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水珠作品

登载亮水珠的文学作品
个人资料
正文

多彩的青春(1):山沟沟里咋来了修路的?

(2016-02-26 15:05:33) 下一个

     初秋的陕北高原上洒上了一片金黄色, 高高低低山坡上的田野里, 熟透了玉米在微风里晃动着腰杆, 显露着它们腰间丰满得咧开了嘴的玉米棒子; 金黄的谷子被那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 它们密密麻麻地拥在一起仿佛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浅黄的糜子摇着散开的穗子仿佛在显示它们丰盛的果实; 地畔上的黄色和墨绿色的南瓜簇拥在开始萎缩的南瓜秧里显得格外醒目. 漫山遍野的树叶也渐渐地露出了片片黄叶, 仿佛在诉说着秋天的到来.

     在陕北的一条大山沟里, 一群黑山羊悠闲地吃着草, 慢慢地顺着山沟边的山坡转了过来,有的羊还跑到沟里的河沟里喝上几口水. 羊群后山坡的高处有位放羊的老汉. 他披着件光板羊皮袄, 嘴上叼着个旱烟袋, 手里提着个羊铲, 一边走, 一边吆喝着, 把落在后面贪吃的羊赶上来. 他走着走着停下了, 看见前面山沟里拐弯的地方有一个小伙子抡着一把镐头在刨河边的土崖.

     要说有人在沟里刨土, 这不稀罕. 可这年轻后生让放羊的老汉瞅着稀罕. 他头上缠着一条羊肚子白毛巾, 在额头前像陕北人一样挽了个结. 虽然秋天的早晨山沟里已经有了寒气, 那小伙子上身只穿了个白背心, 露出了晒得黝黑的肩膀和胳膊, 下身穿着挺新的蓝色工作服, 脚蹬一双棕色的翻毛皮鞋. 老汉心想, 这后生瞅着像是哪个村的北京插队的学生, 可这北京学生到沟里来刨土做什么。自己在这一带放羊多年, 本村和邻村的知青学生他都认识, 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小伙子呀.

     放羊老汉把羊拢了拢, 走到小伙子不远的山坡上, 拄着放羊铲, 高声问道: “嘿, 这娃, 你在这儿做甚(什么)呢?”

     小伙子这才注意到头顶上山坡上站着的放羊老汉. 他摘下头上的毛巾,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我是石油队的, 在你们这疙瘩找石油呢.”

     “石油?”老汉有些惊讶, “就是延长那疙瘩出的石油?”

     “可不是吗.”小伙子盘好了头上的毛巾, 在手心里吐了口吐沫, 又挥起了镐头.

     “那我们这儿地下有油门呢? 要是找到了油门, 打开油门, 我们可就富起来了.”老汉有点儿惊喜.

     “哈, 我们就是到你这疙瘩找油门呢.”小伙子笑了起来.

     “看你这刨土的架势, 你是个好受苦(干活)的把式. 咋是石油队的呢?”

     “你看我像不像陕北受苦的后生?”小伙子调皮地眨着眼睛, “我是北京插队知青, 刚刚被招到石油队上.”

     这小伙子叫孙培林, 原来是在延安插队的北京知青. 他不到十七岁就来到陕北的山沟里插队, 这几年他抡着老镢刨地, 赶着牛耕地, 扛着扁担送粪挑庄稼, 和老乡学了种庄稼的本事, 成了地里场上的一把好手. 前一段油田招工, 他刚刚被招到石油勘探队没多长时间. 这不, 他身上的工作服还是崭新的呢.

     “那你不去找石油, 在这里刨土做甚呢?”

     “找油门要用仪器. 我们在这儿修路, 好让汽车把仪器送到沟里找石油.”小伙一只手朝沟口指了指.

     放羊老汉顺着小伙指的方向看去, 拐过山沟的弯, 停着几辆汽车. 在离汽车不远的地方, 有几十个穿着工作服的石油工人正在紧张地试图在山沟的河谷里修出一条简易公路来.

     “大孙, 快到这边来,”那边有人向孙培林喊.

     孙培林抄起镐头, 向放羊老汉挥了下手, “老大爷, 咱们改日再聊.” 就朝喊他的人跑去.

     招呼孙培林的人是汪宏根, 他是石油勘探队的放线班的班长. 说起放线班, 就是在工地上把检测信号的电缆线安放好,连上并接通检测器. 由于石油队这几年招了不少新工人, 像汪宏根这样在油田干了五六年的人, 在队里就算是老师傅了.

     孙培林听队上的人说, 汪宏根这人可不简单, 他家是河北农村的, 父亲是村里的干部, 能耐大有本事, 有头有脸, 在文化革命中更是呼风唤雨. 文化革命中他在学校里也是个造反派的小头目, 后来借着他父亲的努力, 他上了石油技校的培训班, 结业后分到了油田勘探队. 他长得英俊高大, 有燕赵地区男人的长脸盘, 浓眉大眼, 高鼻梁, 能说会道, 又是放线班的班长, 很受那些女放线工的喜欢.

     孙培林跑到汪宏根跟前, 脚还没站稳, 汪宏根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土崖, “赶紧把那儿刨刨.”孙培林二话不说, 走过去, 抡起镐头, 干了起来.

     在孙培林干活不远的地方, 有不少石油工人在紧张地忙碌着, 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 脚蹬棕色的翻毛皮鞋, 有的人脖子上还系着白毛巾. 在这群工人中, 有一个女工格外引人注目, 她有高挑的身材, 圆脸庞上的大眼睛格外有神, 头上蓝色的工作帽被一头乌发塞得鼓得老高,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红纱巾, 随着她挥着铁锹铲土而跳跃着. 她叫程惠华, 是一个刚刚参加石油勘探队的北京知青. 紧挨着她干活的是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女工叫姜春英, 她和程惠华一样, 也是个刚来石油队的北京知青. 她俩虽然刚刚认识没几天, 可由于有着相同的插经历, 她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吃饭端着饭盒一起吃, 连床也搬在了一起, 好睡觉前说会儿悄悄话. 这不, 她俩干活的时候又凑到了一起, 一边干一边聊.

     姜春英知道, 程惠华的父母是解放初期从国外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 俩人是北京的大学里的教授. 程惠华是家里的独生女, 从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文化革命一来, 父母双双进了牛棚, 她也被学校要求来了陕北插队. 她从小就争强好胜, 老乡看她很能吃苦(干活), 推荐她招工到油田工作.

     姜春英可不像程惠华家那样, 她生在一个有五个孩子的工人家庭,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 全家就靠爸爸在工厂烧锅炉挣得那点儿钱生活. 姜春英是老大, 她从小就帮着爸爸担起家务的重担, 照顾幼小的弟弟妹妹, 洗衣做饭, 忙前忙后. 即使在生活的重压之下, 她学习格外努力, 成绩优秀, 中学考上了北京市的顶尖的好学校.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同时给弟弟妹妹增加留北京的机会, 她主动报名来陕北插队. 这次和程惠华一样被招到了石油勘探队.

     姜春英正奋力铲着刨松的土, 一抬头, 看见程惠华拄着铁锹站在那儿发楞.

     “你楞在那儿干什么?”姜春英一边扔了一锹土, 一边问.

     “太棒了,”程惠华脸并没转过来和姜春英说话, “简直是…”

     姜春英顺着程惠华的目光看去, 只见不远的坡上, 孙培林正在奋力挥舞着镐头刨土. 只见他头上扎着羊肚子白毛巾格外醒目, 上身的白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当双手高高抡起镐头时, 显现出他胳膊上, 肩膀上隆起强健的肌肉. 上午略微有点刺眼的阳光从对面照在他身上, 在孙培林满是汗水的脸庞和强壮的身体上蒙了一层古铜色.

     程惠华出神地看着, 她小时候看过不少爸爸妈妈从国外带回的画册, 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孙培林, 她觉得他就像那些画册里的大力神活过来了, 那样生龙活虎, 迸发着青春的活力. 程惠华心里不知不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程惠华转过头来, 白晰的脸盘微微发红, 她弯腰铲了一锨土, “唉, 春英, 你好像是和孙培林在一个村插队, 是吗?”

     “是呀. 怎么啦? 孙培林他们是男校, 全是男生. 我们是女校, 被分到一个村插队.”

     “那孙培林在村里的时候是不是干活也特帅?”程春华一边铲着土一边问.

    “哪是什么帅呀, 他是我们知识青年里出了名的人物.”

     “快给我说说他怎么出名.”程惠华往姜春英这边儿靠了靠.

     “孙培林这人脑子特聪明, 学干农活很快就成了一个好把式, 老乡都夸他农活干得好. 他还放过牛, 拦过羊, 还会给羊接生呢. 他不但农活好, 而且知识挺渊博的, 啥事到了他那儿都难不住他, 都能说得出个道道来. 我们村的知青都挺佩服他的. 别看他人高马大的, 对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在村里连小孩子都愿意和他玩儿. 我们男女生不住在一个院里, 我经常见他一个人收工之后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看书. 唉, 你问孙培林干什么呀?”

     程惠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就是问问呗.”

     姜春英正想追问, 忽然听到指导员冲着远处喊, “行了, 把车开过来吧.”

     随着马达的轰鸣, 几辆施工车辆的排气管里冒着青烟, 吼叫着, 摇晃着笨重的车身沿着刚刚修好的简易路向这边慢慢地开过来.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