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cool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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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看父(母)亲

(2024-12-12 16:27:41) 下一个

11/24是个周日。我们开着车离开婆家前往我父母家。几天前得知父亲不久前又感冒,夜间发冷,再有一天晚上蹲厕所,想直起身来时,腰出了状况。母亲后来陪他去医院,有个医生推拿很厉害,三两下就把腰推回位。诸多种种,本来想周六就动身早点去看望父母的,不料母亲说,还是周日来,遂遵母命,改周日前往。

某人总说,当年谈恋爱第一次登门来我家,记得父亲在那栋宿舍楼附近的电影院门口迎他。初相见,父亲一脸的慈爱一脸的宽厚一脸的真诚。某人家在农村,父亲没有一丝嫌弃,让他至今不忘。

父亲留给我记忆里的除了小时候生病走不了路,父亲背着我上台阶回家(那时家住山上十六间),成年后有两件事印象很深。一次是工作后,家里有个放衣物的柜子,母亲习惯将其上锁。每次拿东西要问母亲拿钥匙觉得特别不方便,就瞒着母亲,自己偷偷去外面配了一把钥匙。一天,父亲有个外地朋友来学校探望,正值寒流来袭,朋友的女儿没带足衣服,父亲回到家急匆匆问我有没有毛衣可以借给朋友的女儿。我没有一丝犹豫地掏出钥匙,将柜子里的一件上好的毛衣拿了出来,拿出来的那一刻,彼此都有点尴尬。我怎么会有钥匙的?我心中更是忐忑,怕母亲知道了自己要挨骂。不过父亲后来拿回毛衣却只字不提钥匙一事,也从没有向母亲“告状”。

还有一次是我工作两年后在学校的宿舍里复习考研。有个高中同学和我一样也准备参考,一日来我的宿舍。撞上了父亲来给我送吃的(记得好像就这一次),推门进来,就见那男同学正歪坐在我床上,半身倚靠着床架。这种情形,我没有做贼也会心虚,怕父亲想歪了:)然而父亲根本没有“想歪”。我想,这是一种信任,父女间的信任!

父亲这辈子最爱喝茶,浓浓的绿茶,滚烫的开水冲下去,稍微凉一下便喝,说热茶喝下去舒服。2008年冬天带女儿回国,父亲也是一杯热茶捧在手里,模仿力极强的女儿看在眼里。回美后,她学着外公手捧一杯茶,脚拖着地,笑眯眯走路的样子,形象之至,让我们捧腹,女儿画龙点睛般的模仿把父亲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幕深深刻进了脑海。

本来绿茶是防癌的,不想因为长年累月喝太烫的茶,最终喷门口处患癌,发现时有点晚了,只好将整个胃切除。记得2024年春节回家,我问他感觉如何,父亲摸着胃那个位置说,人的器官少了一个,现在里面感觉是空的。

24日,我们一早出发,十点半左右就开到了父母几年前购置的新屋。所谓新屋也不新了,比较父母现在住的老屋相对新一些,基本上空着。父母自己一直住在老屋里,老屋地处繁华街区,对门就是医院,很方便,虽然街上汽车喇叭很喧闹,住习惯了也不觉得,他们也不愿意挪。到达新屋,母亲在大门口迎接,领我们进屋,交代一些事项。期间父亲来电话,问我们到了没?放下装有换洗衣服的箱子,我们就动身去老屋。。。

再见父亲,父亲比今年二月初见到的更加清瘦了些。体重从术前的140多斤降到120多斤后就再也不曾反弹增加,虽然饭量渐渐趋于正常。可以想象,没有了胃,肠道要承担起消化和吸收功能大概会有点力不能及。母亲说,冬天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其实父亲已差不多快皮包骨头了。

女儿买了一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送外公,某人和女儿在厅里忙着安装,并将旧手机里的数据倒到新手机里。母亲在厨房准备中饭,我把行李拎进房间,打开箱子取出礼物。父亲跟了进来,小声地问我,“你什么时候能退休回来?早点回来吧。我的身体每况愈下,看来要好很难。家里妈一个人撑着。。。” 面对父亲期待的目光,听着他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语,我心情沉重,无言以对。

当天晚上,表姐家的儿子在当地最高档的酒店请客,¥7-8 千一桌酒席,外加一瓶茅台,父亲却因为腰没有痊愈不能前往。(btw, 太铺张浪费,这样的人情会压着我)

在家只住了两晚。母亲要照顾父亲,我们的到来其实只是增加她的负担,让她更忙碌。
到的第一天下午,母亲提议去L湖,一来L湖堪比西湖,让女儿去看看;二来,她照顾父亲这么长时间,自己也有大半年没去走了。

L湖太大了,怕母亲累,只走了一小半,大半截是坐在观光车上一扫而过。匆匆拍了几张照片。

 

第二天上午,母亲安排去桔山采桔,老家的桔子全国闻名。桔场的主人因建桔场带领全村人勤劳致富被选为全国劳模。母亲认识他,上次十月回家就说要去桔场,因太匆忙没去成。这次,我们早上9点左右从家里出发,母亲带上礼物,一箱牛奶,一盒高丽参,还有两条我在LA机场免税店买的万宝路。某人开着车,四十分钟到了桔园。登上山顶,一览运处的江面,和近处阶梯式上升的山峦,目光所及皆是青绿色的矮树和金灿灿的桔子,让人心旷神怡。接着我们拿起剪刀,钻进桔林,在主人的指导下挑选好品种,边摘边吃,最后又扛了好几箱回家。

下午,本来要带女儿去看古街的,回家的那天因频繁的蹲上蹲下,突然腰出了状况。瞒着父母,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家对面的医院拍了片 (CT只要¥204)看了医生,让某人带着女儿去古街转了转。

两三天里,跟父亲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很短。第二天晚饭前,看到女儿和某人站在厅里围着父亲交流着,饭后,一家人又坐在厅里聊天。这时,女儿和某人已经把新手机安装完毕,所有父亲想看想用的app都装好,包括安装过程中出状况的“头条”,女儿最后也绕道想了个办法安装成功。我们匆匆拍了一些合影照,九、十点钟便离开老屋去了新家准备休息。

第三天上午,本想等把床单被套洗好晾好之后再去老屋与父母道别,又见母亲拉着父亲来新家送别。那日早上风大,拉开门看见父亲戴着口罩。我几分埋怨母亲的心急 -- 洗衣机里还在洗着第二桶床单被套,我的事情也没有办完 -- 只好让他们在新屋等着,三个人开车匆匆拐进银行取了点钱,又停在老屋附近的面包店给父亲买了一只小蛋糕,外加一张蛋糕店的卡(买¥300送¥50)。想着再有一星期就是父亲的生日了,让女儿把钱和蛋糕交到外公手里,说了声“提前祝外公生日快乐!”。

一旁的母亲几分难过地说,“外公老了,不兴做生日做寿了。”

十点多,我们道别。我眼中有泪,心中不舍,抱着父亲说,“保重,爸,要有信心!”女儿和某人也一一跟父母道别。电梯里,我禁不住泪流。电梯出来,女儿跳上车坐在椅子上,突然哭了,“外公是我最喜欢的。好在他没事。。。”

“外公是我最喜欢的”。父亲人话不多,他的宽厚他的温和是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像光波无声地传递着,又像一缕冬阳唤醒女儿心底里的那份亲情。那一刻,我感动,感动亲情纽带的牢不可破,感动女儿的善良敏感,也庆幸自己这次带她回家看望老人。这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也感谢父亲的仁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感染了女儿,让我们从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里体会到蕴藏其间、胜过千言万语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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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cxyz 回复 悄悄话 亲情在平实的文字之间流淌,我们这个年纪,父母这个年纪,真是见一天少一天了……

暖冬的家乡真是山清水秀,金黄色的橘子好诱人。
歲月沈香 回复 悄悄话 读到最后,我泪目了,想起我最后一次与父亲道别的情景,而那一别就是永别~暖冬写得感人至深,好在现在暖冬还可以经常回家看望父母,羡慕。祝暖冬的父母健康长寿!片片都很漂亮。
我生活着 回复 悄悄话 暖冬的回国之旅,从行路难,到植牙的坎坷,再见到慈祥父亲的点点滴滴的回忆,这一趟的辛劳是值得的,父亲的慈爱感染 了女儿,传递了亲情的温暖,让人感动和温暖。祝全家安好!
水星98 回复 悄悄话 暖冬这篇文章让我好暖心,父女情深,爷孙情深。愿你的父亲健康长寿。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晓青' 的评论 : 晓青好!你的依赖两字说到点子上了,是的,我感觉到了,可我该怎么做呢?谢谢晓青留言!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Once-always' 的评论 : Oncemm一般晚上不上网呢,谢谢惦记,谢谢留言!其实这次回国最大的收获就是跟女儿的相处。人就是感情动物,要相处才会加深感情。那天离别她对我爸的反应真让我动容,毕竟她跟我父母相处的时间很少,但是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她说,外公是她最喜欢的触动到我。我和我爸的感情这些年反而有点疏远。
很高兴的,跟女儿有这样一次行程!
江浙的美景到处有,这次太匆忙没怎么游玩,在上海走了不少地方。顺祝Oncemm旅途愉快!Best Wishes!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我爱丁二酸钠' 的评论 : 欢迎新朋友!呵呵,父女间的默契好像还差一点,别说,我家女儿也是守不住话,我这头说,她掉头就告诉她爸了,也好,这样家中就没有秘密了:)你该给钱还得给,一家之主啊,手中握有财政大权,感觉很好啊:)
期待你回国见闻!谢谢临贴留言!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对儿女就特别依赖。
Once-always 回复 悄悄话 睡前来看一下居然碰上了暖mm的父母篇,读完也是泪光点点。你和父亲之间的感情让人动容,那几件事,虽然平常,但真的就是平凡中见真情,难能可贵的是尤其也对外公也这么贴心亲近。家乡的L湖好漂亮啊,绝不输西湖。还有那些金灿灿的桔子,好羡慕你们能边摘边吃。 看在国内好像年纪大了都不时兴过生日,但女儿的这份孝心一定甜到了外公心里。。。
我爱丁二酸钠 回复 悄悄话 好感人!
父女默契的那一段也很有趣。
只是,我家哪臭丫头,上次我从国内回来时私下给了她500$的现金,她告诉她妈了,结果就是让她妈“借”走了三百。
我刚回来
倒时差,正在想还给不给她俩钱儿。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野性de思维' 的评论 : 维兄好!给维兄上茶,一杯热茶!今天又是阴冷的天气。
谢谢维兄阅读点评!江南到处是景,秋天还算凋敝的,春天最美!也谢谢你的共鸣,始终记得维兄那两篇纪念父母的佳作!谢谢!晚安!
野性de思维 回复 悄悄话 你家乡的景色不错嘛,有山有水的,有灵气,接地气!

写老爸的几段文字很感人。父女情深。那种亲情,那种信任,那种倚靠,是任何别的东西都永远无法替代的。
野性de思维 回复 悄悄话 艾玛,捞着沙发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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