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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的故事:母亲和她的儿媳

(2019-02-25 21:00:52) 下一个

糖的故事:母亲和她的儿媳

母亲生命的第一个16年中相当一部分光阴是在青岛和上海渡过的。作为一位海军舰长和远洋轮船长的唯一的女儿,她应该是在水中长大的。813淞沪会战之前,在上海读中学的母亲和外祖父外祖母一同回到乡下 (而比母亲大两岁的舅父则随流亡的人群去了重庆读流亡中学)。母亲烧的一手好菜。除了从我从未见过面的外婆那儿学会做皖中家乡菜的本领外,她的菜还带有上海风味。孩提时代常常听母亲说:“油盐柴米酱醋茶”这个说法错了!应该是“油盐柴米酱醋“!厨房里没有怎能做出好菜来。母亲做的醋排骨和放了的红烧肉的味道我至今都不能忘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劳累了一生的母亲退休了。她来到合肥我姐姐的家中,带着外孙女,还主持家中的厨务。那段时间,我常常带着我的女友/未婚妻/后来的爱人/今天的太太到姐姐家“蹭饭”。母亲如果知道我们要来,或是到了周末,算定我们要来,一定会多买点菜,做上一碗红烧肉。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儿媳时,也许是有点兴奋,居然忘了在红烧肉中放。“嘴刁”的她居然吃出来了。

第二次去姐姐家看母亲,她跑过去给母亲帮厨。做红烧肉时说了句:阿姨,红烧肉放点味道会好多了。母亲连连说是。以后每次吃饭,母亲都会说:“燕春,今天的红烧肉我放了”。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终于有一次想开口说话了。母亲连连给我做眼色,不让我说。

母亲心里很清楚,她能给儿子做红烧肉的时间是有限的。儿子的胃终究是要交到儿媳妇的手里。她没有必要和未来的儿媳妇在见识上争个什么高底短长。她用这种方式“讨好”儿媳妇其实是更高明,更崇高,更有品味的母爱。

母亲和她儿媳生命的轨迹相交了十二个春秋。前三年多她是母亲儿子的女友,后来她是她的儿媳,接下来她是她孙儿的母亲。她们俩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件事红过脸。

到了1988年,母亲来到多伦多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半年多,那时候的母亲身体和精神状况已经比较差了,记忆力非常糟糕,常常迷路找不到回来的路。儿媳给她写了个纸条,写明我们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放在她的口袋里。这段时间里,她的儿媳悉心地照料她的起居饮食,陪伴她和孩子们外出游玩,比我这个儿子要尽责的多。

母亲病笃之际,我匆匆买了机票“万里返苍黄”。她流着泪对我说,本来是应该和我一同回去送婆婆的,但实在是不能离开。那时,她的母亲来到这里给我们带孩子。岳母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况且小儿子才两岁多一点。不善做家务的岳母是没有能力独自带两个孩子的。

两年后,她坚持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国给母亲下葬。她带着两个孩子哭拜在婆婆的坟前,许久不肯起身。

母亲离开我们多年了。去年母亲节,看着母亲的遗照,含着悲痛,我填了首词。

母亲节思母 (调寄醉花阴)

寸草春晖天地久,往事堪回首?万里返苍黄,已隔阴阳,雨雪听更漏。

两孙已立儿如旧,不复青丝秀。萱草发新枝,苦恨年年,无计莱衣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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