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螺旋
岁数大了,就越来越相信命运这回事。
小时候在村里上学,班里有个女生,总是事事压我一头。成绩比我好,因为粗心大意,我每次只能考第二;比我会玩,孩子们的游戏个个精通,而笨手笨脚的我,每次都是最后才有人勉强要下我;比我得老师的欢心,比我在同学中吃得开。当年的老师预言我们两个会是班里最出息的学生。她一直是我在心里暗暗羡慕与妒忌的对象。可惜村里的教育资源有限,听说她中考时全校第一,可还是没有考上高中,就此失学,在家务农。而我在五年级时离开老家,一路初中高中下去,最后考上了北大。有时候想,如果她有我的际遇,是不是会比我做得更好?
中学时班里有个女生,学习特别认真,成绩也非常好。她爸和我爸在一个单位,我们上的是单位的子弟学校。中考时以她的成绩,可以上我们地区最好的高中。每次网上盘点中国最好高中时,这所高中都榜上有名。因为她是农村户口,她选择了上中专。毕业后她分到附近一家单位,可效益不好,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在我大学毕业,准备出国的时候,听说她在准备考我爸单位内部的技校。那时候,我只能庆幸我们家在我初二时解决了户口。否则,我不知道中考时我该如何选择。
大学时从学校图书馆借了《安徒生童话全集》,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读到的《沙丘的故事》。一位出身富豪之家的婴儿,因为海难被贫穷的渔夫收养,受尽贫穷苦难而死。读完之后,只感到‘造化弄人’和满满的命运的恶意。
托尔斯泰有名言‘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幸福的家庭是夫妻和睦,儿女争气,生活无忧。而幸福的家庭就像一艘小船,在命运的长河里随波逐流,经不得一点儿风浪。
两年前渥太华出了一场车祸,一辆双层大巴与火车相撞,上面载满了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们。六个人死于这场车祸,其中有两个刚上大一的孩子。我们一个同事,平时总是赶那趟车上班,那天上午有会,早走了10分钟,躲过一劫。而另一个同事,那天在车上,是活下来中受伤最重的一个,快两年了还没有回来上班,万幸命总是保住了。一场意外,伤害了多少幸福家庭。
人到中年,常常感受到生活中的各种不如意:经济不景气,工作不稳定,生活太忙碌,家庭开销大,孩子们还小,而父母已老。仿佛社会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到自己身上,常常觉得喘不过气来。年轻时信心满满想要征服世界,而今只想着能养大孩子,照顾好老人,平平安安工作到退休,然后就万事大吉。
偶尔胡思乱想,假如我生在非洲,大概整日都在为填饱肚子挣扎吧?或者生在战乱之地,活着才是我的唯一要务。所以我要感谢命运,把我生在中国,正在发展中的中国,让我可以平安地长大,上学,出国。想想我们的祖辈,经历过战争与离乱,我们的父母,经历过贫穷与饥饿。肚子空空的时候,谁会去考虑‘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死亡)’这一命题?一颗炮弹打来的时候,谁管你日后会成为爱因斯坦还是比尔盖茨?作为一个人,我们在命运的大手面前是那样无能为力。
记得有记者采访一位老人,讨教长寿秘诀,老人在说完经常锻炼,健康饮食之后,说‘最重要的是,那天我赶到南安普敦港,而泰坦尼克已经开走了’。
有道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尽管我们小心翼翼地活着,可天有不测风云,面对天灾人祸,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求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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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 也越来越相信或者愿意相信命运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