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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彩的青春(10):撞船遇险

(2016-03-07 14:57:46) 下一个

     苏北的冬天没有陕北的鹅毛大雪和凛冽的寒风,却是阴冷潮湿。河面结着薄冰,两岸的水田里种了蚕豆,绿莹莹的连成一片。远处的村庄隐现在树林里,茅草屋深黄色的屋顶,白色的泥墙,一片江南水乡的景色。

       孙培林坐在一条大木船的船尾,手里握着一支大竹篙。他一边用竹篙当作大木船的船舵,一边看着河两岸秀丽的江南景色。

       孙培林的勘探队是在半年前被调到江苏油田参加石油会战的。当时全国的石油勘探队不多,哪里发现油田,就抽调全国的勘探队到那里搞会战。这也使石油工人们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形成了哪里有石油, 就在哪里安家的习惯。

       江南的土地少,人口多,寸土为金。勘探队到野外施工,根本找不到地方搭帐篷,只好租了运送货物的船队,在船舱上用竹杆和席子搭成住人的席棚子。孙培林和汪宏根原来住一个帐篷,现在又住在了一条船上。汪宏根住在船舱里,孙培林住在船舱的顶上。这席棚子到处都是挺大的窟窿,四处透风。要是晚上忘了倒掉洗脸水,早晨脸盆里就是一个冰砣子。

       江苏北部是河网地带,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大小河流,公路极少, 离开了船就寸步难行。勘探的仪器也只好搬到了仪器船上,由机动船拖着或人撑船到工地。今天施工的地方河道又浅又窄,仪器船都无法进入。孙培林他们只好把仪器搬到一条大木船上,由机动船拖着向工地开去。孙培林就在船尾用一支大竹篙当舵,控制着船的方向。

这个机动船只是一只普通的水泥船安上了一个小柴油机。由于船小而去工地的人多,不少人只好站在船上。汪宏根嫌机动船上太挤,他就坐在装着仪器的大木船的船头上。

       机动船竭尽全力地开着,嘭嘭嘭地吼叫着,水泥船身破开河面上的薄冰。冰块在船身旁互相挤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船只挤出的波浪拉着长长的斜线,最后冲上河岸,发出哗哗的响声。

       孙培林看着两岸的田地,看着船边跳跃着的波浪和混在波浪中的冰块,脑海里想起刚到江苏时,自己学着撑船, 在河中间把船撑得团团乱转, 就是撑不回来, 引来不少老乡看热闹; 他想起为了看仪器船,他到老乡家吃晚饭,是一碗白米饭和一碗炒鸡蛋。他饿得要命,正准备大口吃起来,突然看见煤油灯下暗黄的灯光中,桌子的另一边慢慢地冒起了两双大眼睛,原来是老乡的孩子端着饭碗来看他吃饭。他一看孩子的碗里只有豆腐渣和粗米饭。他赶紧把自己的饭和孩子的饭调换了。

       汪宏根裹紧了棉袄坐在船头。他听着机动船上柴油机的吼声,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现在勘探队施工的地方是血吸虫病的高发区,听人说喝不卫生的水都可能得血吸虫病,他特意从南京带了五暖瓶开水来。就这事,孙培林笑话了他好几天,说这水总有喝完的时候呀。可他心里想,孙培林懂什么,能少喝点这不安全的水就少一点儿得血吸虫病的危险。

       到江苏水乡施工,汪宏根从心里就感到不舒坦。他是北方人,旱鸭子,不会游泳,而且小时候在村里水塘里淹过,留下个怕水的毛病。前一段施工时,船上有冰,他脚一滑,掉到了河里。他一下子慌了神,乱扑腾。船上的人给他递竹杆,抛绳子,他都顾不上抓,一个劲儿地叫救命。最后是孙培林跳到河里把他捞了上来。俩人的衣服都湿透了,成了落汤鸡。他们只好跑着回驻地换衣服。那几天很冷,不一会儿他们的衣服外面都结了冰,跑起来哗啦啦直响,挺像穿了一身盔甲似的。

       汪宏根坐在大木船的船头,眼睛不时地看看站在机动船上人群中的程惠华。自从上次程惠华答应与他假装谈朋友,程惠华对他接触多了,笑脸也多了。在他的邀请下,有时还能打了饭到他和孙培林住的船上来和他一起吃饭。他尽可能地讲些笑话给程惠华听,他喜欢听程惠华那银玲般的笑声,更爱看程惠华脸上笑开花的样子。只是程惠华每次来都不断用眼光搜寻孙培林,使他心里不免酸酸的。好在孙培林很识趣,只要程惠华一来,他就会找个理由躲出去。汪宏根想,赶紧努力假戏真做,多想办法和程惠华搞好关系,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

       船在河里疾速行驶着,平静的河水被激起层层波浪,从船头向两岸涌去。浪头撞上河岸,冲刷着河堤,形成一朵朵浪花,在河堤的底边奔跑,跳跃。船路过村庄时,河边上玩耍的小孩子,会追着船队向他们一边欢笑一边挥手。

       船队拐了一个弯,前面出现了一座水泥桥。这桥就是一座苏北普通的村庄之间的桥,桥面不宽,桥下只有一个桥洞可以过往船只。机动船吼叫着驶进船洞,孙培林也用船篙调顺了载着仪器的大木船,与机动船形成一条线,准备驶过桥洞。

       大木船刚刚驶进桥洞,只听见机动船上传来一阵惊呼。原来一只载满液体化肥的水泥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要挤进桥洞。水泥船上的两个老乡正奋力地摇着橹,当他们看到机动船后面还拖着一只大木船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呆呆的傻立在船头, 忘记了应该把水泥船调正。水泥船就横着向大木船撞了过来。

       汪宏根看到水泥船直直地向自己坐着的大木船撞了过来,吓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这要是撞上了,大木船肯定会翻过来,自己又会掉到水里,成为落汤鸡。要是在水里再被什么东西撞了,那不就更惨了吗。他心里真有些后悔,宁愿挤一点儿,也不应该坐在大木船上。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试着去抓机动船牵引大木船的缆绳,想把大木船拉近机动船,他好跳到机动船上,躲过这一劫。

       孙培林握着竹篙坐在行驶在桥洞中的大木船的船尾,一开始听到机动船上人们的惊呼,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很快,他看到一只水泥船的船头伸进了桥洞,横着向大木船撞来。 他想,如果水泥船撞上木船,船翻了是小事,仪器落了水,那可就全毁了。他来不及多想,蹭的一下站起来,把竹篙拎起来,横过去,准备去顶撞过来的水泥船。只见他弓着腰,叉开脚,双脚紧蹬着船尾的船梆,双手紧紧地握着竹篙,竹篙头直指着不断逼近的水泥船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水泥船就要撞上大木船的一瞬间,孙培林用竹篙顶住了水泥船的船头。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孙培林就觉着自己的双脚腾了空,手中的竹篙也被撞飞了。然后他就重重地落在了水里。

       程惠华挤在机动船的船尾,看着两岸的景色,正和姜春英随意地聊着天,突然听到周围人的惊叫,她扭头一看,看到水泥船挤进她们刚刚通过的桥洞, 正对着大木船狠狠地撞过去。她看到孙培林站了起来,手持竹篙,对准了水泥船的船头。她惊讶得差点儿没叫出声来,这是玩命呀。

       就在这一瞬间,孙培林用竹篙顶上了水泥船,程惠华她们眼看着孙培林被撞得飞了起来。而由于孙培林这么一顶,载着仪器的大木船向外一偏,只是和水泥船蹭了一下,晃了晃,被拖出了桥洞。

       机动船赶紧靠边停了下来,大家都紧盯着孙培林落水的河面。这时,一艘挺大的拖轮正冒着烟,拖着一支货船队从桥洞中开过来。石油队的人拼命地冲着拖轮上的人喊,有人落水了!快停船!因为人们都怕拖轮转动的螺旋桨伤害了孙培林。可是由于拖轮的声音大,直到拖轮驶过了桥洞,船老大才搞明白,关闭了发动机,而由于惯性,庞大的货船队驶过了桥洞。

       等货船队驶过,人们都盯着孙培林落水的地方。有的人手里还拿着缆绳,浮漂,准备一看到人,就扔给他。程惠华两眼紧张地搜索着,只见那只大竹篙浮在河面上,已经冲到了河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孙培林的影子,人们开始着急了。正在这时,从河底慢慢地浮起了一件石油工人的棉袄,在混浊的河水里漂着。人们用长钩子捞起来一看,棉袄被螺旋桨划破了几处。程惠华一下急得用一只手捂住了嘴,那一定是孙培林的棉袄。难道孙培林…,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另一只手使劲攥着姜春英的胳膊。姜春英眼睛扫视着河面,一边轻声地对她说,孙培林水性好, 会没事的。

       孙培林扑通一声地掉到了河水深处,他只觉得周围是混浊的河水和一大堆气泡。由于他穿着棉工作服,这身棉衣像救生衣一样推着他从深水里向河面浮上来。他心里清楚,等棉衣里的空气冒光了,充满水的棉衣就会像秤砣一样把他往水底拉了。这时,孙培林在河里猛然听到了突突的马达声。他想起,在过桥前,木船后面不远是一个拖轮货船队。如果他被棉衣托着浮起来,而拖轮正好从他上面驶过,那他很容易被拖轮的螺旋桨伤害,即使躲过了拖轮那旋转的螺旋桨,货船下的船锚也可能把自己戳上几个窟窿。想到这儿,孙培林憋住气,一边拼命地向河底潜,一边解开上身的棉袄,甩甩胳膊,脱掉棉袄。河水十分混浊,孙培林什么也开不见,可他能听到拖轮和货船正在自己头上不远的地方驶过。他尽可能地使身体靠近河底,听着头上货船队的动静。他知道江苏河流上的货船队都很长,而自己在水下憋的气已经维持不了一会儿了。孙培林心想,只有靠着桥墩浮起来,才能躲过货船。他赶紧在水下使劲地横着游了几下,没摸到什么。周围是黑暗混浊河水,耳朵里是从头顶上轰隆隆货船经过的声音,嘴里憋的气越来越少,孙培林的心里有些发慌。他心想桥洞不宽,桥墩应该不远了。他又向横的方向拼命地游了几下,突然胳膊碰到了硬邦邦像是水泥的东西,用手一摸,像是桥墩。于是,孙培林紧贴着桥墩,慢慢浮了起来。头露出了水面,他赶紧换了几口气,看到自己已经被河水冲到了桥洞的另一侧。身上的棉裤和翻毛皮鞋已经灌满了水,一个劲儿地把他往水底拉。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游到岸边,爬上岸,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大木船怎样了。

       孙培林爬上桥边的河堤,隔着桥一看,石油队的机动船和大木船就停在桥另一侧的河边。大木船稳稳地停在那儿,船上的仪器也没事。孙培林的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他看到人们正吵吵嚷嚷地在船边地忙着什么,心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落水,难道是汪宏根这个旱鸭子又掉下去了, 那可不大妙。我还是找机会赶紧教会汪宏根游泳吧。

       一陈寒风吹来,孙培林打了个冷战。他赶紧甩甩身上的水,穿着灌满了河水的棉裤和皮鞋, 翻过桥面,向石油队的人们走去。

       石油队的工人们正在船上看着河面,半天不见孙培林的影踪,大家心里都有些着急。突然他们听到岸上有人问,还有谁掉到河里啦?大伙回过头来一看,孙培林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河岸上,上身是单衣,下身的棉裤和鞋在流着水,头发上还留着几缕水草。

       人们高兴地大笑起来,喊着,你这小子,什么时候爬上岸的,还绕到我们背后去了。大家一拥而上,把孙培林围在了中间, 有人给他递毛巾, 有人给他递水壶。孙培林这才明白大家是在找他哪。他正跟大家说着话,程惠华挤了进来,递给他一件棉袄。孙培林一看,是程惠华把自己的棉袄脱了给他,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孙培林要手档住了程惠华递过来还有体温的棉袄,嘴里说着不用不用,一边扯过汪宏根递来的一条包仪器的毯子,裹在了身上。程惠华披上自己的棉袄,用手摘去孙培林头上缠着的几缕水草。 这时大伙儿都催着孙培林赶紧回驻地换衣服。孙培林裹着毯子,一步一个水脚印地向通往驻地的路上跑去。程惠华呆呆地站在河岸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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