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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月20日晚上8时,民国四川省主席,川军领袖,二级上将刘湘在汉口万国医院去世。临终遗言:
“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对于刘湘的突然去世,国民政府官方给出的说法是:
近以奉命抗战,统帅师旅,亲赴前方,筹策辛劳,宿疾遽增......
翻译出白话就是刘湘本来有病在身,因为统兵作战造成旧疾复发,累死了。
1月21日,刘湘的原配夫人周玉书乘飞机赶赴汉口,与正在前线领兵作战的第23集团军副总司令潘文华等川军将领们一起来到了万国医院奔丧。
一见到刘湘的遗体,潘文华等人就发现不对头,刘湘的遗体上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这哪里是因胃病而死的?这不就是中毒而死的征兆吗?
顿时,刘湘的遗孀周玉书大放悲声:他是被毒死的啊!
潘文华不愧是久经战阵的高级将领,他敏锐地感觉到,如果刘湘真的是被毒死的,那他的身边人肯定会知道一些内情。于是,潘文华马上把刘湘派驻汉口的办事处主任邱甲秘密逮捕。据邱甲交代,刘湘死的时候他去查看过,听护理刘湘的一位姓陶的护士说过,负责治疗刘湘的两位外籍医生把一种不明的药水注入到刘湘体内。她发现后立即制止,可是被制服,药水则被另一位叫杨云霞的护士拿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潘文华马上奔赴万国医院寻找这两位外籍医生和陶姓护士与杨云霞,可这四人却都失踪了。潘文华马上反应到,这是有人在毁灭证据,当他马上派人要把邱甲保护起来的时候,结果发现连邱甲也不见了。
随着见证刘湘死亡几个当事人的失踪,潘文华和周玉书认识到这其中必有猫腻,于是提出了要对刘湘验尸的请求,可得到的却是蒋介石冷冰冰的回复:
“这对刘主席不礼貌,对党国不信任!”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刘湘死去的前一天,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第3集团军总司令,陆军二级上将韩复榘也正在被秘密军法审判。几乎在同一时间,二位战区司令长官,二位陆军二级上将,一被审判,一死于非命,要说二者没有关联,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韩复榘图片来自网络
1月24日,韩复榘被执行死刑。同时,社会舆论中开始流传关于韩复榘和刘湘密谋投日反蒋的消息,甚至有人说,刘湘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在19日审判韩复榘的时候,军法部门已经拿到了韩复榘和刘湘联合投日反蒋的证据,何应钦拿着这些证据向刘湘求证的时候,刘湘见事情败露,惊惧而死,也就是说,刘湘是被吓死的。
见到此情此景,潘文华认为,现在不应该再调查刘湘死因了,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保住刘湘的遗孀和孩子们的性命了。如果蒋介石对刘湘的遗孀和后人没有继续加害之心,那他肯定会有所安排和照顾,于是,潘文华出了一条计策,那就是让周玉书向蒋介石请求,让刘湘的长子刘世英接班。
其实,潘文华也知道,让刘世英接班是肯定不可能的,这毕竟不是封建社会,父死子继,他就是想要通过此举试探一下蒋介石的反应。
见到周玉书提出这种要求,川军将领们又一致同意,蒋介石下了狠心,连出三招:你们不是想让刘湘之子接班吗?那我就撤销第七战区;你们不是想要保留四川省主席的位子吗?那我就派同为川人的张群去当这个省主席;你们不是想要扭成一股绳与我蒋某人斗吗?那我就宣布在西康建省,让一贯与刘湘不和的“刘幺爸”去做这个省主席,让你们内斗。
至于照顾刘湘的家人,那也好办,对于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那就一人给一块少将军衔的牌子吧!
见到蒋介石如此安排,潘文华确定:刘主席被害无疑。
可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无奈之下,周玉书只得凄凄惶惶带着刘湘的棺木回川。要是再不走,恐怕他们要面临的结局不会好。潘文华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刘湘的那两位被授予了少将军衔的儿子,在抗战期间还是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那么,在抗战初期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刘湘联合韩复榘投日反蒋这件事是真是假呢?刘湘到底是怎么死的?究竟是被毒死的还是惊惧而死呢?
刘湘联合韩复榘投日反蒋的真假
反蒋是真,投日是假。
民国军阀反蒋是常态化,就算是抗战时,这种反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在诸多军阀中,刘湘率领的川军还算是比较配合的,没有真正和蒋介石撕破脸。这主要是因为刘湘的指导思想是安于做个稳稳当当的“四川王”,只要是你不来打我,那我是不会主动出击打你的。在这一点上,刘湘和他的“幺爸”刘文辉的指导思想绝然不同,不然,以二人的关系也不会大打出手。
但蒋介石不这么认为,虽然和其他军阀们相比,刘湘对他的反对强度是最小的,但是四川所处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早在1933年的长城抗战之后,蒋介石就和幕僚们在设计着抗日战争的大本营问题,四川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其他诸多优势成为了首选。但是,由于刘湘不出川的保守策略,使得中央军对他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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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后,蒋介石认为机会来了。他的首席幕僚杨永泰建议,中央军可以尾追红军但要追而不打,把红军撵到地方军阀的地盘上去。通过军阀们与红军作战来消耗地方实力派的实力,为中央军的进入创造条件。
可地方实力派们也都是些人精,识破蒋介石的策略,对执行围堵红军的命令阳奉阴违,如陈济棠的放开大路、白崇禧的放头击尾、刘湘的御红军于川省之外,换句话说,只要是红军不进入他们的地盘或者仅是打个擦边球借路通过,那他们就象征性地派兵开几枪应付,可如果红军真的要进入他们的地盘,那肯定会遭到他们疯狂的进攻,如“土城战役”。
因此说,杨永泰的计策虽然很高明,但是收效甚微,只有何键的湖南和王家烈的贵州遭了蒋介石的毒手,其实,这也不是他们就想让蒋介石的中央军进入他们的地盘,可是力有未逮,明知是阳谋,也破解不了。
因此,蒋介石将要利用红军进入四川的计划落空了。为此,蒋介石再出一计,在川军中实行整军。
对于蒋介石明睁眼露的削弱川军实力的另一个阳谋,刘湘也很配合。反正刘湘就有一个原则,只要是不彻底破坏自己在四川的影响力,损害自己在川中的地位,那就怎么都行。
但蒋介石却很焦虑,面对日本越发的咄咄逼人,中日之间爆发一场全面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如果把战时大本营设在四川,而自己又无法有效控制四川,这将会是极其麻烦的一件事。可面对着刘湘这么一位小事让步,大事装糊涂的老练军阀,蒋介石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抗战爆发后,蒋介石下令委任刘湘为第二预备军司令官,率部出川抗战。不久,刘湘被任命为第七战区司令官,防地在平汉路沿线,与第一、第二战区接壤。从这个部署来看,蒋介石是准备把川军当作主力来使用的,因为这个地区正好是日军南下的必经之地。如果日军在正面击破第一战区和第五战区的部队,势必会沿着平汉铁路南下,到那是,川军所面临的将是一场苦战。
对于这种安排,刘湘毫无意见,既然已经许国出战,哪还能挑三拣四。但刘湘并未因蒋介石对川军委以重担就放松了警惕,而是和蒋介石约法二章,那就是其一,川军的兵力不能分割使用,必须要在第七战区集中使用;其二,川军出战的武器装备补给应由中央来完成。对此,蒋介石表示同意。
可是事后证明,这两条事先约定,蒋介石一条也没有执行。部队在要求补给的时候被中央军那些大佬们百般推诿,实在是推诿不过,即便给了一些装备,那也是其他人不要或者是坏的。
川军出川是兵分两路的,第一纵队由邓锡侯、孙震和田颂尧、李家钰率领走北线,沿着秦岭山脉出川;第二纵队,也就是刘湘自己的嫡系,由潘文华和唐式遵率领沿长江水路南下。可就在刘湘由陕南飞赴汉口的时候,却接到了闹心的报告,那就是北线的部队不仅没有得到补给,反而被打乱建制分配给了第一战区程潜和第二战区阎锡山;自己的主力第23集团军也在进兵河南,已经走到了郑州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要撤兵回保南京的命令。
接到这些报告,刘湘就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蒋介石的当了。蒋介石先是以抗日的名义道德绑架逼着自己亲自带兵出川;然后利用两个承诺骗得自己主力尽出;再以川军武器落后,训练不足,不能够独当一面为由把部队分割得七零八落。到如今,蒋介石竟然能够越过自己指挥川军部队,虽然是自己的参谋长下的命令,但刘湘感觉到,这就是蒋介石准备架空自己的前奏。若不及时干预,部队就将有落入蒋介石之手的危险。为此,刘湘马上飞回南京与蒋介石商讨此事。
面对刘湘的怒火,一向脸皮厚的蒋介石也感觉到有几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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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时国民政府对日作战的指导方针范发生了变化,已经由派部队北上支援改为了向淞沪战场增兵,想要把抗战的主战场由北方转移到南方,这样既可以缓解北方的压力,还可以把日军精锐的机械化部队拖在南方河网地带,使其不能发挥出大的作用。
从战略上来讲,国民政府的策略是对头的,事后证明也是成功的,但在这个调动川军回防南京的过程中,蒋介石的操作却是违规的,他越过了刘湘和潘文华等一线将领,直接给刘湘的参谋长下令,无疑是违背了军中的流程。
虽然说,由于中央军在淞沪会战中损失巨大,基本上已经无兵可调,蒋介石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打了川军的主意,但蒋介石的此次操作无疑是给刘湘提了醒,在自己不在位的情况下,蒋介石完全有能力越过自己对川军发号施令,而自己的参谋长等人是没有能力抗住蒋介石的压力的。好在自己反应及时,发现了被架空的苗头后马上飞往南京,才及时制止住了蒋介石的图谋,重新抓回了兵权。
可是此时,刘湘却再一次病倒了。
刘湘本有胃病,因此医生嘱咐他不能吃凉性的食物,如螃蟹等。可是,刘湘到了武汉之后,发现这里螃蟹肥美,于是开始大吃特吃起来,胃口由此受到刺激,开始犯病,只得住进了汉口的万国医院。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蒋介石想要利用刘湘不在汉口的时机架空刘湘没有成功,但并不意味着他没在其他方面动心思,刘湘部下的唐式遵和王瓒绪早就在暗中投靠了蒋介石。
在刘湘的嫡系部下中,潘文华最受器重,这就引起了唐式遵的嫉妒。唐式遵的野望是想要成为川军的主力第23集团军的总司令,可要论和刘湘和关系以及能力还有在川军内部的关系和资历,如果刘湘想要放权,首选接班人就是潘文华,而不是他唐式遵。为此,唐式遵在蒋介石的授意下,借着川军在广德、泗安战役中的失利开始诬告潘文华指挥不力,最后捞到了第23集团军总司令的宝座。
种种迹象表明,蒋介石的目的就是想要通过抗日来消耗川军的失利,而且这种消耗还让刘湘无话可说。
由此,刘湘对蒋介石产生了极大的怨恨,也埋下了和韩复榘合流反蒋的种子。
相对于刘湘想要保住川军的力量,韩复榘想要保住的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位置。
在抗战之初,第五战区由蒋介石自兼司令长官,韩复榘担任副司令长官。对此,韩复榘是没有异议的,在一定程度上还对蒋介石感恩戴德。因为此时,那些威震一方的军阀大佬如李宗仁和刘湘仅是第一、第二预备军司令,地位还没有自己高。
淞沪会战爆发后,蒋介石已经没有能力来兼顾第五战区的战事了,于是就委任李宗仁接任,这就使得韩复榘极度不满。在他看来,即便蒋介石不兼任了,那也应该由自己这个副司令长官接任,哪里能够便宜李宗仁。
从历史上来看,李宗仁一贯反蒋,而自己自从脱离冯玉祥的西北军后对蒋介石忠心耿耿。到如今,反蒋的高官得做,而自己这个拥蒋的却沉居下僚,由此萌生了反蒋的念头。于是,韩复榘就暗中联络也不得志的宋哲元和刘湘反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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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韩复榘想要的是和日反蒋,想要通过联合日本逼迫蒋介石让步,然后割据鄂西北和陕南一带,据地自雄与蒋介石分庭抗礼。而刘湘呢,则割据襄阳、宜昌等地,封闭入川大门,与韩复榘连成一片,在实质上形成自治的局面。
韩复榘的做法是利用外敌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是典型的卖国行为;而刘湘仅是因为不满蒋介石削弱川军的做法,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是一种为了私心而忘了大义的行为,
二者的性质截然不同。
可是,韩复榘的倒行逆施注定不会得逞,先是戴笠获得了韩复榘通日的确切证据,后是宋哲元把韩复榘的谋划报告给了蒋介石,这才会有了韩复榘被拿下的一幕。
而对于刘湘而言,他虽和韩复榘据有反蒋的约定,但没有通日的行为,虽然曾经在电报中和王瓒绪提过与韩复榘的谋划,但是没有纸面的命令,因此,刘湘的反蒋充其量算是证据不足,这也是为何韩复榘被审判后枪决,
而刘湘却被暗杀的原因。
刘湘的真正死因
刘湘住院后,也感觉到了危机,因此密令自己在成都的专机随时待命接自己回川。在他看来,跟随着自己出川的这十余万川军将士恐怕是要交代在战场上了,可是自己在四川仍然有8个师,十余万的兵力,只要是自己回川整顿人马,大事仍有可为。
可就在刘湘准备调派飞机来武汉接自己的时候,却得到了飞机失事的消息。听到消息后,刘湘就明白了,蒋介石是不准备放自己走的啊!
既然蒋介石已经准备对自己动手,那不回去也得回去。于是,刘湘想好了一个装病的办法。可是如此一来,就需要瞒过自己的主治医生和两个贴身护士。为此,刘湘想了两个办法,一是和陶姓护士谈恋爱,以送陶护士留洋的名义收买了陶护士,还送了一万块大洋作为留学的费用。就这样,刘湘保证了自己不被暗中下药;第二个办法就是花了5万美元买通了他的外国主治医生德国人柯克,让他给自己开了可以休眠5天的安眠药,想要通过这个办法证明自己病危了,想要回川。可是,具体办事的刘湘心腹张斯可办事不密,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王瓒绪,王瓒绪随即就报告给了蒋介石。
但对于刘湘这种手握兵权的军阀,蒋介石想要动手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冯玉祥上门了。
对于刘湘的处境,冯玉祥是心知肚明的,他究竟是否奉了蒋介石的命令来试探刘湘,后人不得而知,但从刘湘卫士在事后的回忆中提到的,冯玉祥此来并不是给蒋介石当说客的,反而是来劝说刘湘赶紧逃离汉口的。以冯玉祥对蒋介石的了解,他的这位把兄弟恐怕是要对刘湘动手了。
不知是事先约好还是巧合,就在冯玉祥刚走不久,何应钦又来拜访。在很多后世的记录中,都记载了何应钦拿出了刘湘和韩复榘密谋和日反蒋的证据,以至于吓得刘湘胃病复发,大口吐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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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刘湘的贴身卫士的回忆中却并没有提到所谓的何应钦把密信和证据摔在桌上,恐吓刘湘的事情,而是刘湘对何应钦提到的所谓有密信的证据,表示了坚决的不承认。
但刘湘却在此时犯了一个大错误,那就是他不应该承认派人与八路军联络,并给了八路军若干钱财一事。因为此时蒋介石虽然怀疑刘湘与韩复榘勾结,但没有直接证据,王瓒绪虽然言之凿凿的说接受过刘湘调兵命令,但以王瓒绪的人品,几乎没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而刘湘承认和共产党交往过密,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尤其是刘湘承认了曾经和桂系与红军签订的《川、桂、红协定》,因为协定中约定的只要蒋介石不抗日,就联合起来反蒋的条款,更是成为了索命的钢刀。刘湘还是轻率了,这种条款即使真的被蒋介石掌握了,他也应该拒不承认,可刘湘不仅不做丝毫遮掩,反而立即承认,他难道真的认为蒋介石是那种为了抗战会抛弃一切成见的人吗?
如果说,韩复榘之死是因为他和日反蒋的话,而刘湘的真正死因,却是因为他和共产党过从甚密,甚至要密谋联合红军反蒋这件事上。
可是,对于刘湘这样一位拥有重兵的军阀,而且还是一心抗战的二级上将,想要采取处理韩复榘那种办法是行不通的。为此,在一天夜里,刘湘的主治医生德国人柯克、葡萄牙人斯本还有那位专门负责给刘湘打针的护士杨云霞被戴笠秘密请走。
相对于刘湘开出的5万美元的价格,蒋介石开出的价格更是惊人,两位医生每人10万英镑,还有5万美元的安眠药费用,需要他们做的就是让刘湘在睡眠中悄无声息的死亡。
1938年1月14日的早上,像以往一样,医生和护士按时给刘湘用药,不过,此时的药物已经不仅仅是安眠药了,还加入了一种叫做金粉砒酸的无色无味无反应的毒药。用药当天,刘湘就吐血不止,可是,两位医生和杨云霞已经消失不见了。1月16日,刘湘再次醒来,医生和护士仍然不见踪影。刘湘强行坚持着写了最后一封信:
......“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写完之后,刘湘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