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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情事》三十七——丈夫偷窥

(2016-04-14 19:08:29) 下一个

“东直门站就要到了,请大家做好准备下车。”
沉浸于往日思绪中的吴梦因,听到车上报的站名,一下子回到了眼前的现实,她挎上背包,拉起儿子的手,说:“下车,我们到了。”
东直门有个很有名的地方叫“簋街”,这个字读音为“鬼”,不知道的人初次听说还以为是“鬼街”,好像这里有多么恐怖的鬼故事,其实,这里是北京一条很著名的餐饮街,有各种特色美食,琳琅满目,风格各异,有许多人慕名远道而来,专为享受一顿饕餮盛宴。
常磊找的是一家比较安静的餐馆,还专门提前预订了一个包间,吴梦因和孩子到达时,他们夫妇二人已经坐在那里了,晓月汇报说,为了免去点菜麻烦,他们报了一个现成的套餐。
“这么隆重干吗?我们又不是外人,弄的跟搞什么仪式似的,随便吃点就行了,主要还是聚聚,多聊聊。你看让大帅哥这么费心。”吴梦因看了常磊一眼,好久没这么近距离坐在一起过了,觉得他变化还是挺大的,眉宇间少了一些英气,多了一些江湖气。
“哪里,二位美女好不容易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不好好表现?老婆,你说是不是?”他满嘴的油腔滑调,讨好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段晓月。
晓月也不理他,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
吴梦因看着旁边的多余凳子,让服务员撤下去。
“别,别撤。”常磊拦下服务员,转脸对吴梦因说:“还有一位嘉宾没到。”
“噢?还有人?”吴梦因有些惊讶。
常磊也不说话,看看菜上的差不多了,他才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说了句“过来吧!”,然后起身去打开包间的门迎接。
晓月低着头看也不看,她一改往日的礼节规矩,招呼乐乐说:“乖,来,我们先吃。”
吴梦因好奇地盯着门口,一秒,二秒,三秒……她期待着看看这位神秘嘉宾到底是谁,这么千呼万唤难出场。
一个弯腰佝背的瘦长身影在门外怯怯地一闪,欲进,又退,常磊上前一把拽住,像提着一件沉重包袱似的,用力把那一堆活物推到座位前,拉过凳子,不由分说把他按坐在了那里。常磊撒手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那堆他按下去的活物转眼就更加萎顿下去,缩了身,低了头,低了又低,整个人脸恨不得埋在餐桌的下边。
“爸爸?”乐乐疑惑地弱弱喊了一声。
那张有些陌生的脸这才慢慢抬起来,颤抖着伸出双手,想把乐乐揽进怀里,乐乐往后缩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惧。他回头求助似地望了妈妈一眼。
这时,吴梦因已经抓起包,愤怒地冲出了门外。
晓月也站起身追了出去。

门外街角,愤怒的吴梦因浑身颤抖,她已经站立不住,软软地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多少往事涌上心头,那所有的耻辱、伤痛、忿恨、窒息、死亡……一股脑铺天盖地而来,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一任泪水疯狂涌流,晓月抱着她的头,送给她一个暖暖的肩膀。也不说话,任她尽情地哭个够。
“晓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你和常磊,你们和他串通一气,一起来蒙蔽欺骗我!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吴梦因终于忍不住向段晓月发飙了。
“你先别急,平静一下听我说。”段晓月拍了拍女友,先稳定下了她的情绪,然后开始讲述:“不是我要瞒你,是你家老公不知啥时就盯上我了,你还记的我以前给你说过他给我打电话了吧?他只是想见儿子,又没脸敢去见你,他大概也没其他办法了吧,就来求我,开始我是根本不搭理他的,谁知他天天守在公司门口等我下班,也不怎么讲话,就那么一言不发、可怜巴巴地求我帮帮他,你看他那一脸生趣全无的惨相,我实在不能看,磨了我两三个月了,后来我和常磊说这事,常磊说他想见孩子也没错,给他个机会吧,事情总要面对的,你们俩大人的事你们自己见了看情况办。大致就是这样,我要事先告诉你了你肯定不会来的。”
“唉,其实我应该是有感觉的,可能是我自己在逃避一直不去想他吧!其实从他选择出走起,彼此都明白他已经放弃了做老公做父亲的资格,这个人,我在心里早就把他屏蔽掉了,否则我是没法再去面对生活的……”吴梦因一脸的苦笑。
“可他又回来了!你不能视而不见呀,总得面对做个恩怨了结吧?听说他现在在做家教,可能情况也不怎么好,儿子是他唯一念想了,他万一急了,把儿子从学校给你抢走怎么办?”晓月从各方面给她分析着。
“妈妈!晓月阿姨!常磊叔叔让我来喊你们回去吃饭!”乐乐跑出来拉住了妈妈的手。
吴梦因迟疑着,和晓月互相望了一眼,晓月递个鼓励的眼神过来,也从另一边拉起吴梦因的手,她和乐乐一边一个,绑架一般硬是把吴梦因拉扯到了包间里。

正和常磊说话的项怀玉听见动静,紧张地恭身站起,弯腰垂手侍立,吴梦因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整个人是那么的灰暗无光、形容枯槁,可怜巴巴地像一只惊弓之鸟,连眼神都是那么怯怯地不敢大胆视物看人。与以前的丰姿神采、笑傲不羁的倜傥书生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一场不顾一切背妻弃子而去投奔一世的真爱,仅仅在一年多后,就把一个男人变成了这样!吴梦因心里暗自叹了一声。
“一个人回来了?”吴梦因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忍不住故意问了一句。
以前在家里在妻子面前是何等威风八面享受爱戴的项怀玉,此时却是把脸更深地埋到了胸前。这软绵绵的几个字,对他来说是一句多么具有杀伤力的语言,每一个字都像是匕首,刀刀见血,痛扎着他在两个女人面前的双重惨败!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吃菜,吃菜,喝酒,喝酒,来,干杯!”常磊一边招呼着,打着圆场。
“我知道,我的错误,是没法弥补的,我也无颜再面对你,我只想能经常看看孩子,就知足了,还求你给我这个机会。”几杯酒下肚后,项怀玉终于壮着胆试探着小声说出他憋了已久的话。
吴梦因很想痛骂他一顿,甚至上前煽他几个耳光都不解气,但一个是孩子在场,她不能不有所顾忌和克制,只能把怒火压了又压。再一个看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法下得去手,她知道,命运已经狠狠地戏弄他了,他今日的样子和下场,就是对往日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冲动所造成后果的惩罚和忏悔。恐怕,他这一辈子,都要背负这样的心灵愧悔,在不安和自责中惶惶一生了。

她不去回答他有关看孩子的问题,若真要回答,她想狠狠地问一句:“你还有资格吗?当初出走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孩子?”但她知道不能这么说,对孩子不公平。她望了一眼乐乐,此时他可能快吃饱了,正在晓月和常磊的哄逗下,在房间空地上玩着爸爸和常磊带给他的电动玩具呢,丝毫没注意他们这边的谈话。
吴梦因放心了,她歪着头微笑着轻声问项怀玉:“她呢?你的真爱呢?你的弗朗西斯卡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项怀玉有点气急败坏了。
“哦,我说呢,你怎么想起回来找我们娘俩了。我就奇怪了,那样浓烈不顾一切的真爱,信誓旦旦相守一生呢,怎么能分呢,多可惜啊!”吴梦因捏着声调笑出了眼泪,却还是故作惊讶地调侃着。
“我那时是昏头了,我自作自受,但不该伤你太深了!我,我,我知道我没资格再说什么了,你就认命吧,这辈子我欠了你了,我知道下辈子也不一定有机会还了……你,你就看开点吧!我-我-我……唉!我把一切都毁了……”那日何等的风光和志得意满的男人,今日却痛悔不已,唉声连连!
她无意于再去问罪他什么了,上天自有公道,人在做,天在看,这是一点也不假的。不是迷信,天道循环自有规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万事都不可做的太过。一辈子要经历多少风雨坎坷?人只有常怀敬畏之心,平常之心,才不至于得意忘形,迷失本性。这是人一生都要修炼的功课。

“你知道孩子这一年有多可怜?你知道你差点葬送了我的命?让一切都过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去回忆过去的事。孩子你想看就每隔一礼拜周末接他过去吧,对他好点,孩子太可怜了!”吴梦因快速地理了一下思绪,做出了一个怎样看孩子的决定。这个男人,她实在是不想再看他一眼了,坐在他面前,都堵的胸口发疼,往事像一座沉重的移不开的大山,一想起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好,谢谢你的大度,谢谢你给我看孩子的机会,我已经很知足了,知足了。”项怀玉激动地喃喃着,竟然淌下两行眼泪来。泪珠吧嗒吧嗒掉在面前的米饭碗里,他怕人看见,抓起饭碗拼命地埋头往嘴里扒拉着白米饭,也不抬头夹菜,就那样就着自己的眼泪一口口吞咽着,多少日子蹲守在学校门口偷偷看一眼孩子的辛酸又浮上心头……
他的家乡他也回不去了,家不在了,人不在了,就是在他也没脸回去了!他的单位也把他除名不要他了,朋友亲人们都躲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卖国贼似的。
爱情也不在了!他丢下一切投奔的爱情,以为生生世世如火的爱恋,其实在半年后就出现了问题,他因为没有退路了,所以一切迁就忍耐,只求一个平安。谁知平安也没有!这个怀揣爱情的女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精神变态、人格分裂的妄想狂,他不知当初怎么就被这样的爱情煽动迷惑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她的身边逃离出来……
钱也花光没有了!他不敢跟人说他在过着怎样的日子,有一度差点乞讨了!打听到孩子在北京后他来这里度过了常人所不知的艰辛,后来才摸到了做家教的门路,一天跑几个地方去给别人家的孩子补课,而自己的孩子却见也见不到……
人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这么大的人了,却在快到不惑的年龄,一步踏进了悬崖,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把事做绝了,把路也走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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