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长的烦恼(8)
一九六五年的元旦,满怀对龙年的憧憬,迈着坚定有力的巨龙步伐,敲开这
座小城大门,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新年希望。
学校上午放假。下午组织看电影:彩色故事片《海鹰》,票昨天就发了。
吃过早饭,我们几个约起去工会大院玩。走到校门口,门房严发皋正张罗两
个校工挂灯笼。看见我们,马上抓差:“快来帮忙,弄不赢了。”
“发糕,作儿搞么事去了?”“猫眼”不想干,要出校门。“发糕”张开
手拦住:“昨黑竹器社才送拢,天黑么样挂?快弄哦。”我侪几个只得动手干。
灯笼挺大,直径足有一米,每只里面装一40瓦电灯泡,外罩红稠布,喜色
气派。我问:“几多钱一个?”“发糕”伸出一个手指:“一块。”
“啧啧。”众人咋舌。人多力量大,大家只用了五分钟,就把两个灯笼挂好
了。左右灯笼上书:“庆祝元旦。”格外醒目、喜庆。
我们来到大街上,人已很多了。各大商店门口,红灯高挂,彩旗猎猎。百货
公司顶楼上,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马玉涛那首耳熟能详的歌:“马儿啊,你慢
些走……”
马路上,人人喜气洋洋,个个笑容满面,共同祈盼祖国昌盛,巨龙腾飞。
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告诉你,今天仅仅是元旦。中国老百姓最看重的还是春节—过
年。那时的节日气氛要浓厚得多。
过了县公安局,就来到工会大院。大门右边贴着海报:“庆祝元旦篮球友谊
赛:XX队—XX队 时间:下午三时。”
进门就见一棵参天槐树,足有二十多米高。秋去冬来,树叶早已凋零。枯萎
的枝干迎着凛冽寒风顽强挺立,渴望来年新生。
大院里有五六个房间,分别是:乒乓球室、体操馆、书法美术室、阅览室……
院子中间有个灯光球场,举办过很多重要比赛。
今天工会搞了个灯谜大会。在大槐树周围一些小树上,人工搭的架子上,挂
满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大小灯笼。灯笼上写着各种谜语,特别是那走马灯,尤
其吸引人。此外,还在院中固定物上拉上麻线,线上挂满写好谜语的彩色纸条。
交叉纵横,随风飘扬。谜语数量足有上千条。猜中谜底者,可撕走纸条,去大会
组织处兑奖。
不一会,人越来越多。三五成群围拢谜语,兴趣盎然地猜测起来。没有喧嚣,
秩序井然。我就喜欢这样的环境。,
孝感工会这届“庆元旦,猜灯谜”活动规格、水平很高。谜面涉及面广泛,
难度大。远到天文地理、世间万物,近关百姓生活细微,林林种种,五花八门。
文化深远,趣味横生。特别是一些古代诗词谜面,我看都看不懂,别说猜了。不
禁自叹知识浅薄,孤陋寡闻啊。
我们这几只井底之蛙穷转半天,猜不出一个谜语来,觉得没意思,干脆打道
回府,真有点“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味道。正走到阅览室门前,
一张红纸条上的谜语吸引了我:“兀术。打一食物。”
“猫眼,你语文好,猜猜,么意思啊?”我俩早就互称绰号了。
“找不到,我哪有你恶燥,你来。”“猫眼”了无兴趣。
“兀术是么事人?”我转身问“师长。”
“金国大将。”
“我听评书讲的。”“师长”补充道。金人将军,元帅?大将,金元帅……
“有了!是金帅苹果。”我灵机一动,大叫一声。“师长”“猫眼”相互一对眼:
“对的,金帅!”
“尺八,快扯下来,去领奖!”“师长”命令,刘安靖撕了纸条就跑。没过五分
钟,手举奖品—一只圆珠笔跑回来:“中了!中了!就是苹果。”
“老板娘,有点板眼!”“尺八”将圆珠笔递给我。
“是师长点醒了我,该师长得。”我把奖品塞给师长。师长哪愿要?推来搡
去,最终给了“尺八。”
过节,高兴就行,不在乎么事奖品,众皆欢喜。
“刚才兑奖,我看到苏雅菲了。”“尺八”一句话触动了我的神经。
“赠攒呆哪哈社?”“猫眼”不怀好意看看我。方言:赠攒呆哪哈社(现在
在哪)
“走,我带你去。”“尺八”拖着我就走,其余急忙跟过来。
在灯光球场一侧的人群中,苏雅菲正手挽一中年妇女,抬头看灯谜。见到我
们,面露惊讶:“你们几么暂来的?这是我姆妈。” 方言:姆妈(妈妈)
“阿姨好!”我赶快凑上前亲热称呼,博个好印象。其他几个木讷口呆,不
知所措。
“你好。大家好!”她妈妈讲话带点汉腔,见我讲普通话,略显好奇,又多
看了两眼,特别对我的军装很注意。
“他是我同桌赵旭东。”苏雅菲声音小得只有我能听见。她妈妈“噢”
地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么样,猜到么事冇得?”苏雅菲赶紧转移话题。
“猜中一个……”“尺八”绘声绘色把刚才那一幕重演一遍。
“有收获就不错,不像我,一无所获。”她妈妈点点头。
“还猜吗?不回去吃饭啊?下午看电影哦。”她这是要跟我们分手啊。
“不猜了,我侪早想走了。”“猫腰”接话真快。也是哈,再讲么事显得多余,可能出现尴尬场面。我很奇怪她妈妈看我军衣的眼神,为啥苏雅菲要阻止我讲话?这里面有什么奥秘吗?我一定要弄清楚。
大家又寒暄几句,分手了。
回校路上,我又成了攻击靶子。
“老板娘今落双喜临门。”“师长”又开第一炮。
“‘阿姨好’,好亲热呀,想找丈母娘啊?”“猫眼”憋着普通话笑话我。
“哈哈哈哈!”众大笑。
“狗日猫眼,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胡说!”我一路追打“猫眼”回到学校。
六四年开始,正值国家文化大繁荣、大发展时期。尤其是电影,每周都有新片上演。可上中学后,看电影次数比八一小学少多了。实在想看只有等到星期天,还要自己掏钱。我哪来那么多钱?学校包场屈指可数,不知错过了多少精彩绝伦的好电影、新片子。
孝感县电影院不大,只有一千多个座位。可在六十年代,这是全城最热闹,最吸引人的地方。
下午电影两点钟才开演,为了观看新中国电影明星照片,我们几个提前10分钟进了电影院。抬眼望去,22位明星12吋黑白照片高挂在两边墙上,每边11位。
左边是:赵丹、白杨、张瑞芳、上官云珠、孙道临、秦怡、王丹凤、谢添、崔嵬、李亚林、金迪;
右边是:田华、陈强、于洋、王心刚、张平、王晓棠、谢芳、张园、庞学勤、于蓝、祝希娟。
明星们神采奕奕,光彩照人。他们塑造的艺术形像感染、激励、影响了几代人。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人,更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我最喜欢的是王心刚、王晓棠。凡是他俩主演的片子,我都能如数家珍,倒背如流。“男看王心刚,女看王晓棠”当年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如雷贯耳,家喻户晓。
我怀着激动、崇拜的心情看完由王心刚、王晓棠主演的电影《海鹰》。
如果你问我观后感,我就一个强烈愿望:这两个金童玉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应该是天经地义的恩爱夫妻。而且,我这个愿望绝对能代表90%
以上的观众。
散场后,我们几个走散了。回校路上,我忽然发现了人流中的苏雅菲,脑子里立马蹦出个想法:今天我要设法弄清补衣服的事情。
苏雅菲平静从容在前面走,我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突然,我感到自己好下作!这不是特务跟踪吗?为什么不正大光明问她呢?我一抬眼又看到许多熟面孔。这哪行,这不自我暴露吗?管不了那么多了,怕么事?不能犹豫。
嗳,快到校门口了,她怎么还往前走啊?她家究竟在哪啊?忽然她左拐她进了胡家巷。原来就在学校对面啊,她从没告诉过我。我紧跑两步,跟了进去。
哦,我想起来了,“地主”每天要到井台挑水,今天可别遇上他啊。上帝保佑!
走了约五分钟,来到工会后门,眼见苏雅菲就要进门,我急了,大叫起来:“苏雅菲,等一等!”冲了过去。
“咦,么样是你呀?你跟踪我?”她一脸疑惑,却没生气。
“么事跟踪,难听死了,我找你有事要问。”我尽量把话说得柔和些,唯恐惊吓到她。
“有么大事啊,在学校不说?”你现在说得轻巧,在班上能说吗?你给过我机会吗?
小小门口,进出人还不少,说话不方便。我灵机一闪,迅速抓起她右手,拖到墙角小树下,故意捏住不放。
“你放手,小心人看见。”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抬眼望望四周,见无人注意,干脆不扭不动了。我胆子大起来,左手情不自禁伸了上去,把她白嫩柔软小手紧紧握住。
“上次我的衣服谁补的?”我直奔主题。
“我姆妈补的。”她小声答道,脸已泛红,夕阳下,更显妩媚。
“你妈妈手艺真好,她搞么事工作?”难怪她妈妈上午那样注意我的衣服,原来如此。
“城关镇服装社缝纫工。”
“难怪补得这么好。我开始以为是你补的,后来觉得短时间补得这么漂亮,你一定有帮手,没想到是你妈妈。”我两人一起夸,尽量多赞美感恩,生怕终止对话。
“我家有缝纫机,我也会用。那天姆妈见衣服太破,时间又紧,才自己踩的。”谢天谢地,她愿意和我说话。
“真要感谢你啊,不然我穿么事?”这不是废话吗!我赶紧转动脑筋想词,手却越握越紧。
“你家住工会大院?我能进去看看吗?”我欲换个话题,小心问道。
她刚要搭话,“啪”!什么东西不偏不倚砸我头上,我下意识松开双手,接住一看:一只毽子!妈的!
“哈哈哈哈。”苏雅菲抚掌大笑。
撞到鬼了哦,谁他妈坏我好事?毽子肯定是院子里飞出来的。我大怒,转身把它狠狠扔了回去,急忙又去拉她的手。
“嗨嗨!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做饭了。”她轻轻推开我手。“不想看看砸坏没有?还笑。”我想装受伤,引诱她来抚摸我。
“你就不要装了,冇得事。我走了哈,明天见。”她紧走几步,进门不见了。哟,冷得这么快呀?我失算了。
哎,仅仅刚开了个头,还没进入主题就他妈歇菜了。费了半天心机,被一只毽子踢飞了,你说倒不倒霉?
不过今天已经大大地收获了:初中第一学期,就摸到女生的手。简直神速啊,我有点板眼吧!看来性子急也并非缺点。
想到刚才苏雅菲的温柔顺从,我俩的亲昵行为,如同喝了蜜,心里甜丝丝,美滋滋的。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嗨,想那么远干嘛?都说万事开头难,我总算走出了第一步。我们那个年代,第一次单独接触女生,就敢摸人家手,没遭拒绝,已经很幸运了。我真有点“胆大妄为。”我佩服自己的勇气。
人的生理欲望,真挚情感是强压不住的,异性相吸是人性的本能,爱慕的基础。今天我和她只是初次碰撞,我要充分利用同桌这个近水楼台,努力进攻,摘得美月。我一定要成功。
我神往少男少女纯洁而美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