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后,这是我第三次回国了。前两次回去,都在西安陪妈妈,宅家时间多;这次,我在成都待了一个星期,虽然忙于工作,也见缝插针地转了转。我看到的中国,无疑是有限的,但我还是决定写写它。我最想写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勤劳聪明,善良乐观,坚韧不抱怨。我个人认为,中国最大的幸运,是拥有这样的国民,是他们,托起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奇迹。
萍水相逢的小业主们
酒店后面,是一条服务当地居民的餐饮一条街,大部分餐馆,都属于苍蝇小馆,在经济下行中举步维艰。我利用每天的晚饭,尝试一家新的餐馆。第一天,我去的是一家抄手店,我被墙上的照片馋到了,恨不得每样都尝尝。我很克制地点了一份干拌麻辣抄手,再加一份鸡汤竹荪抄手,但老板娘建议我点一份,理由是两份吃不完会浪费。我不好意思坚持,虽然吃饱了,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我点的鸡汤竹荪抄手。
餐馆都收人民币,说是政府规定的,因为用人民币的人很少,不是所有的餐馆都有零钱找。一顿简餐,20到40人民币,商家赚头有限,对我却是极便宜了。我有意让商家多赚点,总是建议他们别找零了,不过,几乎没有商家听我的,总要千方百计凑出零钱找给我。我打过几次出租,付款时,我都按着表上的数目,给司机一个整数。现金对出租司机有点麻烦,找零花时间还妨害交通,不找零又违规。每次我说不用找了,他们都特别高兴。
几年前,我给弟弟买过一台激光打印机,弟弟特懒,toner用完后,打印机就闲置了。去年回去,我给弟弟买了一台电脑,帮他设置的时候,弟弟建议把那个占地方的打印机扔了。我不甘心,拍了打印机的商标,去了马路对面的电脑城,找到了一家卖HP打印机和Toner的店。店主看了照片,确定有配套的Toner。我懒惰,也怕自己搞不定,问他们可否帮着装Toner, 再帮忙把打印机接到新买的电脑上,他们爽快地答应了,
我和弟弟把电脑和打印机搬到了门店。我请老板先试一下,确定几年未用的打印还正常工作;之后,他帮着装上新的toner;应我的要求。他还更新了打印机的驱动程序;又给电脑安装了打印机驱动软件。一通忙碌下来,却只收了toner的钱。
我谢了又谢,叮嘱在电器方面弱智的弟弟,记住这家店,下次打印机出问题,就直接过来。老板豪爽地说,为大学老师服务,是他的荣幸。老板很羡慕地说,听说你们大学老师福利特别好,每个月的退休金都有六七千,可惜我们没有文化,只能开这种勉强糊口的小店。老板的话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他对电脑和打印机技术的掌握,也是一门技能,他的服务,同样值钱。也许他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人们习惯于免费服务了,若收服务费,恐怕东西也不好卖了。
回家后,我发现打印功能正常,扫描却不工作。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老板娘,她让我将微信视频打开,镜头对着屏幕,她一步一步指导我操作,省得我抱着电脑打印机再跑一趟。她指挥我先从HP官网下载扫描驱动, 安装好驱动软件修改了设置后,扫描功能就正常了。自称农妇的老板娘,思维的清晰程度,对计算机相关应用的熟悉,让我这个理工女汗颜。
科技公司的年轻人
我这次去中国,是为了一个紧急项目。项目的相关产品需求强劲,因为一些设计问题,产线被紧急叫停。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师,因为签证过期,无法及时赶往中国,于是,我做为甲方技术人员,被派往成都研发中心。
总结下来,大约有十几个问题,涉及到四款产品。总部那边下了命令,限期一周内解决所有问题,恢复生产。供货方的技术负责晓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我和他把任务梳理了一下,定了一个时间表,整个团队开始加班加点。整整一个星期,我晚上7点下班,他们还要工作做到9点;第二天一早9点,又准时打卡上班。
工作进展理想,每天的指标都按时完成,周五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曙光。我告诉晓勇,我想请他的团队吃个饭,谢谢他们的辛劳。晓勇说,我老远过来协助他们工作,对他们帮助很大,理应他请我。好吧,无论谁请,反正各自的公司都能报销。
我们点的是鸳鸯火锅,辣的那部分,完全被牛油覆盖,我几乎没太敢吃。据说,融化了的厚重的牛油,可以保持汤底的高温,肉类熟的越快,水分保持的越多,口感越嫩。
真是一个年轻的团队,我差不多是他们妈妈的年龄了。和我时有互动的软件工程师,年纪不大,发际线已经大大褪后了。高强度脑力劳动真的很耗人;坐在我左边的硬件工程师,经历丰富个性幽默风趣,他和我聊得最投机;那些我并不熟悉的测试工程师,是保障产品质量的无名英雄。
闲聊中,知道了小伙子们的家乡,现在的生活,还有求学的学校和专业。一点不奇怪,我没有看到一位名校毕业生、这种规模的科技公司,是不足以吸引名校毕业生的;不过话说回来,实体企业对员工技术能力的要求,也远远超过了学校的排名。
我问他们,这个行业的经验很值钱,收入也不错,你们选专业时就有这方面的信息吗。他们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当年从农村出来读大学,有大学上就很开心了,专业更是没有概念,误打误撞进了这一行,幸运的成分居多。
这就是残酷的人生的起跑线,农村孩子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对他们来说,考取一所普通大学的难度,可能比城市孩子进入名校都难。令人沮丧地是,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年轻人通过自我奋斗改变命运的希望日渐渺茫。刚刚结束地中国的高考,对那些渴望逆天改命的家长和孩子,依然是最公平最现实的希望。
瞎子摸象看芯片
我的工作涉及到芯片应用,因此,简单说说和我工作相关的芯片。我供职的消费者电子领域,需要用到大量芯片,不过,绝大部分都不属于受美国限制的尖端芯片。
几年前我写过一些我的观察。当时,在我工作的领域中,比较复杂的芯片出自台湾厂商,简单一些的来自中国大陆,因为性价比的原因,欧美芯片的占比不高。几年之后,中国大陆芯片,无论在复杂程度上,还是在占比上,都有了显著的提升;而欧美芯片,几乎全军覆没。
当今的国产芯片公司里,几乎都有海归的影子;如同当年的台湾芯片行业,基本也是由回台人员打造。他们将在欧美求学工作中获得的经验,与亚洲的工作文化完美结合,设计出高性价比的芯片,它们价格更低集成度更高,功能强大还可灵活设置,而且产品更新周期更短。市场是残酷的,这样的芯片无可争议地拥有更强的竞争力。我只想客观地说说我的所见所思,点到为止。
美丽的大湖
我所在的工业园远离市区,周围环境优美植被茂密,附近还有一个周长大约10公里的大湖,绕湖一圈需要三个小时,我只走了一部分。沿湖的步道整洁平坦,灰色水泥铺就的一侧用来走路,彩色的一边是塑胶跑道,不时有健身者奔跑而过。
傍晚的湖景。
甜蜜的情侣。
正在直播的网红歌手。沿着湖边,还有几组直播,距离足够,互不相扰。看不懂的属于年轻人的世界。
唯一的周日休息,正好是母亲节,我乘地铁去宽窄巷子玩。地铁上我身边的小女孩,和妈妈依偎在一起。妈妈手腕上那个漂亮的手链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猜。它应该是女儿送给妈妈的母亲节礼物。我想起了孩子们小的时候,我得到的各种稚气的小礼物,还有那种被需要的幸福。
宽窄巷子令人失望,国内的古镇同质化非常严重,去了若个古镇之后,我终于对它们失去了兴趣。
疫情之后,我回去的次数比您还多一次呢,主要是我住在日本,回去比较方便。
春节时回老家,和西安的亲戚朋友见了面,感觉他们对现实很满意,对西安的未来特别乐观。说实话,在上海时,很多人都有比较明显的危机感,但在西安的朋友身上,似乎看不到这些。一个朋友的孩子港大博士毕业,留香港的话,可以拿高薪,但他和孩子经过综合考量,决定回西安工作。
就我本人而言,西安城区环境变化很大,吃的东西又多又便宜。
“我乐见我的祖籍国的人们生活愈加繁荣”,这也是我想表达的。朴实勤劳的人民,最应该享受辛勤劳动换来的美好生活。
我本能也排斥新技术,因为当时父母帮着选了这个专业,只能勉为其难地坚持。
关于民主自由法治,我也是全心全意的拥护者。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对美国的现状真的很失望。
两周之前,我们洛杉矶的一个演员,半夜下班从酒吧下班,看到三个人在他的车周围忙活。他以为车要被拖走,上前询问,被子弹穿透心脏毙命。
这三个人,在偷他车上的催化转换器。我儿子车上的催化转换器,两年多之前被偷走,看到这个悲剧,我感到后怕,庆幸他没有和盗贼面对面。
非常同意你的观点:国民“坚韧不抱怨”,是好事,也有后果。几千万人可以被大白随意关在笼子里,也对国民经济的巨大损害。随心所欲加速倒退无人可以阻挡。
我去年年初回国,国内刚刚经历了疫情大爆发,我讶异于整个社会的强大修复能力或者是忘却能力。大家虽然对政府疫情间的作为很反感,但更加热衷于享受开放后的自由,自然而然地move on。普通百姓的坚韧不抱怨,是政府的幸运。但是,没有接纳抱怨,倾听不同声音的胸怀,是政府的悲哀。
觉得中国的百姓太善良太不容易了。生活虽然不易,但他们不放弃改善的努力,没有丢掉内心的善良和做人的底线,我想表达我的敬意和祝福。
-- 俺想以“呵呵”开始俺的发言。:)如果迪儿认为那是中国才有的奇迹,那么,您对台湾、南韩和日本在70和80年代就已经发生的经济飞跃则视而不见了。如果您认为“不抱怨”是一个民族的优点,那就更让人觉得很奇怪,您身处西方文明国家,却对西方国家中普遍存在、长期由民主法治而导引的社会平等公平公正视而不见。
任何人只要踏上天朝的土地,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那里到处都是不平等和不公平,由此而产生的所有社会等级,都是来自几千年来独裁专制的制度和因此而长期形成的等级文化。没有西方文明社会下的公平平等作为一面镜子,那里的人民世世代代却将不公平不平等各种社会现象视为正常,而“不抱怨”。您认为那是一种美德,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即使在美国,如果没有代表不同社会团体利益的各个党派的竞争,没有代表各个选区选民利益的参议员和众议员的“抱怨”,没有基于民主言论自由的各个媒体的发声,美国社会的公平平等和正义,一天也维持不下去。
没有民主自由和法治,就没有美国社会的相对公平平等和正义,也就没有我们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移民的美国梦。和美国或任何其它的西方文明国家相比,中国要走的路太远太远。
"中国大陆芯片,无论在复杂程度上,还是在占比上,都有了显著的提升;而欧美芯片,几乎全军覆没。"
欧美的以前普通晶片或叫集成电路都有data book, 上面有电路图,大陆下载抄完,发往晶片厂生产,跟抄衣服设计一样容易。少了设计成本,所以便宜
说点泄气的话。我对国内的景点体验不是很好,缺乏特点,同质话太严重。建议回国的话,尽量避免暑期和长假。
迪儿博主的成都行写得真好,接地气!字里行间反映迪儿善良温柔心肠,拥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令人感动。川民特有的乐观坚韧性格,从他们任劳任怨不计回报地帮助迪儿的几件小事就看得出来。有机会一定再去成都看看,想念那里的火热生活。
迪儿写得好,国内的这些底层老百姓,也常常同样的让我感动也让我难过,特别年轻人,他们承受的压力最大。
欧美的以前普通晶片或叫集成电路都有data book, 上面有电路图,大陆下载抄完,发往晶片厂生产,跟抄衣服设计一样容易。少了设计成本,所以便宜
有一定的道理!
发展奇迹的另一大原因是邓氏洋务运动赶上了美欧的全球化节奏,资金、技术大量流入,欧美市场全面开放,国家资本主义式的不对称贸易从中获益巨大。否则的话,前三十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勤劳聪明,善良乐观,坚韧不抱怨”,怎么就到了“国民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
国民“坚韧不抱怨”,是好事,也有后果。几千万人可以被大白随意关在笼子里,也对国民经济的巨大损害。随心所欲加速倒退无人可以阻挡,平民总理说句“六亿月入一千”就会神奇早夭。善良的国民是去献花了,可那又怎样?经济的衰退还不是由“不抱怨”的国民来承担。
即使是海外的前国民也“不敢抱怨”,几天前一位博主提起:“想要把很多疫情期间的记忆写下来,但是在国内姐姐的劝告下,决定为了避免麻烦,不写了。”极权的恐惧能够延伸到海外的文学城来,也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谢谢你的夸奖。国内实体企业节奏快任务重,年纪大一点的吃不消,因此,我不得不和年轻人打交道。我对他们的忠告是,多为自己考虑悠着点,不要透支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但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确实很心疼他们。
同意,高考是唯一相对公平的手段,绝对不应该取消。
迪儿写得真好啊,一副现今中国的写真图,内容详实可信。迪儿走到哪里都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因为你有一颗年轻的心,通透豁达。
是啊,高考不能取消的,这是国内唯一(少有)的有暗箱操作的公平竞争机制。期盼迪儿更多的国内之行报道。
点赞好文。 亲身经历和感触, 回国工作接触的人和事,真实动人。 关于芯片的分享让人得到第一手资料。 “中国最大的幸运,是拥有这样的国民,是他们,托起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奇迹。”, 特别认同。
“中国最大的幸运,是拥有这样的国民,是他们,托起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奇迹。”写得真好,也道出了我的心声。
我读了你那篇关于雨花台的文,非常感慨,它勾起了我的一段相似的经历。那个扭曲的时代,也扭曲了我们天性。好在,我们都走出来了。
迪儿的文章里有最朴素的人道情怀。你笔下的草根创业者和草根求生者,是我最喜欢的人类。
愿世界善待他们。
写得朴实又真实。 走了这么多国家,说中国人“勤劳善良”一点不为过。
“迪儿写得真好,情真意切。”,赞迪儿发自肺腑的感言,片片也拍得特别好,每张都喜欢。小人物的故事,尤其感人。
刚刚去读了你的西安篇,我是在西安出生长大的,读来非常亲切。你的这个系列写得真好,也很有意义,我要补读我落下的部分。
迪儿写得真好,情真意切。我太太是成都人,我也算是半个成都人。 迪儿的文章,对成都的人,成都的景,成都的美食进行了最真实的描述,真让我感动。谢谢!
迪尔这篇文章开场白超级好!
整篇文章充满了正能量,一字一句读完,点赞!
这次在成都,我只有一天空闲,约了发小夫妇在宽窄巷碰头。他们问我想去哪里,因为事先没做功课,我也说不上来。听说我想尝试成都的盖碗茶,他们带我去了位于人民公园的老茶馆,可惜周末人满为患,我只能过过眼瘾。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去成都,去看看杜甫草堂。武侯祠。
迪儿好。这篇写得感人至深。对普普通通人们的观察和体验是最客观的。你说得对,“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勤劳聪明,善良乐观,坚韧不抱怨。我个人认为,中国最大的幸运,是拥有这样的国民,是他们,托起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奇迹。” 喜欢成都。你应该去武侯祠或者杜甫草堂。武侯祠应该离宽窄巷子不远。我最喜欢那里的竹林。
是啊,高考不能取消的,这是国内唯一(少有)的没有暗箱操作的公平竞争机制。期盼迪儿更多的国内之行报道。
愿世界善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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