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6日,John Chen ( 约翰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John 是我在福乐的公司的同事,我刚进福乐时就知道机械工程部有位能干的华人工程师名叫John。当时他己是机械工程部的负责人之一。John来自香港,但完全没有广东话口音,热情好客,刚认识我不久就请我们全家去他家做客。他的房子在山上,景色很好,房子很大,还有一个用车库改成的家庭电影院。我很庆幸认识这么一位率真又肯热心助人的朋友,当时我们刚来美国不久,生活上,职场上,了解社会上都有许多求助的地方,John就像我们的智囊团,我有什么问题,他都可以回答。
一天John告诉我他要离开福乐了,要去橙县政府部门的机器工程部当副总裁,我们真不舍得他离开公司,但为他高兴,能升职升薪地大展宏图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之后我也离开了福乐公司,但每年圣诞节我们互寄贺卡,有机会也会一起聚餐,知道他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2015年圣诞,我没有收到John和他太太的圣诞卡,我打电话去,说电话号码己改,于是特地选了一个周末去拜访他家,结果屋主已经换了。感慨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只要不是跟的很紧,失联便是无疑了。
由于工作忙,一时也想不出怎样才可以找到John。时间真快,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为找John, 曾多次电话给还在福乐公司上班的同事,把认识John的人都问了一遍,结果都没有John的消息。
又到2016年圣诞了,我腾出时间将往年收到的圣诞卡都翻出来,John 的贺卡都是以照片为背景的,当年全家照或者是旅游的照片。仔细看了近几年贺卡,发现有一张后面有电话号码,我喜出望外,拿起电话就拨,结果有两位数完全看不清了,似被水渗化了,我先猜想了可能的数字,打了电话都不对,如果要把所有两位数可能的组合都打一遍,那要打99个电话。于是我用电脑做了排列,并用两分法看看是否能减少打电话的次数,希望尽快找到John。我还真幸运,打到第25个电话时,John的太太接了电话,我高兴极了正要激动地约他们见面, John的太太告诉了我不幸的消息,John得了渐冻症!
我知道渐冻症有多可怕,毛泽东主席就是渐冻症走的。渐冻症发病率不高,死亡率很高,目前尚没有治愈的,是世界五大绝症之一。渐冻症有从下体向上发展,也有从上向下发展,而后者是最惨烈的。从下往上发展比较慢,先是行走不便,再是下体逐渐无知觉,慢慢双手也会失去功能,这一过程可以长至几十年。福乐公司同事的一个女儿,得了渐冻症后还生了孩子,坐电动轮椅上班,孩子十岁后才渐渐丧失双臂功能,现在二十年了,肺部肌肉功能也快没了,靠呼吸机活着。想到科学家霍金,21岁患缓慢渐冻症,但也活到76岁,还对人类作出贡献。
但John属于后者,先是吞咽困难,等确诊漸冻症时就几乎没有了吞咽功能,仅仅五周就没有了肺功能,完全靠呼吸机。渐冻症原本就是运动神经的疾病,至上而下的发展仅几周就变成从颈部以下全部没有知觉。这种残酷的疾病没有人可以受得了。用呼吸机,气管被切开,病人无法讲话,双手无知覚,丧失写字的功能,沒有办法与亲朋交流!但视觉、听觉、嗅觉和脑力仍保持不变,看到,听到却不能表达,闻到食品的香味又不可吞咽,连欲给亲人一个拥抱的可能都没有,这对精神上的打击是无法想象的。
我去医院看他,了解到他毎天需要两位护士加上家属看护,二天洗澡一次,用一个象起重机一样的机器将他从床上抬起移送至洗澡间,其间需要四个人帮忙才行。由于不能进食,只能将食物打碎通过管子直接将它打进胃里。目睹这一切我心里难过极了,这么坚难的曰子怎么熬啊?
John 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更不願离开家人,John 每天強忍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天天的熬,半年过去了,John想到妻子每天医院家里地跑太辛苦了,而自己也想回家。就这样当病情稳定后,John希望可以回家,就祘家里医疗条件没有医院好,但家里的氛围比医院好太多,即使离开人世也是从家走比较好。John 总祘说服了医生让他回家,他们请了有护士执照的住家护士,John的妻子也是护士专业的,为John作全方位的护理。
一次我去John 的家里看他,他用手按住气管切口吃力地对我说,生不如死,但他必须坚持,因为他是妻子的精神支柱。那份对妻子的爱和不舍,一天天地痛苦,一时时地煎熬,一分分钟地忍受,一秒秒地坚持,没有真爱这份惨苦是万万受不了的。
这样一过就是二年!这与妻子的日夜精心护理是分不开的。John的身体抵抗力很弱,一不小心受到仼何感染对John都是致命的。
John 还在忍耐着,医生告诉他,可能拖不了太久了。口腔,食道由于长时间不用都溃疡了,肺部感染是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感染成肺炎就没救了。
John为自己离开作准备了,计划在2018 年感恩节前几天,举办了感恩告别会。
他请人做PPT文件,他口述妻子筆录,并附照片。把他的一生用幻灯播放出来,从小到大感恩父母,移民职场感谢贵人,生活生病感激众亲好友关心帮助,感慨教会兄弟姐妹多年的无私奉献,更感谢上帝给他的一路引领。他用尽自己最大能力筹备了这次告别宴会,晚歺最由教会准备,但资金是John出的。告别会从头到尾穿插了无数的圣经歌曲,并以《带我回家》结尾,充满了对所有的感恩!
他亲自以现场视频告诉来会者,感谢他们的到来,感谢他们给自己及家人长时间的关照。而他自己也可看到这么多人前来参加他的告别会,让他生前再一次感受世界的美好,体会世间的温暖。
这个形式太好了,远好过身后的瞻仰遗容和追悼会。
逝去并非离去,忘记才是消失。已去天堂的John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