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环到梅窝码头,慢船五十分钟,快船三十分钟。海风轻轻,海浪细细,没有成堆的游艇,没有满街的小贩,连天上的海鸟,都只有一只两只。
岛上的房子,也都不高。趴在沙滩边上的度假酒店,好像是梅窝唯一的酒店,也只有三层楼,像只长长瘦瘦的小狗,在路边打盹。
披萨店
在大屿山跨海大桥通车前,梅窝是进大屿山的入口,也算是交通要地,如今则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不过这反倒吸引了另一批度假、远足的人群,尤其是居住在香港的外国人。一些老外把愉景湾(discovery bay)当做日常居住地,一些则把梅窝当成度假地了。
民以食为天。既然有了老外这批客人,自然也有投其所好的西式食肆出现。就在码头旁边,除了全球大同的金拱门店,还有几家老外开的小pub。特意带着全家来和我们相聚的表弟,在网上找了家评价高的披萨店。
小店门口摆了两张桌子,店里还有三四张。人挨着人,还挨着柜台。时间还早,还有空桌子。还有客人拉着狗,在店门口或坐或伏。
店主长着欧美人的样子,服务员是亚裔。表弟点了一长串的菜名,发现她没拿纸笔,诧异于她能记得住。点完后,她真的把所有的菜都复述了一遍,然后微微鞠躬,习惯地"嗨"了一声,转身离开,我们都推测她应该是个日本人。
菜很快就上了。薄脆热香的披萨,油亮可口的沙拉,酥软金黄的薯条,酪香白嫩的意面,佐以果汁和啤酒,伴着徐徐海风。
吧台一角,有一个小酒桶,标着"gwei-lo"。哈哈,鬼佬酒! 鬼佬们喝着鬼佬卖的鬼佬酒,在这个两百年前曾是番禺李氏食邑的地方。
银矿洞
梅窝的海湾叫银矿湾,因为附近山上有个银矿的矿洞,不过含量太低,许多年前就已经停产了。
也没别的什么去处,我们便慕名而去,说不定有些奇遇呢。
虽是清明,但阳光晴好,并无纷纷细雨。小路在乡间宅院之间曲折回环,偶见溪流缓缓,或有山花红艳。时有鬼佬一家安步当车,间闻路旁柴门犬吠声声。
路不远,半个小时后,便看到一座小亭,亭前可远眺海湾,亭后就是银矿洞了。
原想着会不会像"游褒禅山记"里的华阳洞,或者像常见的防空洞,曲折幽深,黑暗深遂,甚至仍有银光闪闪,没想到只有几米深,再往里就被水泥封死了。
在洞里默念了几句"芝麻开门",未果。收起捡银元宝银渣子的心思,喝点水,准备下山了。
这时从更高的山上走下来七八个人,大多带着帽子,拿着登山杖,看来也是清明踏青的。
走在前面那个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是周润发。
发哥脸上露出熟悉的表情,似乎料到我们马上要上去打个招呼,合个影什么的。
然而我们并没有。于是他们一群人顺着路往下,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听潮
酒店房间窗户对着大海,一早就能在房间里看日出。
但我更喜欢在房间里听着潮水的声音。
前一阵子,刚刚重读了鲁彦的"听潮",普陀的海潮,如雷贯耳,睡觉时恐怕不太相宜。
我对身边的女儿说:来,说五句带"潮"字的诗句。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算两句啊!"
"春潮带雨晚来急!"
"潮打空城寂寞回!"
"忘记了,不玩了,我要睡觉了!"
在厦门七年,虽然宿舍不在海边,但时常走到白城门口,就可以听着海浪来回,一呼一吸,如同大儒,平稳地诵读书文,千年不易。
在印尼爪哇,乘船去"无穷窟窿"的晚上,海更宽,船更晃,带着印度洋的咸腥味道。
在海牙的格罗宁根海滩,大西洋的海浪更柔和,也更冰冷,或许因为那是个冰冷的日子。
身边的孩子,仍然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四起。等她长大了,看过各种各样的海,听过各种各样的潮水,是否还会记得今天的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