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争第四案----移宫案
“移宫案”其实发生在“红丸案”前,泰昌帝一死,东林党马上就开始琢磨该如何拉拢新皇帝了。通过挑起国本之争,东林党成功地破坏了万历同朱常洛的父子感情,将自己塑造成维护封建礼法的正义之士,收获了朱常洛对他们的感激涕零,登基后的泰昌帝对东林党是有求必应,可是令东林党难过的是泰昌帝是个短命皇帝,仅仅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离开他们了,这不,“老叶妈”叶向高这个东林党的党魁刚刚接到圣旨还未来得及启程赴京呢!一定得想个办法巩固住胜利果实,得尽快同朱由校建立起深厚感情才好。
别看万历对庶长子朱常洛不怎么样,但他对皇长孙朱由校可是非常的重视爱护:“(万历三十三年)神宗显皇帝以元孙(朱由校)生,遣使颁诏天下,书谕宗藩,恩赉文武百官军民人等,事从优厚,悉赦诸臣之矿税诖误、被逮久系诏狱者,一时海内欢声雷动。其明年丙午二月尊上 慈圣皇太后徽号,进封王恭妃为皇贵妃。 (其母)王选侍为才人。至四十八年七月,神宗皇帝遗诏言:皇长孙宜及时册立进学。”万历以“元孙诞生”昭告天下并行大赦,这样做其实就是变相的宣布朱由校未来可望继承大统,而且立马晋封祖母王恭妃为皇贵妃,临终时更是直接册立其为太子,可见万历对皇长孙的重视。“神宗初,以熹宗早失母,命西李母之。”万历四十七年十月,在天启的生母王才人死后,万历又亲自指定由朱常洛的宠妾西李照顾朱由校,可谓是呵护周到。可以想到朱常洛必会对这个巩固了自己太子地位的长子由衷喜爱,后来泰昌帝临死前宁可空置皇后的位子,也不愿满足最宠爱的西李的封后要求,估计也是怕朱由校受委屈。
朱常洛即位后,朱由校和养母西李随之移居乾清宫。泰昌帝驾崩后,西李因为朱由校十五岁年少,仍旧留居乾清宫照顾小皇帝,东林党要控制新皇帝小天启,就要先搞定天启的这个合法监护人才行,可问题是这个西李和郑贵妃关系不错,当初西李就是走郑贵妃的门路才获得了万历皇帝指定她抚养天启和崇祯的特权:“及才人娘娘崩,东李老娘娘位列在前,时西李老娘娘擅专宫之宠,固要光庙奏请神庙,又密恳皇贵妃郑老娘娘奏请神庙,将先帝(天启)托西李老娘娘看管,又今上(崇祯)亦属看管。”而东林党因为国本之争而与郑贵妃势同水火,本着一个信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东林党明确了目标---赶走李选侍!
“(泰昌帝)命封(西李)选侍为皇贵妃。选侍趣熹宗出曰:“欲封后。”帝不应。礼部侍郎孙如游奏曰:“今两太后及元妃、才人谥号俱未上,俟四大礼举行后未晚。”“光宗即位,妃与郑贵妃同住乾清宫(郑贵妃住乾清宫是因要为刚死不久的万历守灵)。时上谕封郭元妃为皇后,王才人为贵妃。又谕封李选侍为皇贵妃。及上不豫,召大臣入乾清宫,上御暖阁,凭几谕曰:“李选侍夙保震器,抚育国本,宜速封。如是者再,署礼部事。”侍郎孙如游对曰:“今孝端、孝靖两太后及元妃、才人大典未竣,俟四大礼举后,行未晚也。”既而上崩,选侍遂踞乾清宫。因挟制皇长子,邀封皇后。”朱常洛曾下诏封西李为皇贵妃,可西李却要封后,朱常洛不答应,结果这么一僵持,西李不但没能成为皇后,就连进封皇贵妃的机会也错过了,依旧只是低微的小小选侍,这让东林党驱逐西李有了底气。
泰昌帝刚闭眼,东林党就上演了“移宫”的大戏。《明史。方从哲传》:“时(西李)选侍居乾清官,群臣入临,诸阉闭宫门不许入,刘一燝、杨涟力拄之,得哭临如礼,拥皇长子出居慈庆宫,从哲委蛇而已。杨涟、左光斗念选侍尝邀封后,非可令居乾清,于是议移宫,争数日不决。从哲欲徐之,请选侍移峻銮宫。至登极前一日,(刘)一燝、(韩)爌邀从哲立宫门请,选侍移哕(huì)鸾宫。”杨涟等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联手行动,将小皇帝天启骗出抢走,四天后的九月初五逼迫李选侍抱着幼小的皇八妹搬离乾清宫,住进专门给无名份的宫御养老的哕鸾宫。顾命大臣首辅方从哲是浙党领袖,并不同意东林党的做法,可是面对东林党人多势众的汹汹来势,软弱的他只能“委蛇而已”,“欲徐之”,想拖延时间,但毫无用处。最终东林党假借维护正统大义之名,成功地夺得了政治操控权。因移宫事件过于苛激,外界纷纷斥责东林党违背孝悌之道,欺人太甚,批评天启帝虐待养母,御史贾继春上奏指责东林党“违逆先帝,逼逐庶母,皇八妹入井堪怜,李选侍雉经谁诉?其惨黯光景,通国之人长叹陨泣。”遭群起责难。
九月二十五,“己亥”,被东林党的欺骗操控的天启降谕:“朕昔幼冲,皇考选侍李氏,恃宠屡行,气殴圣母,以致崩逝,使朕抱终天之恨。朕虽幼,未尝忘也。皇考病笃,大臣进内问安,选侍威挟朕躬,使朕传封皇后。复用手推朕,向大臣?颜口传。至今念及,尚合羞赧。朕因避李氏暂居慈庆宫。又令李进忠、刘逊等传言,每日章奏文书,先呈选侍,方付朕览,仍欲垂帘听政。且欲处分御史所言选侍,他日必有武氏之祸者。”“九月一日,皇考宾天,大臣入宫哭临毕,因请朝见。选侍阻朕暖阁,司礼监官固请,乃得出。既许复悔,又使李进忠等再三趣回。及朕至乾清丹陛,进忠等犹牵朕衣不释。甫至前宫门,又数遣人令朕还,毋御文华殿也。此诸臣所目睹。察选侍行事,明欲要挟朕躬,垂帘听政。朕蒙皇考令选侍抚视,饮膳衣服皆皇祖、皇考赐也。选侍侮慢凌虐,朕昼夜涕泣。皇考自知其误,时加劝慰。若避宫不早,则爪牙成列,朕且不知若何矣。选侍因殴崩圣母,自忖有罪,每使宫人窃伺,不令朕与圣母旧侍言,有辄捕去。朕之苦衷,外廷岂能尽悉。乃诸臣不念圣母,惟党选侍,妄生谤议,轻重失伦,理法焉在!朕今停选侍封号,以慰圣母在天之灵;厚养选侍及皇八妹,以敬遵皇考之意。尔诸臣可以仰体朕心矣。”贾继春后被削职。
天启谕令中所说的李选侍“欲垂帘听政、他日必有武氏之祸”完全是东林党的荒谬指控,明朝文官集团空前强大,就是皇帝的亲娘太后们都没有武则天所拥有的特殊机遇和政治资源搞垂帘听政,何况是身份低微而且不过只是个养母的李选侍?
李选侍虽已“移宫”,但斗争并未结束。十月初七,李选侍的侍从被捕入狱“庚戌○东厂缉获钦犯李进忠”。十月二十四,哕鸾宫更是突然离奇失火,经奋力抢救,李选侍母女才幸免于难。“○丁卯。哕鸾宫灾。上谕内阁,:皇五弟(朱由检)并诸公主见居勖勤宫与哕鸾宫相隔甚远。其哕鸾宫虽毁,选侍李氏暨皇八妹俱无恙,特谕卿等知之。”
在天启五年的霍维华向天启上奏的揭露三案真相的奏疏里,讲述了移宫案中令人震惊的一些细节,因为鲜为人知,故而特别一提。杨涟与左光斗见到大太监王安辱骂李选侍,立马引为同党,与之亲昵商谈谋划,此后就有了所谓李选侍的武后垂帘、凌虐宫嫔、其父盗宝之说。移宫之日,李选侍的首饰妆奁被抢劫一空,便是头上的簪珥也被夺去,身边的十几名侍从都被殴打得遍体凌伤,李选侍光着脚抱着年幼的女儿,跌跌撞撞地被赶出乾清宫,一路吞声饮泣,情形万分凄惨。而王安与杨涟等人为杀人灭口,更是捏造盗宝的罪名,将魏忠贤、刘朝等侍从连带李选侍的父亲下狱论斩,幸亏当时的刑部尚书黄尧缵据法力争才将这些人保全了下来。
通过制造“国本之争”大获利益的东林党再次靠制造移宫案和红丸案争端,将自己树立为护君爱国的忠臣形象,以拥立之功谋取新国君的感激和倚重,从而打击政敌。叶向高、邹元标、杨琏、赵南星等人都先后被起用,而浙、昆、宣等党则受到打击排挤。东林党终于第一次全面把持了朝政,掀启了“众正盈朝”的全新时代。但是这种建立在欺骗上的感情完全经不住时间的考验,随着天启的政治成熟很快就破裂了。就如同1547年的夺门之变中的明英宗与石亨、曹吉祥的关系一样。
一年以后,伪造王才人遗言的天启的启蒙老师刘良相被天启处死。《酌中志》:“先帝(天启)髫龀时,宫中私自答应诵书习字,刘良相也。孝和皇后即才人王娘娘临崩时,托写遗言云:与西李娘娘有仇者,良相执笔也。天启元年,逆贤矫旨发良相于凤阳而杀之,今有谁肯代良相鸣冤枉耶?”
天启母亲王才人死于万历四十七年十月,那时天启已是十四岁的少年,不是三四岁不解事的幼童,如果王才人是被西李凌虐殴打致死,与母亲王才人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少年天启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万历皇帝和朱常洛都极看重朱由校,他一出生就被视为未来的接班人,母以子贵,万历皇帝亲赐天启母亲王选侍“才人”封号,在当时太子宫中,她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郭氏。郭氏病死后,王才人成为太子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女人。还是选侍身份的西李哪敢太岁头上动土?又哪里有实力能动得了王才人?最可笑的是刘良相声称王才人临死前委托他写的遗言,这刘良相每天给天启颂书教字,一句话的事至于这么麻烦么?可见这所谓被西李迫害而死的遗言是后来刘良相为了移宫案按照东林党的要求伪造出来的,为虎作伥的刘良相被杀一点也不冤枉,刘若愚写“逆贤矫旨”是为了讨好崇祯和东林党给自己免罪减刑,其实发配打死刘良相的只会是天启,没有天启的首肯,魏忠贤怎敢杀死王才人倚重的天启的启蒙老师?
天启四年六月,羽翼渐丰的天启又诏封李选侍为康妃。“辛亥,封光庙选侍傅氏为懿妃,李氏为康妃。礼臣林尧俞奏谓:皇大妹婚期已近,皇八妹婚期尚远,选侍李氏似不宜封。况当皇上登极之初移宫之际,议论纷纭,封号一节宜俟皇八妹选婚之日另议。上不听,命一并举。”次年尽毁天下书院,天启六年更开馆撰修《三朝要典》为三大案翻案,东林党费尽心机所营造的“众正盈朝”的局面顷刻间翻覆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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