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汪讲的这番话,龙春亮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小孟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龙春亮是做计算机大型系统的系统架构的咨询工作,经常到美国的各个大公司出差。有一次龙春亮在一个公司在华盛顿的市中心总部出差,那儿和小孟的办公室挺近。小孟有时为了方便就搭龙春亮的车上下班。在路上,小孟就经常天南海北地和龙春亮聊天。
有一次,小孟在路上聊着欧美小说里的爱情故事,她突然问龙春亮,“你说,什么是浪漫?”
“浪漫?” 龙春亮正开着车,被小孟猛地这么一问,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实话,让龙春亮说计算机软件的什么概念,什么新的软件开发技术,那是他的强项。他可以脱口而出,滔滔不绝地讲。可是要说这浪漫是什么,可把龙春亮难住了。“我想,浪漫就是一种让人心动的感觉。”龙春亮一边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一边说。
“浪漫可不止只是让人心动,” 小孟兴致勃勃地在一边说,“浪漫是美妙的,玫瑰色的,是使人神往的一种气氛,它会让你兴奋不己,难以忘怀。浪漫是爱情的核心,没有了浪漫的爱情是没有了生命的爱情。你们这些国内来的男人都不懂什么是浪漫。”
“是,是,” 龙春亮并不想与小孟争论,先顺着她再说,“那在生活中什么是使你感到浪漫的事呢?”
“浪漫的事嘛,像男女恋人在火车站或机场相遇,他们离着老远就把手里的行李一扔,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热烈地拥抱,可能还亲吻。他们火热的感情一下子迸发出来。那是多么浪漫的事呀。” 小孟动情地说。
龙春亮想,这小孟一定是电影看得太多了,要是在真实生活中,等这俩恋人当众亲热完,一回头,他们的行李肯定不是都没了就是少了几件。可他没敢说出来,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小孟继续说,“还有在情人节,或我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男朋友给我一个惊喜,送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在烛光晚宴中,他倾诉着他是多么地爱我,在他的心中我是何等的美丽。他轻吻着我的手,让我闭上眼睛,等我睁开眼睛,看到在我面前是我梦寐以求的礼物,那时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呀。”
“真是挺好的,”龙春亮点着头说,“你和小汪搞过这什么烛光晚宴吗?”他心里想,这都是小说里和电影里的事。
“小汪?他一点儿都不懂这些事。每次我说要出去到餐馆吃烛光晚宴,他都说搞那些事干什么,有那钱咱可以用来买一个星期的菜呢。真没劲儿。”小孟说到这,显然有些扫兴。
龙春亮想,这点小汪和我想的差不多,幸亏晓霞从来没提过什么烛光晚宴的事。“其实,小汪的话也有一些道理。不过,我们男的是应该学学那些美国男人, 做些浪漫的事。”
“这还差不多。要不生活多么没意思呀。”小孟说。
龙春亮以前只认为小孟这只是随便聊聊而以,现在想想还真说明了她的内心的一些想法,很可能和小孟现在的出走有点儿关系呢。
“你们到是说话呀,”小汪见龙春亮和魏晓霞都不吭声,“你们帮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小孟要的是什么爱情。”
“我猜,小孟要的是电影和小说里的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魏晓霞见龙春亮不吭声,也知道龙春亮在爱情这事上笨嘴笨舌的,就试探着说。“小孟以前和我聊天时说过,她梦想那种充满浪漫的,心旷神怡的爱情。她想要玫瑰花,想有收到礼物的惊喜,想经常得到甜言蜜语的赞美,还有…”
“可是,爱情是要有思想基础的,”小汪打断了魏晓霞的话说,“俩人起码要志趣相投,互相关心,要心甘情愿地为对方付出。我们结婚有将近十年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借了别人的房子办的喜事,之后就是各自回单身宿舍。虽然工作的地方并不太远,可没办法,没房子吗。不是我们一对儿这样, 大家那时候都那么困难。只有到了周末,想办法临时借个人家的房子团聚一下。那时只休息周日,每到周六的晚上,我们就拎着一个大暖瓶,抱着简单的被褥,背着书包,到借的房子里相聚。”
“你们团聚时干嘛还背书包呀?“ 龙春亮好奇地问。
“嗨,那时刚改革开放,不是得抽点儿空学英语学技术吗。” 小汪说,“那时的心情觉着有地方相聚就挺美的,幻想着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子,我们就能天天团聚,不用这样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借房子了。虽然当时挺难,可我们当时并不觉着苦,因为大家都差不多。我们相聚的时候还是幸福得美滋滋儿的。”
小汪说到这儿,喝了口水, “我们俩两手空空,兜里只揣着几十美元来美国留学。每人只能带两个箱子,还带了不少业务书。我们俩就带了一个锅,两双筷子和两把勺。到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每人一辆汽车,都是我们努力工作的结果,这容易吗?小孟是学英美文学专业的,英语好,可到了这儿,英语是母语,她只好一直做文秘工作,收入也就不高。我从联合国出来搞计算机,一方面是学些新技术,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收入能增加不少。你们想,我一个大男人,就是要能让家里人过好日子。这爱情是有责任的。我每天加班加点地工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能买自己房子,能让孩子上好学校, 受到高质量的教育。”
“她小孟工作相对轻松,可以按点儿上下班。没事还可以上网。可我不行,每天忙得头昏眼花,晚上加班回来还要看点儿新技术。这计算机技术发展很快,一不留神就可能落伍了。你们想,我要是掉了工作,再好的朋友也帮不上忙。我的精神压力多大呀,她小孟怎么能理解呢。她老想烛光晚宴,玫瑰花礼物,我哪里顾得上那些,满脑子都是怎样把工作做得更好。再说了,有那烛光晚宴的钱,能够我们家吃一个星期的了。那些甜言蜜语有什么用,都是哄女孩子的。要过好日子还是要我们这样负责任的男人。”小汪像连珠炮似的说到这儿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咱留学生的生活是挺难的。” 魏晓霞轻声地说,她看了一眼龙春亮,“你们男的先到美国来闯荡,是挺不容易的。可生活不能总是奋斗,工作。怎么说生活中也应该有点儿浪漫,哪怕就一丁点儿。我们女的其实心里也清楚你们是真正地爱我们,爱咱们的家。我们也知道那些甜言蜜语是瞎掰,好看的玫瑰花也就中看几天。可我们就是听着那些甜蜜蜜的话心里舒坦,美滋滋那么几分钟。”
“打住,”龙春亮说,“我们男的是在努力学会浪漫。还记得咱们刚刚结婚不久,我精挑细选地买了个玫瑰色的发卡送给你,咱是第一次试着浪漫一把。你一看那发卡,转手就递回给我,让我退了去,说是不喜欢,闹了我一个大红脸。我们也想说些甜言蜜语,可那些甜蜜蜜的话也得让我们说得出来呀,我常常是还没张口,脸就先红了。有时候,好不容易说了出来,你把脸一扳,问我是不是又犯什么错误了,让我别费话,老实交待。你们女的也要理解,我们要浪漫挺不容易的。要达到你们的要求是需要时间的。不过说破天,浪漫不浪漫,也不至于闹离婚呀。”
“可不是嘛。” 魏晓霞点点头,“爱情不能是自私的,不能只想自己。爱情是要奉献的。咱们在波士顿的邻居,老张就是。他把太太从中国办来,太太想上学读硕士,学校是录取了,可没有拿到奖学金。老张找到了工作,同时也被学校录取为博士生。可老张要是读博士,那点儿奖学金只够他们生活,不够再付他太太的学费的。这可是他们俩的一个重大选择。老张去读博士,他太太就不能上学;他太太去读硕士,老张就得放弃读博士, 去工作挣养家糊口的钱和太太的学费。他们讨论了很多次,最后老张放弃了读博士,全力支持太太读书。其实老张在大学,研究生院的成绩一直很好,他也一直想读博士,放弃了挺可惜。老张事后倒是挺坦然,他觉得夫妻就是要能为对方牺牲,这是他们相爱的一部分。”
“可小孟怎么就不明白这点儿哪。” 小汪沮丧地说。
龙春亮突然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等等,小孟会不会和另外的人好上了?”
“小孟?不会吧!” 小汪疑惑地说,“我们结婚快十年了,一直感情挺好,家里的事都是她做主。再说她平常就是上班下班。她的朋友并不多,回家后也是呆在家里上上网。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呀。”
“那是什么原因使她这会儿坚决要和你离婚呢?”龙春亮又想不明白了。 “还是我妈妈说的好,爱情就像一束盛开的玫瑰花,芬香灿烂,光彩夺目,人人喜爱。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缺阳圆。要使爱情的鲜花常年盛开,夫妻俩就要经常给爱情的鲜花浇水施肥,剪枝灭虫,否则爱情的花朵无论多么亮丽也是开不长久的。小汪,你和小孟的爱情之花看来是长虫了,得想想办法了。”
“那要是爱情的鲜花的花芯坏了那?”
“别瞎扯,小汪,”龙春亮严肃地说,“你赶紧想办法找机会和小汪好好谈谈。先好好做个检讨,取得她的谅解,然后和她商量一下以后怎么过日子。这可比什么事都重要。”
“好吧,” 小汪似乎情绪好了不少。“我这就去想办法。”
龙春亮送小汪到门口,看着小汪的汽车渐渐远去,他对魏晓霞说,“真是希望小汪和小孟能重新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