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者之野（四十一）

（四十一）

黑社会一定是官匪结合的产物，但在中国，意义又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很多西方国家也有黑社会，但这些国家的法制凭的是法律条文，司法也是独立的，并不是政府官员说谁是黑就是黑。因此，西方的黑社会，还是有依据法律生存的空间的。

中国是个一党专制的国家，司法不是独立的，而只是党领导下的部门，本来应该互相对立制约的公检法，现在接受了党的政法委统一领导。所谓黑社会，只是在得罪了党的领导时的一个罪名，任何私有企业都可能被冠以黑社会受到打击，而真正的黑社会，只要受到领导的庇护，也就自然漂白了。

邓书记领导的反腐反黑，在张诚帮助下，大获全胜。其中关键的两点，一是罪状太恶性，安徽警方竟敢把一个杀人犯放出去制造那么轰动的案件；二是邓书记得到了吕主任的支持，进而得到总书记的支持，谭书记的靠山只能放弃他了。而做到这两点，张诚功不可没，邓书记当然要投桃报李了。

谭书记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送交检查部门进一步调查。对公职人员，纪委基本定案后，就转交检察院系统，进行进一步调查，最后送交法院审判，判案后由司法部管理的监狱收监。在中国，最高的两个监察部门是纪委和国安部门，但二者都不是法律部门，它们处理后的案子，由公安，检察，法院，司法组成的政法委处置，走个形式，进行处罚。

90年代后，中国不再用文革中那些政治罪来处罚官员，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之类的，而是用经济罪。因为政治斗争失势的官员，可能在政治上依然大义凛然，但一查到经济，恐怕没有一个干净的，罪行也都是真实的，有的为了怕影响太坏，在宣布罪行时还故意减少其贪腐程度。这些被罚的官员自然也没了大义凛然的气势。而生活问题，如有多少情人之类，不属于法律问题，但常常会被列入罪行，用来污损这些官员的名声。

谭书记的罪行是触目惊心的，实际贪腐额达到20亿，宣布时只报了2千万。他拥有30套房子，20个情人，判个无期是起码的。谭书记一线的下级官员也都被查处，安徽公检法大换血。对谭书记的省部级盟友，邓书记还没这个权力去动他们，但这些人早就弃暗投明，纷纷对谭书记落井下石，向邓书记表示忠诚。

黑桃集团被彻底摧毁，黑桃A本人以及集团大头目都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其财产也被没收。但王山没被抓获，黑桃A供认王山是他派去刺杀张诚的，也安全回到了安徽，但不知道以后的去向。

那些贪腐官员的财产，按贪污的还单位，受贿的归国库原则处理，房子拍卖，情人遣返，其他官员并无法从中得利。但这些人的白手套产业，就成了政治斗争胜利者的战利品。受谭书记及其爪牙控制的黑桃集团的产业，现在成了无主浮财，邓书记当然不会放手。

直接接受不可能，一个党的干部是不能直接去拥有一个私有企业的。邓书记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属去接手，这样很容易成为政敌攻击的目标。韩雪是他的秘密情人，又是信任的人，是接受这些产业的理想人选，但韩雪并没有管理这些企业的能力和班子，也没有进行产权转移所需要的财力。邓书记自然想到了张诚。

张诚陷入了长考，他和文君，菲菲一起讨论了这个问题。文君现在已经是浙江省卫生厅的副厅长，也是省委领导集体的公共情人，她和张诚早已开诚布公地阐明了相互间的关系，对对方的性关系不作干涉，每笔文君经手的生意也都有提成，文君现在个人资产已经超过千万。但她依然是张诚最信任的人，每有重大决策，张诚都会听文君的意见。

“现在官员敛财的方法也有了改变，我们当这些权力中介，只能喝个汤，对官员也是个小钱。最高级的是拿国企当白手套，但能玩这个层次的，只有国家级官员；地方官员就拿私企当白手套，通过秘密参股私企，帮助该私企牟利，私企也以秘密手段回馈利益。”，文君道，“安徽这次肯定是个机会，这样我们可以更上一层楼，也不用那么累，可以静下心来经营，而且是垄断经营。反正我们以前做的，明暗已经是犯法了，而现在这些实业，名义上倒是合法的。全国上下都这样干，人人只怕没有机会，你有了这样个机会，为什么还要推卸！”

“可王山没被抓获，去安徽经营有很大风险！”，菲菲说，她明白王山事件的真正原因和来龙去脉，所以依然忧心忡忡。

“哪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张诚以为王山只是个一般罪犯，受黑桃指示拿钱办事的杀手，没钱拿了也不会再办事。他没有深入调查王山的背景，对卢兰被杀事件泄露也没有进一步调查，怕伤了内部的和气,所以也没怀疑菲菲和王山有什么瓜葛。“我如果找到他，给他钱，他也会去杀别人！”

菲菲不敢多讲，就不啃声了。

“文君讲得对，我们也该与时俱进了！”，张诚下了结论，“黑桃集团的总资产有100多亿，除了娱乐，餐饮业，也有药厂，还有建筑业。我们可以以此为契机，壮大我们的经济实力，也慢慢地转白！”

“原来那些事，还做不做啦？”，菲菲问。

“继续做！在中国离开官的帮助，什么生意都做不成，但我们有了更大的方向，不是只中介生意，而是要直接拉生意给我的公司！”

张诚和邓书记私下谈好了，张诚出一亿元，买下了被安徽国资办没收的原黑桃集团的所有公司的产权。公司不是股份企业，而是张诚的私人控股企业，不准备上市。私下张诚给予韩雪20%的股权，这个股权实际上是邓书记的。邓书记还拥有无限的费用报销权，只需白条为凭证，由韩雪签字报销。公司的实际经营权属于张诚，可以决定公司有关经营方面的一切。

张诚经过面试和调查，留用了原来公司的大部分未涉黑人员。他也在社会上招贤，录用了很多人。他将集团更名为章程集团，是他名字的谐音。集团按行业被分成三个分部，第一部分是娱乐餐饮部，由于这部分有很多涉黑成分，张诚调谢正来负责；第二部分是建筑工程部，张诚聘用了原来在国企负责过铁路建设的王建强来负责，他已经打听到中国将大举建设高铁，想去分一杯羹；第三部分是生命科学部，是新建的，张诚让老同学刘铁城来兼任总经理，打算发展一些药厂。

张诚的实际总部还是放在杭州，菲菲仍然负责集团原来的跑官业务，只不过加入了新的拉官倒生意的内容，这将激起了更大的利益纠葛，不仅与黑道，而且和其它正经行业也产生了激烈的竞争。解决这些竞争的方法，也不外乎白道和黑道，菲菲更深地陷入了黑道，建立起一支更加强大的黑社会打手队伍，张诚则领导着他的红色娘子军，更深地陷入了白道的权力迷网。

。。。

张诚很难得地接到董微的电话，约他与董微夫妻见面。张诚和董微一年以来就没在一起过，情人关系已名存实亡，剩下的只是生意关系。自从陈书记离开，席书记继任后，上海的跑官生意也已经很少了。

张诚隐隐觉得这次约见有点蹊跷，而且是夫妻共同和他见面，是不是为了个人感情事务？周平知道了张诚和董微的关系，所以来问罪的？

张诚带了两个保镖，指示他们随时注意对方的动态，他自己也带了一把手枪以备不测。

看到他俩，好像不像寻仇的样子，张诚放心下来，让保镖出去，问，“怎么，那么难得？”

“把你吓的，以为我们会杀你？要杀也不会在这里”，董微笑着说，“有个大麻烦，你的前合作伙伴胡立诚，写了封信给华龙总经理，说你的M101项目并没有美国华瑞公司的专利授权，是侵权行为，一旦成药，如果华瑞起诉，将惹大麻烦！”

“我操！”，张诚心里骂道，想不到这个胡立诚，真干得出来。上次自己帮助了他，这家伙一点都不记恩，这个无耻的小人！“后果是什么？”，张诚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嫩鸟了，想听一听周平夫妻的意见。

“对于M101项目，就算我们千辛万苦成功了，一旦华瑞提告，我们得付给它巨额的专利转让费，甚至可能将产品的主导权赔给它，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对于你本人，华龙可能起诉你欺诈，可以不仅剥夺你的股权，还可能让你赔偿巨额损失，甚至让你坐牢！”，周平回答道。

张诚冒出了冷汗，“涉及的金额会有多少？”“上百亿，我说的是美元！”

“如果我去搞定胡立诚，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能，我们原来所以会投资你的项目，是看中了你有华瑞的背书。现在经过胡立诚的揭发，我们知道了这是你的欺骗行动！就算胡立诚改口，华瑞不会改口，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华瑞改口！”，周平冷冷地说。

奶奶的，说M101有华瑞授权的主意是董微提出的，张诚朝董微看了一眼，董微把头转过去，顾左右而言他。

“你有什么建议？”，张诚问。

“你去取得华瑞的授权！但我要说明的是，华龙不会为此再出一分钱，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和解的可能！”，周平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