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小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胖小的姐姐呢,当然就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的姐姐了。
那时候我们穿的衣服清一色是自家缝制的:冬天一套蓝布棉袄棉裤;春秋天长袖单衣单裤;到了炎热的夏天,上身套一件白色跨栏背心,下身就穿那种由一根松紧带穿起来的肥肥大大的裤衩。
胖小家有一台标准牌缝纫机,做这些针线活自然不在话下。然而胖小妈是个极精细的人,因而在做针线时是一寸布头也不肯多用的。不仅如此,她在下料裁布时还会把时间因素也一并考虑进去,估算出再过一年半载孩子的身量会增加多少,让自己做出的衣物到那时还会可身合体。
对于胖小这种楞头小子来说,穿啥其实都无所谓。然而对于比他大三岁的、身体已明显开始发育的姐姐来说,穿这种松松垮垮的肥大裤衩有时却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不知胖小妈的脑子里有没有这根弦:穿四面透风的裤衩凉快归凉快,持久也是持久,但却非常容易走光。或许她明明对这个缺点心知肚明但也根本无所谓?
我们那时候没有家具店,家里所有的家具都得自己做。首先是托人买木料,然后请人把原木锯成一片片的木板。接下来得请木匠把木板做成家具,最后还要请油漆匠来给家具上漆。
碰巧胖小家隔壁的隔壁是间空房,好像是原先住在这儿的人搬走了,而这间房还没分出去。于是街坊邻居就打起了这间空房的主意。也不知是哪位神通广大的人物弄来了房门钥匙,接着大家就把这间空房开辟为专做家具的木工房。
那时在这里做木匠活的有三个木匠,他们一大早便来上工,挥锤的挥锤,推刨的推刨,叮叮当当地忙个不停。有时我和胖小也会在门口伫立观望,但总是看上两眼就觉得无聊,另去其他地方寻乐子去了。
有一天下午,胖小的姐姐忽然涨红了脸,满面羞愧地来找正趴在地上抓蚂蚁的胖小和我。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流氓木匠,坏透了,你们俩一定要给我报仇!”
“咋了?”我和胖小呆呆地望着她,大半天没缓过神来。
“那个屋子里的木匠,就是耳朵上老夹支铅笔的家伙,刚才用钢卷尺钩我的裤衩,要不是我走得快,裤衩险一点儿就给他钩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和胖小谁都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同学之间不也常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吗?用手朝远处一指,故作惊奇地大叫:那是什么?!趁对方扭头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地将那人的短裤一撸到地。
见我俩无动于衷的样子,胖小的姐姐急了:“你们俩快去,现在就去,就找在那个耳朵上夹铅笔的木匠。他看见你俩穿的裤衩,就会像刚才一样,把钢卷尺拉开来,用头上的钩子来钩。这时候,你们千万不要手软,立即抓过他的钢卷尺给撅折!”
我俩不敢违抗命令,只好乖乖地来到木工房。那天很奇怪,房间里只有一个木匠在干活。我估计这就是胖小的姐姐遭到性侵的主要原因:那木匠一定是趁着周围没人,脑子里便起了怪念头,想要占胖小的姐姐一点儿便宜。仔细看看,一点儿都没错,这木匠的耳朵上夹着一支长铅笔。我俩贼头贼脑地靠上前去,心里却扑通扑通直打鼓。胖小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一旦钢卷尺给撅折,我立即撒腿就跑。虽然我的短跑速度在班上是倒着排名的,但此时只要做到比胖小跑得快,那么挨揍的就不会是我。
我俩傻乎乎地站了半天,那木匠却头也不抬,一门心思刨木板。哧溜,哧溜,长长的刨花一层一层地被剥下来,铺在地上,白花花一片。
我用手偷偷捅一捅胖小的后腰,示意他这样等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胖小也觉得这样的游戏怪无聊的,就扭身与我一同回到他姐姐面前交令。
胖小的姐姐闻得我俩如此窝囊废,气就不打一出来。尽管我俩不住地辩解是那木匠根本不用正眼瞧我们,她依旧不依不饶,严令我俩再次去诱惑那木匠上钩。临走,她还将胖小的裤衩使劲往下拉了拉,露出胖乎乎的白肚皮,说:“如果他再没动静,你们就指着那钢卷尺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它有什么用处’、‘头上为什么有个钩子’、‘可以用来钩什么’之类的问题。他看到你的肚皮,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有所动作。记住了,你们撅的时候,要连撅三下,让他的尺子再也用不成!”
我俩半信半疑地再次来到木匠面前,四只眼睛东张西望地不住撒目,然而,并不见钢卷尺的半点踪影。胖小壮着胆子往那木匠跟前凑了凑,试图让自己的肚皮更显眼。可那木匠依旧头也不抬地刨他的木板。我俩站了好半天,他最终也只是乜斜着眼睛瞄了我俩一下,似乎并没在意胖小露出的肥肚皮。
当我俩再次垂头丧气地站在胖小的姐姐的面前时,她显然对我俩的无能表现已经忍无可忍了。不过她也很清楚,再怎么怪罪我们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也是没有用的。于是她挺了挺胸膛,用坚定的语气说:“这回我去,你们两个就跟在我后面,注意,一定要悄悄地跟着。你们在后面看好了,只要他一抽出钢卷尺,你们必须立即上前,把它撅成十八折!”
我俩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做贼一般地随着胖小的姐姐来到木工房,里面却空无一人,木匠不知去向。
“哪里去了?”胖小的姐姐极不甘心地四处巡视着,那神情,好像非要把藏到地底下的木匠揪出来不可。
我和胖小都巴不得那木匠今天下午别来做事了,省得我们俩总跟这钢卷尺脱不开干系。事也凑巧,也许那天三个木匠真的有事,我们三个在门口转悠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木匠的人影。
胖小的姐姐愤愤地说:“今天就算了,下次让我逮着非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听到这话,我和胖小如释重负,急转身回到胖小家门前,弯腰俯身,兴冲冲地继续玩起捉蚂蚁的游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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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把最好朋友家的伤痛拿来八卦,真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