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原来,“特训班”的十名学员中,有一个名叫于鼎的,这人是这些学员中年纪最轻的一个,这年才27岁,却是阳江地区一个赫赫有名的恶霸。于鼎的祖上是大地主,代代剥削,广蓄钱财,为富不仁,鱼肉乡里。到了于鼎的父亲这一代,还用钱买了个民团司令,于是更是变本加厉,激起了数次民变。于鼎自幼耳濡目染,学得了一套作恶手段,7岁就开始以皮鞭抽人为乐。抗战胜利后的次年,于鼎父亲一病不治而毙。于鼎接任民团司令,比其父又倍加残暴,民愤极大。广东解放前夕,于鼎看看再在家乡待下去解放军一来只怕会让穷人碎剐了,于是就逃到了韶关。
于鼎在韶关更名换姓,伪装良民,小心翼翼做起了小生意。但阳江人民却还想着要报仇,在广东全省各地和周边省市都张贴了捉拿恶霸于鼎的告示。于鼎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正好遇见其父以前的密友老单。这老单此时已是“保密局”在广州的“地下组织”头目之一,代号“903”,这时去韶关是奉台湾之命替首期“特训班”收罗特务学员的,正好遇见于鼎,大喜,就把于鼎带到广州受训来了。
从学习技能而言,教官金伯懿认为于鼎是首期十名学员中最好的一名。于鼎受了几次表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混混了,于是就偷偷熘出训练班去外面练练手。这天中午,于鼎乘众人都在歇息的当儿,悄然前往广州长途汽车站。初次下手,这主儿倒还能沉得住气,出手就窃得了一个钱包,再出手,又叼得一支钢笔。于鼎窃喜,得胜而归。
哪知,于鼎扒窃是成功了,但却被蒋必烈手下正在查访金伯懿行踪的两个扒手发现了。他们是行家里手,看于鼎那手段当然是小儿科,但他表现出的那副胆识却非同一般,跟初出茅庐的新扒手是完全两样的,于是就起了疑,怀着探究之心尾随跟踪。那于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乐呵呵地回到了“特训班”。本来,他是想炫耀一番的,但进门正好碰上前来关心“特训班”情况的“903”老单,老单听说后暗吃一惊,此系违纪行为,应予惩罚,但老单念及私情,没有声张,只不过暗训了几句。这样,于鼎就只好把炫耀之心深埋于心里了。
却说蒋必烈手下的那两个扒手跟踪获知了“特训班”所在地“启明国术社”,觉得这个所在似乎有些蹊跷,于是就悄然向蒋必烈报告了。蒋必烈是个细心人,他让他们不必声张,此事到此为止,由他负责安排料理。蒋必烈如何料理?他于当天晚上雇了一辆三轮车,在“启明国术社”那里转了一个来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次日,蒋必烈就派人花了重金悄然将“启明国术社”对面一家杂货铺子楼上的两个房间借了下来,带了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住了进去,他要观察和判断那家“启明国术社”是怎么回事,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人。
蒋必烈等人此后天天闭门不出,待在杂货铺子楼上用望远镜观察对面“启明国术社”的情形。这样,金伯懿在“启明国术社”院子里教于鼎等学员练习正规扒窃技能基本功的那些镜头就被蒋必烈尽收眼底了。蒋必烈这下子可是大大吃惊,寻思这可是羊城历代扒手老大都没碰上过的新问题,怎么有人竟然敢到老子眼皮底下来玩这一套?看来,那天的22起扒窃案件必是这伙人所为。那个理着大背头(指金伯懿)的教师爷,就是这伙人的老大。
蒋必烈向扒手帮伙的老二老三等几个头目通报了情况,众头目无不吃惊,有人便主张出钱雇用一批叫花子前去砸了“启明国术社”,把这伙人逐出羊城。蒋必烈不同意,说这样做一来不合江湖规矩,二来容易引发祸事,现在已经解放了,共产党执政,治理治安看势头很是严厉,犯不着为此事而引火烧身。那么应当怎么办?蒋必烈的主意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向对方下书挑战,比试技艺,谁输就由胜者发落。他吃扒窃饭已经30多年,“小神手”的诨号并非徒有虚名,不相信比试不过对方。胜后把对方驱逐出广州就是了,如果不走,那时再请叫花子行动,传到江湖上也不会说广州扒手的不是。
这样,“启明国术社”就收到了蒋必烈派人送去的一份花了若干钱钞请一位老学究写的措辞斯文、意思却很明了的挑战书。陶千重拆开信封一看,惊得脸无人色,他倒不是担心金伯懿是否比得过人家,而是“特训班”一事竟然让广州当地扒手发觉了,那不是公安局也马上就要知道了吗?此事怎生是好?金伯懿虽是“特训班”教官,却是不堪商议这种事宜的,只有跟“903”密议了。于是,陶千重就按照事先约定的紧急联络渠道跟老单取得了联系,十万火急约见。
老单看了蒋必烈的那封挑战书,心里已有八分明白,料想必是于鼎那小子那天的行动惹的祸。老单既然被毛人凤亲自圈点为“保密局”广州地区潜伏特务地下组织负责人之一,于特务工作自是有些主见的,他说这件事看来还没有惊动公安局,否则人家还不是一锅先把你们给端了。此事如何办?看来,还得跟金伯懿商量呢,因为这边的地头蛇扒手计较的是扒窃技能高低,那就得让金伯懿来掂量了。
于是,金伯懿也参加了密议。他不懂特务应该怎么做,但于扒窃这一行那是有绝对的发言权的。当下便说,广州扒手的技艺,前任老大“闪电无影”杨青平他认识,没有切磋过,不过估计没有他行。至于现在的这位老大“小神手”蒋必烈是否比杨青平高,他没有听说过,只是听说这人在扒手帮中口碑不错,但似乎很少亲自出马作案的。现在的对付方案有二:一是迅速秘密转移,在广州市内或者郊区换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继续进行培训;二是干脆离开广州地区,前往其他地区继续进行训练。不过,采取这样避开方法的话,会被对方认为是示弱,以后最终传出去原来这个训练班是他金伯懿在主持的话,江湖上的名头就会受损。但他此刻不应该考虑这点,所以,还是请陶千重和老单拿主意看如何做较为稳妥。
金伯懿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陶千重和老单,他俩马上想到,此刻如果退缩,广州的扒手帮伙肯定要四处乱吹,这就难免最终会传进共产党公安人员的耳朵,那这件事就做拙了,毛人凤肯定要严惩的。所以,看来还是要让金伯懿出面比一比,而且一定要把蒋必烈比下去。于是,陶千重就问金伯懿是否有足够的把握把那个蒋必烈比下去。金伯懿说他在江湖上纵横多年,好像还没有碰到过对手,因此,应该说是没有问题的,最差的结果也得打个平手。
陶千重和老单再三商量后,最后决定让金伯懿接受挑战,跟蒋必烈一比。但为防止万一消息泄露出去了,公安局会采取行动,这边的“特训班”人员还是当晚就迅速离开,另外安置一下再说,留下金伯懿准备应对对方。当然,要保证金伯懿的安全,所以,老单还得安排些人员散布于“启明国术社”附近暗作保护。
如此决定后,金伯懿就出面在蒋必烈的那封挑战书上写了一行表示愿意应战的话语,让对方先派人过来谈一下看如何较技,选择时间地点,然后正式实施。这封信件,次日上午就由老单派人去邮局挂号寄往蒋必烈指定的地址了。
蒋必烈收到信后,马上指派广州扒手帮伙的老二前来“启明国术社”洽谈相关事宜。这时,这边只剩下金伯懿一个人了,正坐在门口假装悠闲地喝着茶看报纸。他把对方引领到了附近的一家茶楼,两人开门见山谈了谈,议定了以下事宜:
1.高手亮技,如果采取直接作案方式,那势必会惊动警方,故较技方式宜以内部比试为妥。
2.次日下午两点,蒋必烈亲自前来“启明国术社”以技会友,双方允许各带两名助手。
对方离开后,老单事先派去暗地观察的特务露脸跟金伯懿见面,金伯懿把情况说了一下,由那特务去汇报。
陶千重知晓情况后,跟老单商量下来,决定他们还是不露面,而由老单指派了两个广州当地的流氓当晚即住进“启明国术社”,次日以助手名义出现,以替金伯懿助威。
四
次日下午,蒋必烈如约而至。金伯懿跟蒋必烈见面,两人从未见过面,互不相识。以金伯懿在江湖上的名气,蒋必烈这样的扒手老大应该是知晓的,但金伯懿报的是化名,又说一口广东话,所以,他就不清楚对方是何许人也,心里还颇有些轻视金伯懿。
根据金伯懿昨天跟老二所议定的,他跟蒋必烈比的是扒手的基本功,但那都是得具有足够资质的人而且必须刻苦习练数年才能达到的——
首先是从盛着清水的铜盆里左右开弓以手指捞取铜钱。铜钱绝薄,铜盆底部又极平整,水里一浸,等于是牢牢地吸附于盆底了,要在眨眼之间一个个叼上来,那确实是很见功夫的。金伯懿和蒋必烈每人面前放一个铜盆,内各放十个铜钱,旁边一人说“一、二、三”,两人便马上下手,看谁先把盆里的铜钱捞光。这番较量两人几乎未曾分出高低来,是同时捞光的。这使蒋必烈很是意外,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从未听说过姓名的“无名小辈”竟有这等身手。令蒋必烈更意外的是金伯懿随口说出的一个提议:往铜盆里倒一暖瓶开水后重新捞一次。金伯懿见蒋必烈面有难色,便不再坚持必须如此,但他却让助手倒了一暖瓶开水后,将铜钱投入,左右开弓下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10枚铜钱一一捞了起来,看得蒋必烈目瞪口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敢一试。这样,这个回合算是蒋必烈输了。
接着是把直径5毫米的彩色弹子糖撒向空中,伸手叼取,看谁叼得多。蒋必烈8岁就人称“小神手”,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先试了试,左右开弓叼得十几颗。金伯懿看着笑了笑,拿出一瓶药丸来,直径比弹子糖小了一半,难度自然大得多了。他叼了跟蒋必烈相同的颗数,蒋必烈又输了。
金伯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成细长条的彩色糖果包装纸,往空中一抛,双手往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彩纸中一阵伸展,停下来时,各个手指间竟然都夹着若干条彩纸。那蒋必烈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双手作揖,口称“前辈”,神情顿时变得恭恭敬敬。
金伯懿微微一笑,他先前只一看对方的手段,就知道跟自己不是在同一档次上的人物。但他此刻还想显示一手,以使蒋必烈彻底服帖。金伯懿显示的这一手,通常扒窃技艺再高的扒手也是不可能掌握的,甚至可能连听也没听说过,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顶级扒手的基本功了,而是具有一定根基的武林高手的本领。金伯懿指着一旁码着的整块青砖,示意助手抛过来。两名助手一块块地抛过来,他就左右开弓用双手的中指食指飞快地叼住后,轻轻放于一边。眨眼间,20块青砖就已挪了位置。金伯懿一拍双手震落灰尘,笑声朗朗:“献丑了!”
至此,蒋必烈早已折服,和两个助手对着金伯懿只是拱手,心里惊疑不已,不知这个理着整齐大背头发式的汉子是何方高人。金伯懿拱手作揖还礼:“如此,你我就算玩结束了吧?敝人意思是最好大家都把这一节忘记算数,蒋先生您看呢?”
蒋必烈连连点头,但他提出想请金伯懿吃顿饭,为表示尊重金伯懿刚才的提议,他就带今天在场的两个助手参加饭局。这个,金伯懿其实是做不了主的,他得听陶千重的决定。于是,他稍一沉吟,说非常感谢蒋先生的盛情厚意,此事容他考虑一下,明天答复。
陶千重得知较技结果后,大喜过望,随即竟然产生了要把蒋必烈一干羊城地面上的扒窃高手收罗到“保密局”麾下的念头。当然,这件事他还得请示台北,于是当即使用了只有紧急情况下才能启用的那套密码,让老单动用了广州潜伏特务组织的地下电台向“保密局香港站”发送了一份请示报告。香港站收到这份报告后,非常重视,当即向台北“保密局”本部请示。
次日上午10时,台北回复:此议可试,安全第一。
陶千重得到台北的这个八字批复时,已是下午4点了。他当即让老单派人通知蒋必烈:当晚8点在“大望亭酒店”见面。
陶千重和老单商量后,决定派金伯懿和老单的助手前往“大望亭”,跟蒋必烈商谈参加“保密局”广州地下组织的相关事宜。老单的助手名叫戚丽芸,是一个30岁的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抗战时参加了“军统局”广州地下特务组织,是一名受过表彰的情报特工,抗战后曾去南京“国防部保密局”参加过特工训练班,据说具有一套策反经验,这次派她出马拉蒋必烈下水,料想是小菜一碟,马到成功。
当晚8点,双方在“大望亭酒店”见面,蒋必烈还是带了那两名助手。金伯懿知道江湖上的规矩,思忖戚丽芸出场一举其实是违反了跟蒋必烈的约定的,于是灵机一动就佯称戚是他的夫人。蒋必烈也不起疑,对戚丽芸执礼甚恭。蒋必烈跟金伯懿见面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想了解他在广州训练扒手的用意,是否打算长期驻扎,因为这关系到广州扒手帮伙的生存空间问题。他在酒席中含蓄地一询问,金伯懿的回答是他不过是路过广州,受友人之托调教几个徒弟,蒋必烈听了心思稍定。但他还是按照江湖规矩热情挽留金伯懿,说要把自己的老大位置让出来请金伯懿屈就。
这时,戚丽芸就开始切入了,她已经摸准了蒋必烈的心理:很在乎自己的老大地位,极想维持现状。于是就顺着这话题展开了话头,一番试探下来,双方都摸清了对方的意思:蒋必烈可以保留老大位置,但要在适当时候根据金伯懿从外地或者本地发出的指令做一些事情;蒋必烈愿意替金伯懿效力,但金伯懿应当充分维护蒋必烈在江湖上的名声和实际地位。
在戚丽芸看来,首次接触能够谈到这个份儿上,那算是不错的了。鉴于蒋必烈还带着两个助手,她不便把话说得全部明了,于是就到此告一段落,让蒋必烈给她留了个最便捷的联系方式。
陶千重和老单听了戚丽芸的汇报,甚觉振奋。他们已经想好了今后的一份理想蓝图:把蒋必烈等一批在广州扒手帮伙中颇有地位的扒窃高手发展为“保密局”特务,加上特训班培训的那批成员,就能控制“保密局”在广州的情报活动,甚至在必要时还能破坏社会治安,扰乱政治形势。再往前看,还能把这些经过实践考验的特工人员作为像金伯懿那样的教官力量派赴其他城市培训情报人员,复制“广州模式”。于是,陶千重就决定亲自出马去跟蒋必烈见面摊牌。
在陶千重看来,这件事已经是“馒头上笼八分熟”,只要让蒋必烈办一个加入“保密局”的手续就行了。哪知,当他跟蒋必烈见面后一摊牌,蒋必烈却一口拒绝!
蒋必烈是叫花子出身,自幼的生活经历导致他长大成人后成了一个容易满足现状的庸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做“大事”,因此,经常告诫自己不能跟官方有接触,广州扒手的前任老大“闪电无影”杨青平跟日本人接触后的结局成为他的一道警示牌,因此,当他听陶千重让他参加“保密局”替蒋介石效命后,马上一口回绝了。
对于陶千重来说,蒋必烈的坚决态度简直是一支突然出现在面前直直地对准了他脑门的枪口,根据特务工作的规律,对方的断然拒绝就是自己危险的开始。陶千重在猝不及防之下,简直蒙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遂将话题一转说到了其他内容。其实,这时陶千重已经在心里作出了决定:应该采取灭口措施了!不过,为防万一,陶千重还是好言稳住蒋必烈,说此事请容我们再商量,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合作方式。总之,我们肯定会充分尊重蒋先生的本意的。
陶千重把自己的念头对老单一说,老单苦笑说看来只有这么做了,他妈的谁让那小子不识相呢,不过,这件事我得跟人商量后再最后作出决定。陶千重知道老单是要向“保密局”潜伏广州特工的总头目请示后才能作决定,寻思这是应该的,于是就说你可以去跟人商量,但此事宜早不宜迟,必须得尽快作出决定。
后来据老单被捕后向公安机关交代,他就此事是否实施特地向与其单线联系的上司、“保密局”广东省地下工作站负责人之一、代号“201”的特务头子作了汇报请示,“201”表示同意将蒋必烈等知情人灭口的计划。否则,这不仅仅关系到“保密局”特训班的成败与否,更重要的还关系到广州潜伏特务组织的安危问题。
老单再次约见陶千重,说已经决定实施计划,具体事宜可由他一手负责,但是,到时候可能需要金伯懿出面予以配合,因为金伯懿能够起到蒙蔽蒋必烈一伙的作用。陶千重点头称是,说那就辛苦你们了,金伯懿随时可供调遣,你放手干吧。
老单是一个早在抗战前就已经参加“国防部保密局”和“军统局”的前身“复兴社特务处”的老特务,据说以前曾经参加过戴笠亲自策划的暗杀广东军阀陈济棠的行动,因此经验丰富,让他策划眼前解决蒋必烈等人的行动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老单首先指派其助手戚丽芸去跟蒋必烈见面,目的一是稳住对方,以防将特训班这一特大机密对外泄露,二是了解目前蒋必烈将这一机密透露给了些什么人。老单指示戚丽芸:为达到目的,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包括以色相勾引。
戚丽芸于是用蒋必烈留下的通信方式跟其取得联系,请对方在“济阳饭店”吃饭。蒋必烈果然经不住颇有几分姿色的戚丽芸的色相勾引,饭后,两人就去饭店附近的“大舒闲旅馆”开了房间住了一宿。次日上午分手时,戚丽芸已经把需要了解的情况全部了解清楚了:蒋必烈目前已经将“特训班”机密泄露给了跟他关系最铁的六个结拜弟兄,这些人都是广州扒手帮伙中占有一定地位的人物。蒋必烈告诉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征求他们的意见,看究竟是否应该考虑“保密局”方面发出的入伙邀请。他们的观点跟蒋必烈是一致的,认为此事涉及政治,风险极大,毫无意思,所以应该拒绝。
老单闻讯后,当即让戚丽芸于当晚再次约见蒋必烈,佯装情意绵绵先把扒手老大缠得神魂颠倒,然后说她已经跟上级提了建议:尊重蒋先生的选择,允许人家不参加“保密局”的地下组织,作为朋友,双方都留一条退路。鉴于蒋必烈这边已经有几位弟兄知情,为确保“保密局”广州地下组织的安全,所以,应当支付给蒋必烈等人一笔美元作为封口性质的保密费。戚丽芸说她估计上级会接受她的建议,所以,让蒋必烈通知他的六位结拜弟兄这几天不要离开广州,因为按照“保密局”的规定,这笔费用是必须当面发给本人的,还得亲笔签收。
那蒋必烈精于扒窃,江湖经验也不可谓不丰富,但于特务行当却是一片空白,他哪里知道这是人家要把他们这一伙一网解决的一个圈套,听说有市面上已经消失而且连他这个顶级扒手也无处扒窃了的美元到手,竟然喜不自胜,连连道谢,答应通知众弟兄坐等消息。
老单那边听了戚丽芸的汇报,当即通知陶千重:择日不如撞日,当晚就下手将蒋必烈一伙解决!陶千重自是赞同,于是就约来老单拉上金伯懿一起密议如何实施行动。老单交给金伯懿七颗小如人丹的毒药,让届时在接到暗号后施展其闪电手法当着蒋必烈一伙的面下到他们的茶水里。
这天正好是1950年元旦,老单于是让戚丽芸立刻通知蒋必烈,让其一伙晚上下榻于“大舒闲旅馆”,由她引领“组织上”的人员前往当场发放保密费。蒋必烈接到电话,答应准时前往,这主儿还恋着戚丽芸,直言不讳地提出让戚晚上也下榻于该旅馆。戚丽芸见这家伙死到临头了还色迷心窍,不禁暗自好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可能还有着想确保稳住对方的念头,当下一口答应。蒋必烈自是大喜,当即吩咐手下人前往“大舒闲旅馆”订了四个房间。
当天晚上9点,戚丽芸驾驶着一辆白色“雪佛兰”轿车前往蒋必烈指定的地点去接了他,又去了“大舒闲旅馆”。那里,另外六名扒手已经按照蒋必烈的吩咐开了房间,在其中一间里等候着了。稍停,陶千重和金伯懿也到了。戚丽芸把陶千重以“刘先生”的名义介绍给了蒋必烈等人,陶千重就跟他们说起了“保密费”事宜。期间,金伯懿在戚丽芸的配合下,于蒋必烈一伙的众目睽睽之下以添加茶水为幌子,把毒药分别下进了他们的杯子。陶千重看着他们一边发表意见一边喝下了掺有毒药的茶水,知道此时即使是华佗再世,这七人也绝无生还可能了,于是就找了个借口先退场离开了。
接着,金伯懿就叫上戚丽芸,说让她开车去拿美元和签收文件。这本来应当是一个漏洞,可是蒋必烈一伙竟然没有一个识穿的。戚丽芸和金伯懿离开后,考虑到七个人死在一个房间里可能会动静太大,于是就由戚丽芸在咖啡厅往“大舒闲旅馆”这边打了电话,让蒋必烈他们各自返回房间等候。蒋必烈也就乐呵呵地向六个弟兄下达了命令,他们返回房间没有多久,就都结束了在人世间的旅程。
五
七命巨案发生后,广东省公安厅长兼广州市公安局长布鲁接受了广东省委书记叶剑英的限期十天侦破的指令后,当即抽调精干力量组成了以案子发生日期为名的“元旦命案专案侦查组”,专案组一共有六名刑警,组长由从延安时期就是布鲁下属、后又跟他去江西省公安厅然后又一起调来广州的周微焰担任,副组长曹云宽是广东本地人,解放前在港粤之间专搞情报工作。
专案组在案发地“大舒闲旅馆”征用了三楼的两个房间作为现场办公点,进行就地调查。旅馆发生了这等人命巨案,老板黄胜观知道近期是不能正常营业的了,便索性在门口贴了张“内部整修,暂停营业”的告示,召集全体员工连同自己乖乖待着接受刑警的查询。专案组长周微焰让副组长曹云宽领着三名刑警跟旅馆方面人员分别进行谈话,了解情况,自己和刑警老铁听法医介绍解剖情况。法医认为,死者系服用了一种特殊化学药物而迅速致死,从其中登记为夏瑞林的那名死者所待的房间里发现的那几个茶杯内的残茶初步化验判断,死者是喝了放了毒药的茶水而死亡的,因此,这应该是一起投毒谋杀案。
曹云宽和三名刑警跟旅馆方面人员谈话所了解到的情况如下:那七人是元旦下午5点多由其中一个名叫丁祖煌的自称是来自韶关的客人来登记房间的,天黑之后,其他人就陆陆续续抵达了。那个独自死于房间内的名叫夏瑞林的客人,是最后到达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长得有点俏丽的青年女子。这些客人聚在夏瑞林的房间里聊天还是打牌就不清楚了,反正当时并无出事的端倪。到了9点钟左右,又来了两个男子,一个理着大背头,一个戴着礼帽,两人跟先来的那些客人挤在房间里聊天。不一会儿那个戴礼帽的男子先离开了,然后那个大背头跟那个女子也走了。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电话打到账房间,听声音似是先前那个女子,让唤那个夏先生接听电话。姓夏的接听电话后,这些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之后就没有听见过什么动静,茶役以为他们都睡了,也没有再留心,哪知竟然都死在房间里了。
专案组七人开了一个短会,周微焰作出决定:马上着手调查七名死者的情况。按照他们留在旅馆的登记材料,家住广州的那五人由刑警登门去查问家属或者邻居;韶关的丁祖煌和江门的赵世毅,先由这边去电韶关和江门公安局请求协查。只要查明了死者的情况,通过他们生前跟人交往的蛛丝马迹,总能获得若干线索的,顺藤摸瓜不信查不清案情。
可是,在广州的调查结果完全出乎意料,旅馆住宿登记册上的家住广州的夏瑞林等五人所登记的全部是假地址,有的根本没有门牌号,有的虽有门牌号但却无此人。接着,韶关和江门公安机关也打来了电话,皆说“查无此人”。
这样,这个案子就愈加显得扑朔迷离了。专案组分析判断,看来死者并非通常一般的被害人,而是他们生前可能跟某桩重大案件或者事件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本案的背后显然隐藏着某个阴谋之类的黑团。
根据布鲁局长的要求,专案组长周微焰每隔12小时向其汇报一次侦查工作进展情况。首次汇报时,周微焰谈到了这一判断。布鲁表示赞同,他还认同专案组首先调查清楚死者身份的侦查思路。专案组刑警再次举行了案情分析会议,对于查明死者身份进行了热烈讨论,最后决定将拍摄下的七名死者的照片登报让全社会辨认。
登报需要支付广告费,因此,专案组的这一打算的实施必须得到布鲁局长的批准,否则就领不到钱。可是,周微焰去市公安局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局长,又去省厅,也没有发现布鲁的影子。周微焰不禁暗暗着急,这个案子可是由省委书记叶剑英指令限期十天侦破的,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登报又得是明天的事了,拿不到钱,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了吗?
周微焰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团团打转的时候,布鲁却打来了电话,召他立刻去一趟市局。周微焰这一去,禁不住一阵欢喜。原来,布鲁亲自出马侦破了一起盗枪案件,竟然意外获得了关于“大舒闲旅馆”七命巨案死者身份的线索。
这天,布鲁驱车从省厅来到市局进门时,门卫交给他一封信件,说是一个老百姓半小时前骑车送来的,没有下车,扔下信件说了声“请交给你们局长”就匆匆离开了。布鲁拆开信封一看,竟是举报一周以前发生于“中山大戏院”的手枪失窃案线索的。
一周前的那个晚上,驻军部队一位团长带着警卫员前往戏院看戏,散场时警卫员发现自己腰间佩着的枪套已经空空如也!因为是在戏院里发生的案件,所以,案子就报到了公安局。那个团长是一位老红军,资格老,口气也大,指着接待他的副局长的鼻子说告诉你们陈局长,赶快把老子的枪找回来,否则惹恼了老子,没准就派兵来冲了你们这破局子!布鲁知道那是气话,但治安糟糕到这种程度他这个公安头头肯定是要负一定责任的,于是指令迅速侦查。
可是,三名侦查员折腾了整整六天,硬是没有获得任何线索。布鲁正苦于如何应对那位难缠的失主时,这封匿名举报信到了他手头,信里明白无误地提供了那支枪的下落:在“东兴车行”楼上卧室里的写字台抽斗里藏着。布鲁来了兴趣,却不想张扬,便带了警卫员化装悄然前往“东兴车行”,拐弯抹角跟修车师傅聊了一阵,得知楼上住着的是一个诨号“小拐”的房客,好像没有正当职业,终日游手好闲,但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布鲁于是就让警卫员上楼去察看,“小拐”还在睡觉,警卫员捅开了门悄悄打开了写字台抽斗,果然发现了那支枪。这样,“小拐”就被布鲁通知派出所来人一副铐子扣住带走了。
讯问之下,“小拐”承认是他下手从那位陪同首长看戏过于专注而失去了警惕的警卫员那里扒窃了手枪,不过没有什么目的,纯是闹着玩儿的,同时也为了在同行中增添吹牛的资本。布鲁机警,马上发现其中好像有机可乘。正好“小拐”交代完了好奇地询问你们警察是怎么知道我偷了手枪的,于是就说了那封匿名举报信之事。“小拐”果然大怒,说了声“我明白了”,然后就大骂一个叫“沈隆盛”的人。布鲁等他告一段落时,问沈隆盛是何许角色。“小拐”便说既然你不义那我也就不仁了,于是揭发了沈隆盛最近犯下的一大堆扒窃、盗窃案件。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小拐”、沈隆盛都是广州黑道中颇有名气的扒手,两人在扒手帮伙中的地位相当于“区级干部”,位居下辖于广州扒手老大蒋必烈之下的一个分支帮伙的老二、老三位置。他们的老大则是蒋必烈的结拜弟兄,元旦晚上已经跟着老大殒命于“大舒闲旅馆”了。次日上午,“小拐”和沈隆盛就获得了蒋必烈以及分支老大死于非命的消息,竟然不约而同动起了接替分支老大的念头。那沈隆盛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当晚就写了一封举报信送进了公安局,向布鲁局长举报“小拐”盗窃枪支,想借警察之手解决了“小拐”后自己好顺利当上分支老大。当下,“小拐”不无气愤地如此这般一说,布鲁不禁窃喜,于是就召来周微焰让据此线索去调查。
周微焰随即叫上专案组刑警,带了死者照片前往看守所让“小拐”辨认,于是终于得知了蒋必烈等七人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小拐”刚说完,被他揭发出来的沈隆盛也进看守所了,让其一辨认,对死者身份、姓名作了和“小拐”相同的交代,于是,专案组总算弄明白原来死于非命的这七人竟是广州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大扒手。
大扒手怎么会同时被毒死呢?专案组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查。
六
专案组根据“小拐”和沈隆盛的交代,迅速抓获了另外几个扒手帮伙中的头面人物,终于掌握了蒋必烈等七名死者的真实姓名和住址,一一登门跟其家属接触。这些人的家属对于死者平素的那种居无定所、出没无常的生活方式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因为这几天没有消息而有所担心,此刻当听说了噩耗让他们去辨认尸体时,顿时无不惊悚。
辨认尸体自有一番闲话,这里按下不表。刑警在死者家属辨认尸体后,跟家属进行了谈话,要求他们提供死者生前最近一段时期的各种情况,以便于警方分析案情,尽快侦破案件,抓获杀人凶犯。
刑警曹云宽和小林跟扒手帮伙老大蒋必烈的妹夫鲍定力谈话时,获知了以下情况:鲍定力是舞厅账房先生,蒋必烈平时经常去他供职的舞厅消遣,跳舞之外也常去账房间坐坐,喝着茶跟妹夫聊天。元旦那天傍晚,蒋必烈又出现在舞厅,但却没有跳舞,而是打电话向饭馆叫了几个菜让鲍定力陪他喝酒。鲍定力知道蒋必烈喜欢漂亮女人,喝着酒聊天时就告诉他舞厅新来了一个姓罗的舞女,长相还不错,妖艳风骚。
蒋必烈于是就让请来一见,鲍定力叫来罗女,蒋必烈看了看,逢场作戏向其敬了一杯葡萄酒就示意妹夫将其打发走了。鲍定力觉得意外,蒋必烈得意地说这个姓罗的长相虽说还算过得去,但气质却是不敢恭维,他最近结识的一位戚小姐那才堪称“高雅”。妹夫你若是不信,过一会儿戚小姐要开着轿车来接我的,你可以看看。鲍定力当时也是听过算数,但大约到了9时许蒋必烈告辞时,他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去舞厅后门看了看那位驾着一辆白色“雪佛兰”轿车前来接蒋必烈的戚小姐。这位戚小姐是鲍定力所知道的跟蒋必烈生前最后接触的一个人。
曹云宽对此情况很是重视,当下详细询问了那位戚小姐的容貌体形、装束打扮和她所驾驶的那辆白色“雪佛兰”轿车的特征,马上初步判断这个接蒋必烈离开舞厅的女人,就是案发现场“大舒闲旅馆”的账房胡先生和茶役阿升在向专案组作陈述时所提到过的那个元旦晚上9点钟以后和蒋必烈一起去旅馆的女人。如此看来,这位“戚小姐”与该案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专案组迅速作出决定:全力追查“戚小姐”的下落!
要在偌大一个广州市寻找一个女人,那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刑警根据掌握的情况,决定不找人而找车。广州的轿车有限,白色“雪佛兰”那就更加明显了,只要找到这辆轿车,也就基本上可以知道元旦晚上驾驶该车的女人是何许人了。
专案组从交警部门的车辆档案中获得了全广州七辆白色“雪佛兰”轿车的车主情况,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找到了那辆被登记在戚丽芸名下的七成新的“雪佛兰”。当天深夜,当戚丽芸驾着这辆白色轿车从外面返回家中时,在其住宅附近被刑警拦截,连人带车悄无声息地折进了局子。
布鲁局长获悉大喜,遂连夜讯问。专案组正副组长周微焰、曹云宽亲自出马讯问戚丽芸。原以为对付这样一个女人不必大费周折的,哪知一直讯问到天亮也毫无收获,戚丽芸对于刑警的所有提问都只答以两个字:冤枉。询问只能暂停,经验丰富的周微焰从戚丽芸的态度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疑,他觉得如果这是一起黑道上“黑吃黑”的刑事案件,以戚丽芸这样的角色,在某个帮伙中也占不了很高的席位,何以具有如此老到的抗审能力?如此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很有可能是受过反审讯训练的角色,这样,这起七命巨案的背景就不是寻常刑事案件,而极有可能是一起政治案件了!
周微焰这样考虑着,便马上下达命令:派人去戚丽芸住所秘守,凡是上门找她的人,不论亮出何种身份,一律先行拿下再作甄别。同时,通知邮电局控制戚丽芸住所的电话,对于所有拨入的电话都采取技术手段,一是拖延接通时间然后给出“线路故障,稍停再拨”的回答,二是查清主叫电话的号码。
专案组刑警麦晓亮和临时抽调去帮忙的女刑警小火奉命去戚丽芸住宅蹲守。不能不佩服周微焰的神机妙算或者第六感的敏感,麦、火两人进戚宅还不到1小时,就有一个主儿撞进网去,被麦晓亮拔枪逼住,立时扣上了手铐。
被捕的这个家伙的身份被弄清楚后,不但令专案组诸君大觉振奋,连布鲁局长也是喜出望外:这人正是代号“903”的“保密局”广州潜伏特务头目之一老单单家声!
但是,当时专案组还不知道这个男子是何许人也。他们替单家声拍摄了照片,重新提审戚丽芸,想从其口中摸清楚单家声的身份,但戚丽芸还是口口声声除了喊冤外别无只字口供。而单家声的外形一看就是一个很是机警的主儿,这使专案组诸君不敢小觑他。解放前在港粤地区搞情报工作见惯了两地各色人等的副组长曹云宽见状暗忖:这人看上去不像是黑道中人,而是一副情报特工的样子,唔,怪了,难道这事跟国民党特务系统有关系?那倒是撞上一个政治性大案了!曹云宽把自己的感觉对周微焰一说,周微焰觉得单家声确实不像扒手帮伙头目样的人物,两人悄悄计议了一番,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跟单家声接触。
单家声被解除了手铐,送进了一个临时办公室样的房间,周微焰、曹云宽亲自给他沏茶递烟,又请他在沙发上坐下。单家声很有派头地一摆手,说:“我没少跟你们打过交道,知道共产党的厉害。这样吧,你们是底下人,跟你们说不上话的,请你们把布鲁喊来,我跟他谈谈。”
周微焰说那你先得把你的基本情况作个自我介绍,然后我们才能向领导转达你的要求啊。单家声大笑,说这一套我都懂,事到如今,着急的应当是你们,我反正已经进来了,还有什么值得着急的?你们不肯请布鲁出面,那我就等吧。事情正僵着的时候,布鲁正好打来电话让周微焰汇报情况。周微焰一说,布鲁笑道:好吧,我可以会会这人,看他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大的口气!
布鲁的一只手当年在国外搞地下斗争时被炸弹炸成了残疾,所以具有明显的个人特征。单家声当下一眼就认出这人确是货真价实的广东公安头头,于是就说没想到布鲁先生您还真的来了,这真是给了我面子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身份,于是把自己的特务头子身份说了说。布鲁一听简直喜出望外,借口去接听电话,马上回来让布置录音机准备录下单家声的交代。
单家声遂把“保密局特训班”和“大舒闲旅馆命案”的情况作了交代,说“特训班”已经转移到江门去了,还是由陶千重主持、金伯懿当教官继续进行训练。
布鲁一听马上意识到这是一起特别重大案件,于是便向省委叶剑英书记汇报,但叶剑英当时去北京参加中央的一个重要会议了,考虑到事不宜迟,当即决定马上行动。
当下,布鲁组织了武装力量,连夜前往江门,在江门公安局和驻军的配合下,迅速包围了“特训班”。“特训班”在广州训练时,没有配备枪支,只有金伯懿在作22起扒窃示范案件时窃得的一支手枪。后来转移到了江门后,陶千重考虑到安全——其中也有对付当地土匪的因素——而通过一位特务学员的私人关系在江门附近的一个大地主那里弄来了其暗藏着的三支冲锋枪、两支步枪以及若干子弹。现在,当他们发现已被包围后,当即开枪射击。这样,缉捕行动就发展成为一次规模不大的枪战,最后“特训班”据守的院落在付出两死四伤的代价后被攻破。公安和驻军这边五人受伤,所幸的是没有人阵亡。
清点被捕人员,却发现内中并无陶千重其人。当场讯问,那些特务学员都摇头说不知陶千重的下落,但一致称从昨天下午起就已经不见他了,要知其行踪,得问金教官。
于是就现场提审金伯懿,不问别的,单问陶千重的下落。金伯懿说陶千重去香港了,是昨天下午3点钟离开江门的,他说是去香港向上级请示工作。
与此同时,广州市内也在实施紧急抓捕国民党“保密局”潜伏特务的行动,因为单家声之后还接着交代了他所单线联系的潜伏特务和特务组织外围人员的名单,当晚一共有十四人落网,次日又有数人被捕。
但是,在把“特训班”特务从江门往广州押解的途中,金伯懿却脱逃了。这个大盗出身将门,身怀武功,还精通开锁技巧,公安人员给他扣上的那副手铐根本构不成对他的约束。他在押解途中的囚车上不知采用了什么手法打开了手铐,乘囚车轮胎陷于泥坑无法动弹而让犯人下车推挪时,用打开的手铐作为武器袭击押解警察,抢夺了一支手枪,飞快地逃跑了。
押解是由专案组负责的,专案组长周微焰当即下令抽调力量就地追捕,同时一边向当地区政府求援,一边就在区政府往广州市内打电话报告情况,请求增派力量追捕这个身负血债命案且又持枪还身怀武功绝技的凶恶逃犯。
鉴于金伯懿所具有的那份特殊技能的危害性,不但广东省警方高度重视追捕工作,就是中共广东省委、省政府也非常重视,都对各方作了追捕指示。三天后,从沿海的电白县传来消息,当地驻军巡逻队在夜间例行巡逻时与一名疑似金伯懿的男子遭遇,对方不听搜查指令,开枪攻击巡逻队战士,双方发生枪战,该男子被当场击毙。周微焰接到市局通知后,当即和刑警老铁带了见过金伯懿的“大舒闲旅馆”茶役阿升和小敏火速前往电白县辨认,确认无误,被击毙的男子正是金伯懿。估计金伯懿因见广州至香港沿线地区盘查得极严,无法混出境,于是就到电白县这边来企图搭乘渔民出海船只潜逃出境。
七命巨案终于得以圆满侦破,唯一的遗憾是陶千重未能抓获。据台湾省后来出版的相关著作披露,陶千重在香港获悉“特训班”被侦破的消息,不禁暗自心惊,又对自己正好返港述职而逃脱这一噩运而额手称庆。他惊魂未定时,就接到“保密局”香港站头目的通知,让去台湾“保密局”本部述职。陶千重去了台北,被深感在蒋介石面前大丢脸面的毛人凤大骂了一顿,然后就失去了自由,先是软禁,后来给打发到火烧岛去了。
两年后的除夕夜,陶千重悬梁自尽。
至于“保密局”那个获得蒋介石好评的“1171”计划,从此就被束之高阁,一直到毛人凤1956年病死也从未被再次提起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