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会儿功夫,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多, 隆隆的雷声也越来越近. 孙培林和解师傅焦急地看着四周, 眼瞅着河沟里的水流得急了, 水也开始有些变混了. 他俩负责看管的是几辆汽车, 还有车上的重要设备, 可他们只有两个人. 解师傅是个复员兵, 他指着不远的一个农田的高坎, 对孙培林说, “只要劈开那个农田的高坎, 修条路, 把车开上高处的农田, 就能保住汽车和设备的安全了.”
“好主意.” 孙培林说, “可我们就俩人, 修路来得急吗?”
“先用炸药把那高坎炸开, 不管怎么样,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解师傅一边说着, 一边向炮班的炸药车跑去. 孙培林赶紧跟着跑过去.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 农田的高坎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 孙培林和解师傅用铁锹一阵狂抡, 在口子上扒拉出了刚够一辆汽车通过的斜坡.
就在他俩紧张地忙碌着的时候, 沿着山坡的小路上走来了几个农村的孩子, 他们背着书包, 有的还系着红领巾. 他们叽叽喳喳地一路急匆匆地沿着小路跑来, 显然是想在下雨之前赶回家去. 他们路过孙培林他们忙碌的农田附近时, 放慢了脚步, 有的还停了下来, 一边看着田坎上的口子, 一边议论着什么.
孙培林看了他们一眼, 平时在河谷里施工, 经常有附近的老乡还有小孩子到附近观望. 可这会儿, 我们把老乡的农田打破了一个大口子, 地里是长得茂盛的庄稼, 村里的老乡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呢. 他又一想, 我们现在实在是没办法, 等把汽车都挪上来, 我们再去村里跟老乡好好说说, 解释清楚吧. 他正一边干活一边想着, 一抬头, 那些孩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刚刚炸开的斜坡的土是松软的, 汽车根本开不上去. 解师傅和孙培林赶紧到河边去背石头来垫路. 孙培林在村里插队的时候在采石场干过, 他跑到河边, 挑那些大而扁的石头, 背到背上, 小步向农田的豁口跑去. 解师傅则是把石头抱在胸前, 快步地走着.
云层越来越厚, 天慢慢变得更暗了, 已经有雨点稀稀拉拉地掉下来. 远处云层里的闪电时隐时现, 滚滚的雷声也越来越近. 河谷里起风了, 风刮得树叶哗哗地响.
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了, 洪水可能紧跟着就冲到这儿, 这几辆汽车和仪器设备都可能被洪水冲走. 孙培林和解师傅都很着急, 他们知道在另一个探区,石油勘探队的汽车前几天就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跑了, 汽车整个被冲得散了架. 可不能让这事故再眼睁睁地发生在我们这里. 他们心里着急, 脚步也加快了. 可是刚刚炸开的坡路挺长, 而河谷离这坡路有段距离, 而找能垫路的石头也越来越远. 眼瞅着光靠两个人背石头垫路是不赶趟儿了. 孙培林他们心急如火, 可又无可奈何. 虽然又累又饿, 只能尽力地加紧背石头.
正当孙培林他们紧张地忙碌着, 忽然从山坡上的小路上呼啦啦地走来了一群老乡. 孙培林心想, 不好, 老乡一定是来找我们说毁坏农田的事的. 可现在哪里有时间来和老乡说这事呀. 解师傅看到越走越近的老乡, 扭头对孙培林说, “你快去和老乡好好说说, 尽快回来搬石头.”孙培林赶紧迎着老乡跑过去.
为首的老乡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大爷, 他围着羊肚子手巾, 胸前飘着花白的胡须. 孙培林迎上去, 刚说了一句, “老乡..” 老大爷冲他微微一点头, “小伙子, 我们来帮你们.”说着扭头向后面的人一挥手, “快帮助石油队的背石头!”这些老乡纷纷向河谷里走去, 背起石头, 送到新修的路上.
孙培林他们真是喜出望外,原来这些老乡是来帮忙的,.
雨滴啪嗒啪嗒地掉得越来越大了, 乌云压得更低了, 远处的山头已经隐入了乌云中. 风刮得更猛了, 天也更暗了, 河沟里的水也在慢慢地涨了起来.
孙培林和老乡们都在忙碌地从河谷里背着石头. 毕竟老乡们都是常年干活的行家里手, 他们在河谷里找到合适的石头, 很利索地背到背上, 弯着腰, 弓着背, 快步地走着, 有的还一路小跑. 河谷里的石头都是湿渌渌的, 老乡的衣服上都粘满了泥水, 再加上天上下雨, 每个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在老乡中, 有几个小孩儿, 孙培林一瞅, 就是不久前从这儿路过的学生. 他们也就是十几岁, 背着大石头, 小脸挣得通红, 由于石头又重又滑, 他们经常要停下来, 把滑下来的石头往上蹭蹭再继续走.
那位领着众人来的老大爷, 看样子有六十出头. 他古铜色的脸上步满了岁月的皱纹, 土布做的羊肚子毛巾盘在头上, 盖不住鬓角花白的头发. 他留着一把随风飘动花白的长胡须, 随着他的脚步颤动着. 他脖子上挂着一付旱烟袋. 可这背石头毕竟是力气活, 年龄不饶人, 老汉的脚步不像年轻后生那么敏捷, 可每步都走得很扎实.
孙培林抽空走到老汉身边, 对他说, “老大爷, 您帮着摆摆石头就行了.” 老汉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和雨水, “人多点儿好, 得赶紧背多些石头, 再摆不迟. 洪水不知啥时就会下来.”说完挥了下手, 他又急匆匆地向河谷走去背石头了.
人多力量大, 一会儿的功夫, 在农田破开口子的斜坡上, 就铺好了两条石头路. 解师傅又让大伙准备了一些石头在路边上. 他看看路铺得差不多了, 就挥挥手, 让大家让开, 打开炮班的水罐车驾驶室的门, 坐了进去, 发动了汽车. 汽车吼叫着, 慢慢地开到了斜坡的路上. 孙培林和老乡们在车后使劲地推着. 老汉喊着号子, 大家脸都憋得通红. 毕竟是新修的土路, 虽然解师傅尽可能让车轮压在石头上, 车轮常常压得石头也深陷进松软的泥土中. 孙培林赶紧和老乡把准备好的石头垫在车轮的前面. 就这样, 人们喊着, 推着, 汽车吼着, 拱着, 炮班的汽车终于在斜坡上压出了两道深深的车轮印, 爬上了斜坡. 紧接着, 仪器车, 水罐车也在人们的努力下开上了农田.
可到了笨重的钻井车, 解师傅把油门轰得山响, 人们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钻井车死活还是在斜坡的底部, 车轮压着石头, 越陷越深, 眼看车的底盘就要蹭到地面了. 雨越下越大, 云越来越低, 风越来越急, 河水也越涨越高了.
解师傅熄了钻井车的火, 爬出驾驶室, 围着车转了一圈, 对孙培林说, “只能用坡上的另一辆车来拽了.”
“另一辆车来拖钻井车?”孙培林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那需要两个汽车司机, 可眼下只有你一个呀.”
“情况紧急,”解师傅挥了挥手, “你来开一辆车.”
“我?”孙培林有点儿吃惊.
“对, 我来教你.”说罢, 解师傅让孙培林坐在钻井车的驾驶位上, 告诉他如何挂挡, 如何松离合器, 踩油门加油. 孙培林一边紧张地按解师傅的话摆弄着, 一边心里范着嘀咕, 这种快速驾驶培训能行吗…
教了两遍孙培林之后, 解师傅把炮班的水罐车开到斜坡的顶端, 用拴在后拖车钩上钢丝绳挂在钻井车的前拖车钩上. 他又让老乡们在钻井车的后面推车. 一切准备停当, 解师傅钻进水罐车的驾驶室, 探头对孙培林吼道, “把车打着!” 他发动了水罐车, 把手伸出驾驶室, 高高地举起来. 孙培林也发动了钻井车, 按解师傅教的, 踩下离合器, 挂上挡, 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轰了轰轰油门, 心里紧张得要命.
只见解师傅高举的手向下一挥, 水罐车猛地向前一蹿, 钢丝绳一下子就被绷紧了, 猛地拉了钻井车一下. 孙培林赶忙松了离合器, 猛踩油门. 两辆汽车同时轰鸣着, 排气管喷着清烟, 轮胎旋转着, 把泥水甩向四周. 老乡们在老汉的带领下奋力地推着. 车动了, 钻井车沉重地, 缓慢地一点点被拽着, 推着, 挪上了斜坡.
孙培林和老乡们都高兴得叫了起来.
正当解师傅和孙培林一一向老乡道谢, 告别,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由远而近. “洪水下来了!” 有老乡喊到. 孙培林和老乡一起跑到田畔. 只见洪锋由远而近, 咆哮而来. 河谷里翻滚着混浊的泥水, 发出震耳的声音, 洪水的声音像是奔跑的马群用铁蹄敲打地面发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的功夫, 洪水就淹没了刚才停放汽车的地方, 原来的路面只有洪水在横冲直撞.
孙培林和解师傅互相看了一眼, 都感叹, 真是太悬了. 扭头一看, 老乡们都已走在回家的山路上, 留下了他们一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