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010年进联邦铁路署工作。目前主持铁路署一线处线路与结构处的工作。自1966年联邦铁路署成立以来,我这个处共有五任处长, 熬下去11任总统,15个署长。前4任处长都是白人,其中一位在职二十多年,79岁退休后两年就去世了。我的前任肯·拉斯克在任九年,他在职时上下关系都搞得不太好,2016年63岁提前退休。他来华盛顿任处长之前是铁路署第三区地方监管局的副局长(副处级)。 他和分局长不睦。 都知道联邦政府公务员基本是铁饭碗,除非有严重违法或违纪行为,不能轻易解雇。总部负责安全的助理局长之一把肯·拉斯克调到华盛顿在他手下当处长。那时我在华盛顿一家铁路工程咨询公司E公司任项目经理和主任研究员。E公司和联邦铁路署有两个长期合同。其中一个合同是拉斯克的团队监管。 我负责两个合同里的很多项目, 经常跟他打交道。但因我负责的项目更多是科研司的项目, 和科研司的领导和项目管理人员打交道多些,所以和科研司的司长和轨道研究处处长关系更近一些。
人生职业生涯中总有沟沟坎坎。我1999来美国是先到新泽西一家铁路工程咨询公司工作。 一年多后,意识到公司对持H-1B签证的我待遇明显低一截。后来通过电子邮件和E公司联系上。E公司的副总裁凯文及技术主管卡尔对我很感兴趣。他们知道我之前在澳大利亚做的项目。上世纪90年代互联网(Netscape)刚刚兴起, 我便主持建立了昆士兰理工大学基础设施研究中心的网站。网站有该中心所有研究项目的索引。 不曾想卡尔浏览过我们的网站,自然知道我的名字。见面后说,“原来你转到我们这儿了”。 就这样我顺利的进了E公司。因为换工作,新泽西那边进展一半的绿卡程序半途而废,在E公司重新启动绿卡程序。公司很乐意赞助,但只同意报销50%的费用。我去一家移民律师事务咨询,他们说收费四、五千元。 我给公司汇报后,高级副总裁同意给2500元,多不退少不补。后来我听说有博士学位的可以走一类优先(EB1),而且可以自己申请。 想了想, 所有推荐信, 论述材料都得自己整, 用不着让律师帮忙填表和递申请。 自己填表、准备材料、递申请、网上查询进展情况,主动权在自己。没想到绿卡申请(140)三个月就得到批准。 下一步需要办485调整身份获取那个实体绿卡。 我倒是不急, 但无任何理由拖延,所以及时递交了485表格和资料。 申请递交不久,赶上了(2001年)911事件。 调整身份这一步一拖就是好几年,直到2005年才拿到那个半绿半黑的绿卡。
这期间在E公司也开始有点小波折。一位年轻白人工程师, 阳奉阴违, 巴结领导,抢功争利,可叫他“拱屎猪”。他职位比我低,但他不在我手下。他时常越过他自己的老板去找总工程师和副总裁凯文“献计献策”。并给我负责的项目提“合理化建议”。我负责的项目多数是我写建议书,准备假想项目得到的。 他绕过我直接给上级提建议,我自然不高兴。 再者他的建议在我看来纯属荒诞的馊注意。我不愿意让他插一腿。 这伙计也算能,他赢得了副总裁凯文和总工程师的信任。说实话,我们第一代移民专业能力都很强,但若据理力争,我们的二手英语口语确实略逊一筹。这拱屎猪后来竟然把他的老板(有学历有经验的白人)拱走了,可见他非等闲之辈。
总工程师想把他安插到我的项目里来。我不同意,所以得罪了总工程师和这位“拱屎猪”。副总裁凯文站在总工程师一边,强行把他安插进来。我没有办法拒绝,但根本不听他的馊主意。所以他隔三差五去上面告状。基本上是他在我项目里拿工资,不干事反而给我添乱。我知道当时我主持的联邦铁路署这个项目非常重要,项目是我立项写建议书争取到的。我用的几位工程师和程序员都非常得力,项目进展顺利,一定能如期完成并让客户满意。 而“拱屎猪”则坚持认为我们的方向不对。 项目已近尾声,若按他的建议,必须得动大手术,必然砸锅。
由于他常常汇报,总工程师和副总裁凯文已然坚信项目交接必是个灾难(Disaster)。 估计他们已经做好让我打铺盖卷的打算。我是前面提到的那两个长期合同的“关键人员”之一。关键人员名单全部列在合同里。除非我们辞职,公司想解雇任何关键人员必须向合同甲方(即联邦政府)解释理由。若项目砸锅,理由就有了。
项目到期,联邦铁路署的项目经理克劳斯先生来验收。公司副总裁凯文、总工程师、和“拱屎猪”自然到场。他们是看我的笑话,目睹我被解雇后的惨状。他们还请来高级副总裁Y先生来见证我的失败,以便之后解雇我可得到他的许可。 我虽有信心项目是成功的,他们的一番搅合,我也有点忐忑。不知道克劳斯先生是如何反应。我也做好万一被解雇的准备。绿卡已拿到,没有被迫离境之担忧,再找份工作也不应太难。
见证“灾难”的时刻到了。我是项目经理,自然负责项目报告,并展示随项目开发的软件应用程序。 报告进展一半,他们边查看克劳斯先生的颜色,边诧异。 克劳斯先生时常打断我的报告说 “Great!” 或“Excellent!后面演示应用程序, 克劳斯先生激动得都要哭了。 最后说:“That’s my best project ever!” 后来他在铁路署最显要的位置连续三周展示那个应用程序。公司高级副总裁非常高兴,表示一定全力支持项目的后续工作和应用程序的全面实施。“拱屎猪”的头快低到裤裆里了。副总裁凯文则怏怏地说,“可见互相合作力量有多大,短短几周就可扭转乾坤。” 我只能在心里暗骂。他把“拱屎猪”在项目即将收尾时安插过来,我若是不冒着丢工作的风险硬撑着,项目不可能如期完成。
我的工作保住了,但也深知在E公司的职业生涯到头了,便萌生了跳槽的念头。我不想再搬家,便瞄准联邦铁路署。我那里已有人脉,只要有合适的职位,有信心争取到。但申请联邦政府工作必须是公民身份。我当时还不够入籍资格,只好耐心等待。
2010年我入了籍,开始有资格申请联邦政府的工作。第一个机会是铁路署科技司轨道研究处的工程师。递申请后,竟然初审就被刷了下来。时任轨道研究处长的卡尔先生就是当年E公司的技术主管,他非常想把我招到他的处。查询后发现,政策规定,联邦政府任何工程师职位都必须要有美国或美国认可的学历。只要你有美国本科工程学位,或有外国本科学历,然后在美国读了研究生或博士即可。我本科是中国学位, 研究生和博士是澳大利亚学位。所以不符合基本要求。似乎荒唐,我拿H-1B签证进美国工作,后来又成功以一类优先申请到绿卡并已入籍,已多年做高级工程师、研究员。 我的学历有华盛顿一家认证公司的认证书。现在申请个联邦政府工程师咋就不够格了呢?卡尔先生拿着我的资料直接去人事部交涉。但政策很明确, 外国学位必须通过国家证书评估服务协会 (NACES)的19个会员单位之一,或国际证书评估者协会 (AICE)的10个会员单位之一认证。 我的认证公司不是这两个协会的会员, 所以不承认。 可是我办H-1B和绿卡都是用的同一认证书啊。回答很简单,移民是移民,想当我们公务员工程师,不承认!卡尔先生也无能为力。后来我查询过学位重新认证的程序,发现那个过程时间非常漫长,而且相当复杂。我不想选那条途径。
圣经说,有时所有的门对你关闭,上帝会给你开一扇窗户。联邦政府工程师招工条件还有一条,就是你若是美国任何一个州的注册工程师(PE),也可以满足要求。 我早就听说过PE,但一直认为都有博士学位了,没必要考PE执照。 现在PE成了当公务员工程师唯一途径。
考PE确实有一定难度。 每科都不太深,但科目覆盖蛮多。我考的是机械类,科目包括机械常识,暖通空调系统,热力学, 传热学,静力学,动力学,电子工程,电力工程,计算机,统计学等。多数科目都穿插有数学。 我已离开大学二十七八年,比毕业五六年的年轻人难度要大。由于日程排不开,也没能参加各类培训班。买了些复习资料自习。PE考试每年两次。 第一次报名后,正值岳父来美国旅游几个月,我们陪他跑了很多地方。 虽然出门随身带着复习资料,但是基本抽不出时间学习。 第一次考试加入了多数应试者行列—没过关! 紧接着又报名下一次考试。 这次确实在工作之余花上一些精力复习。 应试完毕我已知道必能过关。 结果是高分通过。拿到了应聘联邦政府工程师的许可证。
第二次工作机会是2010年夏天,铁路署安全司线路与结构处(我现在主管的处)招一名土木工程师。 这次我的申请顺利转到时任处长也就是我的前任肯手上。 按正常程序,申请截止日期后,部门负责人应在两周内安排面试并做出录用决定。 恰好在那段时间我回国。 肯把面试推迟了一段时间,我才有机会参加面试得到这个职位。众多对手中,竞争力最强者是科技司一位工程师阿里。 他已是GS-14级(副处级)。他申请这份工作是平级移动。输在我手下肯定不爽。 2016年他也在竞争我这个处长职位的行列里,再次败北。后来卡尔退休,他又竞争轨道研究处处长职位。 我是面试官之一,遗憾他也不是最佳候选人。
2010年感恩节前,我过了一个美好的生日后,开始了公务员职业生涯。 回想所经波折,类似范进中举,只是没像范姥爷那样发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