义占的地方太多,管得太宽了。中国俗话说,十个指头按着十个跳蚤,一个跳蚤都捉不到。因为帝国主义管得太宽,它们也就控制不住。美国现在在世界上占的地方也太多了。你看,在亚洲,还有拉丁美洲、非洲,有好多国家都有美国的军事基地;它还要控制欧洲。这几天国际形势有一些变化。南朝鲜人民没有出路了,起来反对美国的走狗李承晚。南朝鲜人民一起来,一骂一轰,几十万人一示威,李承晚就垮台了。李承晚有七十五个师,而南朝鲜人民群众一枝枪也没有,可是他们一起来,李承晚就倒了。当然,现在问题还没有解决,美国人还在南朝鲜,又选择了新的走狗,南朝鲜人民的斗争还会发展下去。还有土耳其,人民群众也起来反对美国的走狗。所以我们这几天接连举行群众大会,支援南朝鲜人民,支援土耳其人民。还有日本人民也正在起来。再过两天,日本将有广大的群众运动,听说有几十万或几百万人起来反对岸信介政府同美国订立的军事同盟条约。我们也要举行群众大会支持日本人民群众。
你们可能有人会说,南朝鲜、日本、土耳其离美国很远,因此这些国家的人民不怕美国,敢于起来反对它的走狗。但是,请你们看一看古巴。古巴在什么地方?离美国很近,飞机航行距离只要半小时。古巴人民原来是手无寸铁的,古巴的统治者巴蒂斯塔在几年中杀死古巴人两万之多。你们也可能说,中国是一个大国,人多。古巴可不是大国,只有六百多万人口,离美国那么近,巴蒂斯塔又杀死过两万人。但是,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古巴的民族英雄菲德尔·卡斯特罗率领八十二人,从墨西哥坐了一只船,到古巴登陆。同政府军作战打了败仗,八十二人只剩下十二个人,其中有菲德尔·卡斯特罗和他的弟弟劳尔·卡斯特罗。他们只好转入山区,开始游击战争,打了两年多,抢了许多枪炮,还抢了坦克,巴蒂斯塔只好跑了。你们看,古巴人民原来是手无寸铁,而巴蒂斯塔政权是武装到牙齿的,美国那么大的国家支持它,又离得那么近,但是人民团结起来就把巴蒂斯塔赶跑了。你们有没有人到古巴去过?如果没有人去过,我建议你们到古巴走一趟。这么个小国敢于在美国身旁搞革命,所以研究古巴的经验很有必要,古巴的革命有世界意义。拉丁美洲的人民都欢迎古巴的人民政权。
非洲的反殖民主义、反帝国主义的斗争更有世界意义。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很多国家都有革命;不只是在几百万人中间,而是在几千万或者更多的人口中进行了革命的民族解放斗争。我们完全同情你们,完全支持你们。同时我们认为,你们的斗争支持了我们,帮助了我们。我们还认为,古巴的斗争帮助了我们,整个拉丁美洲的斗争帮助了我们,南朝鲜、土耳其、南越、日本这些国家的斗争也帮助了我们,整个亚洲人民都帮助了我们。当然社会主义国家首先是帮助我们的,苏联是帮助我们的。在社会主义国家之外,亚洲、非洲、拉丁美洲人民的广大的反殖民主义、反帝国主义的斗争也帮助了我们。这就分散了敌人的力量,使我们身上的压力减轻了。因为你们帮助了我们,所以我们有义务支持你们。我们是互相支持,互相帮助。
按照我们中国的说法,这就叫两条腿走路。大国会议是跟它们在桌子上谈,这是一条腿;亚洲、非洲、拉丁美洲人民反殖民主义、反帝国主义的斗争,这又是一条腿。两条腿可以站起来,走路就好走。少了一条腿就不好,就不能走路了。我们相信你们也赞成不要打世界大战,世界大战我们是反对的。但是我们同时赞成受帝国主义压迫的各国人民,有权利起来反对压迫者。要不打世界大战,就要各国人民起来反对压迫者。我可以举一些具体例子:阿尔及利亚牵制了法国五十万军队,假如打世界大战,法国参加的力量就很少了,因为它只有这么多军队。南朝鲜人民起来,就牵制着美国驻南朝鲜的军队。土耳其人民起来,将牵制着美国驻土耳其的军队。日本人民如果也起来,又可以牵制美国一部分军队。有些人说,要世界和平,就不要反对帝国主义,免得帝国主义不高兴,因此各国都不要搞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我看还是两条腿走路。各国人民起来对压迫者进行反抗,这是一条腿,而且是一条重要的腿,也许是第一条腿;跟它们一起在桌面上开大国会议,讲什么裁军,解决德国问题等,这也是一条腿。两条腿走路,世界大战就难于打了。如果只有一条腿,要帝国主义不打世界大战,就没有保证。帝国主义是会搞欺骗的。帝国主义也有两条腿,有欺骗的一条腿,又有压迫的一条腿。对于帝国主义的欺骗,我们和你们一样是有怀疑的。但为什么我们又要支持大国会议呢?是借此看一看,就可以暴露它们那一条腿有病。
我们的军事力量在长征前曾经达到过三十万人,因为犯错误,后来剩下不到三万人,不到十分之一。重要的是在困难的时候不要动摇。三万人比三十万人哪个更强大?因为得到了教训,不到三万人的队伍,要比三十万人更强大。后来我们的军队得到机会,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的时候,已发展到一百万人。一九四六年,美国和蒋介石向我们进攻,美国不是亲自出马,而是用帮助蒋介石的办法,支援蒋介石打我们,曾经使我们丧失很多地方,丧失许多城市。蒋介石全面向我们进攻,我们采取后退的策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一年打十个战役,虽然我们的地方丧失很多,但是敌人的军力被我们消灭了一百多个师,这时我们开始反攻。到一九四九年,我们的军队变为优势,蒋介石的军队变成劣势,其中大部分被我们消灭,我们解放了沈阳、北平、天津、济南、郑州等许多大城市。他们的地方被我们控制,军队主力被我们消灭。这时他们要求讲和,派代表到北平。我们就用两条腿走路的办法。我们知道他们讲和是骗人的,但是我们如果不讲和,老百姓不相信,似乎是蒋介石爱好和平,而我们爱好战争了。好吧,就讲和吧,派代表来吧!这时他们派来了一个代表团,同我们谈了三个星期,我们说,你们要缴枪,把政权交给我们。他们的代表签了字,派人回到国民党政府所在地南京去,请求批准。他们说不行,不能缴枪,不能移交政权,这就撕破了他们的“和平”面目。他们今天拒绝签字,明天我们就渡过了长江,这一条腿就伸出去了。敌人经常欺骗我们,我们要看得清楚。有时需要接受谈判,在谈判中揭露他们。两条腿就是这么走的。不是投降敌人,而是要敌人投降。比如现在世界人民要裁军,我们赞成,看你美国裁不裁,你裁,那很好,不裁就证明你是欺骗。要揭露敌人,用各种方法揭露敌人。和平谈判实际上也是一种揭露敌人的方法,我们是这样看的。我们不相信艾森豪威尔[10]很爱和平,帝国主义者哪里会爱和平?他们爱的是殖民主义。
我们高兴地看到非洲朋友有这么多人破除了迷信。迷信的第一条就是怕帝国主义,你们破除了这一条,不怕帝国主义了。但是我相信,你们非洲两亿人口中还有一些人怕帝国主义,对帝国主义还是有迷信的,或者说是有幻想的。因此你们还要向他们做工作,经过十年八年,慢慢地人就多了,两亿人口中可以有一亿人或者一亿多的人站起来,完全破除迷信,不怕帝国主义,胜利就有把握了。人常常是有很多迷信的,迷信帝国主义是其中的一种;再有一种,是不相信自己的力量,觉得自己力量很小;认为西方世界很行,我们黄种人、黑种人、棕种人都是不行的,这也是一种迷信。我们怎么不行呢?我相信,白种人可以干的事,我们都可以干,而且可以比他们干得好些。因为他们人数很少,只有几亿。并且对白种人要加以区分,他们并不都是坏人,只有十分之一的坏人,十分之九是好人,或者他们暂时受人欺骗,不觉悟,总有一天会觉悟起来的。这主要是指无产阶级,还有其他同情无产阶级的人,比如劳动者包括农民。真正怕核战争的,白种人也有,有些资本家就怕。帝国主义国家相互之间闹矛盾,所以我们有机可乘。它们并不那么团结,美国人和英国人并不那么团结,美国人和西德人也不是那么团结的,阿登纳同英国人也不对头。所以全世界劳动者,受帝国主义压迫的爱国人民,同盟军是很多的。
我们得出一条经验,在战略上不怕敌人。比如,古巴就在美国旁边,把美国的走狗打跑了;阿尔及利亚有很大一块解放区;几内亚也独立了;非洲还有其他几个独立的国家。看来,很大的风暴正在非洲掀起来,同样的风暴也正在拉丁美洲酝酿。有人说,亚洲最近几年民族独立运动比较低落,可是一九五八年七月十四日伊拉克发生了革命;一九五六年苏伊士运河战争,帝国主义没有胜利,埃及得到了胜利;最近几个星期又有南朝鲜、土耳其人民起来,看来日本人民也很有希望。所以现在帝国主义睡不着觉。朋友们讲到我们有些国家有困难,有忧愁。我认为我们有高兴的一面,又有忧愁的一面。我看帝国主义只有忧愁的一面,看不见高兴的一面。你说美国能睡得着觉?我不相信。帝国主义正像中国一句俗话所说的: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所以我们在战略上完全有理由轻视它们,坚信帝国主义制度是要灭亡的,全世界人民是要站起来的。我们在战术上要谨慎,每一个步骤都要好好地研究,要重视它们,要认真办事。合起来就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样才能敢想敢说敢做。
看起来,我们有些同志,对于马克思、列宁所说的民主集中制,还不理解。有些同志已经是老革命了,三八式的或者别的什么式的,总之,已经工作了几十年的共产党员了,但是他们还不懂得这个问题。他们怕群众,怕群众讲话,怕群众批评。哪有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怕群众的道理呢?有了错误,自己不讲,又怕群众讲。越怕越有鬼。我看不应当怕。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的态度是:坚持真理,随时修正错误。我们的工作中是和非的问题,正确和错误的问题,这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解决人民内部矛盾,不能用咒骂,也不能用拳头,更不能用刀枪,只能用讨论的方法,说理的方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一句话,只能用民主的方法,让群众讲话的方法。
不论党内党外,都要有充分的民主生活,就是说,都要认真实行民主集中制。要真正把问题敞开,让群众讲话,那怕是骂自己的话,也要让人家讲,骂的结果,无非是自己倒台,不能做这项工作了,降到下级机关去做工作,或者调到别的地方去做工作,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一个人为什么只能上升不能下降呢?为什么只能做这个地方的工作而不能调到别个地方去呢?我认为这种下降和调动不论正确与否,都是有益处的,可以锻炼革命意志,可以调查和研究许多新鲜情况,增加有益的知识。我自己就有这一方面的经验,得到很大益处。不信你们不妨试一试看。司马迁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届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足,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这几句话当中,所谓文王演周易,孔子作春秋,究竟有无其事,近人已有怀疑,我们可以不去理它,让专家们去研究吧,但是司马迁是相信有其事的。文王拘、仲尼厄的确有其事,司马迁讲的这些事情,除左丘的一例之外,都是指当时领导对他们作了错误处理的。我们过去也错误地处理了一些干部,对这些人不论是全部处理错的,或者是部分处理错的,都应当按照具休情况,加以甄别和平反。但是,一般地说,这种错误处理,让他们下降,或者调动工作,对他们的革命意志总是一种锻炼,而且可以从人民群众中吸取许多新知识。我在这里申明,我不是提倡对于部对同志,对任何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作出错误处理,像古代人拘文王,厄孔子,放逐屈原,去掉孙膑的膝盖骨那样,我不是提倡这样做,而是反对这样做的。我是说,人类的各个历史阶段,总是有这样处理错误的事实。在阶级社会,这样的事实很多。在社会主义社会,也在所难免。不论在正确路线的领导时期,还是在错误路线领导时期,都在所难免。不过有一个区别,在正确路线领导时期,一经发现有错误处理的,就能甄别,平反,向他们赔礼道歉,使他们心情舒畅,重新抬起头来,而在错误路线的领导时期,则不可能这样做,只能由代表正确路线的人们,在适当的时机,通过民主集中制的方法,起来纠正错误。至于自己犯了错误.经过同志们的批评和上级的鉴定,作出正确处理,因而下降或调动工作的人,这种下降或调动,对于他们改正错误,获得新的知识,会有益处,那就不待说了。
现在有些同志,很怕群众开展讨论,怕他们提出同领导机关,领导者意见不同的意见。一讨论问题就压制群众的积极性,不许人家讲话,这种态度非常恶劣。民主集中制是上了我们的党章的。上了我们宪法的,他们就是不实行。同志们,我们是干革命的,如果真正犯了错误,这种错误是不利于党的事业,不利于人民的事业的,就应当征求人民群众和同志们的意见,并且自己做检讨,这种检讨,有的时候,要有若干次,一次不行,大家不满意,再来第二次,还有不满意,再来第三次,一直到大家没有意见了,才不再做检讨。有的省委就是这样做的。有一些省比较主动,让大家讲话,早的,一九五九年就开始做自我批评,晚的,也在一九六一年开始做自我批评。还有一些省委是被迫做检讨的,像河南、甘肃、青海。另外一些省,有人反映,好像现在才刚刚开始作自我批评。不管是主动的,被动的,早做检讨,晚做检讨,只要正视错误,肯承认错误,肯改正错误,肯让群众批评,只要采取了这种态度,都应当欢迎。
批评和自我批评是一种方法,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方法,而且是唯一的方法。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方法。但是如果没有充分的民主生活,没有真正实行民主集中制,就不可能实行批评和自我批评这种方法。
我们现在不是有许多困难吗?不依靠群众,不发动群众和干部的积极性,就不可能克服困难。但是,如果不向群众和干部说明情况,不向群众和干部交心,不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意见,他们还对你感到害怕,不敢讲话,就不可能发动他们的积极性。我在一九五七年这样说过:要造成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那样一种政治局面。党内党外都应当有这样的政治局面。没有这样的政治局面,群众的积极性是不可能发动起来的。克服困难,没有民主不行。当然没有集中更不行,但是没有民主就没有集中。
没有民主,不可能有正确的集中,因为大家意见分歧,没有统一的认识,集中制就建立不起来。什么吗集中?首先是要集中正确的意见。在集中正确意见的基础上,做到统一认识,统一政策,统一计划,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叫做集中统一。如果大家对问题不了解,有意见还没有发表,有气还没出,你这个集中统一怎么建立得起来呢?没有民主,就不可能正确地总结经验。没有民主,意见不是从群众中来,就不可能制定出好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办法。我们的领导机关,就制定路线、方针、政策和办法这一方面说来,只是个加工工厂。大家知道,工厂没有原料就不可能进行加工。没有数量上充分的、质量上适当的原料,就不可能制造出好的成品来。如果没有民主,不了解下情,情况不明,不充分搜集各方面的意见,不使上下通气,只由上级领导机关凭着片面的或者不真实的材料决定问题,那就难免不是主观主义的,也就不可能达到统一认识,统一行动,不可能实现真正的集中。我们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不是要反对分散主义,加强集中统一吗?如果离开充分发扬民主,这种集中,这种统一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实的还是空的?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当然只能是假的、空的、错误的。
我们的集中制,是建立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制。无产阶级的集中,是在广泛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各级党委是执行集中领导的机关,但是,党委的领导,是集体的领导,不是第一书记个人独断。在党委会内部只应当实行民主集中制。第一书记同其他书记和委员之间的关系是少数服从多数。拿中央常委或者政治局来说,常常有这样的事情,我讲的话,不管是对的还是不对的,只要大家不赞成,我就得服从他们的意见,因为他们是多数。听说现在有一些省委、地委、县委,有这样的情况。一切事情,第一书记一个人说了就算数。这是很错误的。哪有一个人说了就算数的道理呢?我这是指大事,不是指有了决议后的日常工作。只要是大事,就得集体讨论,认真地听取不同的意见,认真地对于复杂的情况和不同的意见加以分析。要想到事情的几种可能性,估计情况的几个方面,好的和坏的,顺利的和困难的,可能办到的和不可能办到的。尽可能地慎重一些,周一些。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一人称霸。这样的第一书记,应当叫做霸王,不是民主集中制的“班长”。以前有个项羽,叫做西楚霸王,他就不爱听别人的不同意见。他那里有个范增,给他出过主意,可是项羽不听范增的话。另外一个人叫刘邦,就是汉高祖,他比较能够采纳不同意见。有个知识分子叫郦食其,去见刘邦。初一报,说是读书人,孔夫子一派的。回答说:现在军事时期,不见儒生。这个郦食其就发了火,他向管门房的人说:你给我滚进去报告,老子是高阳酒徒,不是儒生。管门房的人进去照样报告了一遍。好,请。请了进去,刘邦正在洗脚,连忙起来欢迎。郦食其因为刘邦不见儒生的事,心中还有火,批评了刘邦一顿。他说,你究竟要不要取天下,你为什么轻视长者!这时候,郦食其已经六十多岁了,刘邦比他年轻,所以他自称长者。刘邦一听,向他道歉,立即采纳了郦食其夺取陈留县的意见。此事见《史记》郦食其和朱建传。刘邦是在封建时代被历史家称为豁达大度、从谏如流的英雄人物。刘邦同项羽打了好几年仗,结果刘邦胜了,项羽败了,不是偶然的。我们现在有一些第一书记,连封建时代的刘邦都不如,倒有点像项羽。这些同志不改,最后要垮台的。不是有一出戏叫《霸王别姬》吗?这些同志如果不改,难免有一天要“别姬”就是了。(笑声)我为什么讲得这样厉害呢?是想讲的挖苦一点,对于一些同志戳得痛一点,让这些同志好好地想一想,最好有两天睡不着觉。如果他们睡得着觉,我就不高兴,因为他们还没有被戳痛。
我们有些同志,听不得相反的意见,批评不得。这是很不对的。在我们这次会议中间,有一个省,会本来是开得生动活泼的,省委书记到那里一坐,鸦雀无声,大家不讲话了。这位省委书记同志,你坐到那里去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坐到自己房子里想一想问题,让人家去纷纷议论呢?本来养成了这样一股风气,当着你的面不敢讲话,那末,你就应当回避一下。有了错误,一定要做自我批评,要让人家讲话,让人批评。去年六月十二号,在中央北京工作会议的最后一天,我讲了自己的缺点和错误。我说,请同志们传达到各省、各地方去。事后知道,许多地方没有传达。似乎我的错误就可以隐瞒,而且应当隐瞒。同志们,不能隐瞒。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负责,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我不是要别人推卸责任,其他一些同志也有责任,但是第一个负责的应当是我。我们的省委书记、地委书记、县委书记直到区委书记、企业党委书记、公社党委书记,既然做了第…书记,对于工作中的缺点错误,就要担起责任。不负责任,怕负责任,不许人讲话,老虎屁股摸不得,凡是采取这种态度的人,十个就有十个要失败。人家总是要讲的,你老虎屁股真是摸不得吗?偏要摸。
在我们国家,如果不充分发扬人民民主和党内民主,不充分实行无产阶级的民主制,就不能有真正的无产阶级的集中制。没有高度的民主,不可能有高度的集中,而没有高度的集中,就不可能建立社会主义经济。我们的国家,如果不建立社会主义经济,那会是一种什么状态呢?就会变成南斯拉夫那样的国家,变成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的国家,无产阶级专政就会转化成资产阶级专政,而且会是反动的、法西斯式的专政。这是一个十分值得警惕的问题,希望同志们好好想一想。
没有民主集中制,无产阶级专政不可能巩固。在人民内部实行民主,对人民的敌人实行专政,这两个方面是分不开的,把这两个方面结合起来,就是无产阶级专政,或者叫人民民主专政。我们的口号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无产阶级怎样实行领导呢?经过共产党来领导。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进部队。无产阶级团结一切赞成、拥护和参加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阶级和阶层。对反动阶级,或者说,对反动阶级的残余实行专政。在我们国内,人剥削人的制度已经消灭,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经济基础已经消灭,现在反动阶级已经没有过去那末厉害了,比如说,已经没有一九四九年人民共和过刚建立的时候那么厉害了,也没有一九五七年资产阶级右派猖狂进攻的时候那末厉害了,所以我们说是反动阶级的残余。但是对于这个残余,千万不可轻视,必须继续同他们做斗争,已经被推翻的阶级,还企图复辟。在社会主义社会,还会产生新的资产阶级分子。整个社会主义阶段,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这种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我们的专政工具不能削弱,还应当加强。我们的公安系统是掌握在正确的同志的手里的。也可能有个别地方的公安部门,是掌握在坏人手里。还有一些作公安工作的同志,不依靠群众,不依靠党,在肃反工作中不是执行在党委领导下通过群众肃反的路线,只依靠秘密工作,只依靠所谓专业工作。专业工作是需要的,对于反革命分子,侦察、审讯是完全必要的,但是,主要是实行党委领导下的群众路线。特别是对于整个反动阶级的专政,必须依靠群众,依靠党。对于反动阶级实行专政,这并不是说把一切反动阶级分子统统消灭掉,而是要改造他们,用适当的方法改造他们,使他们成为新人。没有广泛的人民民主,无产阶级专政不能巩固,政权会不稳。没有民主,没有把群众发动起来,没有群众的监督,就不可能对反动分子和坏分子实行有效的专政,也不可能对他们实行有效的改造,他们就会继续捣乱,还有复辟的可能,这个问题应当警惕,也希望同志们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