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一念之间之二 他（七）

走到提取行李的转盘区，见转盘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许多翘首等待的旅客。心想反正行李还没来，望也没有什么望，我就远远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坐定后我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像往常一样地要查短信，微信，电邮。刚刚打开手机还没有输入密码我就看见一个电邮提示。标题是《二零一五年海关进口报税报表》，发件人是凯蒂（Kathy）。

 

我没上任前凯蒂是前任的助理，我上任后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惊心动魄的危机。在那个危机中凯蒂参与了解决过程并且就此担任海关专员的职务。看着她作为海关专员写的这个报告，当时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地回放在我的眼前。

 

 

二零一二年六月四号星期一，苏州工业园区内GC的前台，我在大卫和鲍比的陪同下走进了公司。看到我们一行三人，前台小姑娘连忙高声问候到“总经理早。”然后就在电脑上做了什么，一会儿，一位稍微年长的着装端庄的女职员从里面走出来。大概刚才前台小姑娘就是用电脑发短讯给这人通知她我们的到来的。来人用稍带中文口音但是还是相当不错的英语与我们打招呼“Good morning, Mr. Oakman, good morning, Mr. Forest. Welcome to GC China ". "good morning, Kathy" 鲍比回应到 ，显然这不是鲍比第一次来，凯蒂认识鲍比。大卫接口道“good morning, Kathy, this Mr. Yang, the new general manager. Andrew, this is Kathy, the general manager's assistant." 凯蒂面带笑容地伸出手来与我握手，我迎上前也伸出手来。握手时我感觉到她只是非常礼貌地轻轻一握。我也点到而已地握一下就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

 

 

说笑着凯蒂把我们一行三人引人里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凯蒂，在她与鲍比，大卫的说笑之间我静静地观察着我未来的助理。看长相她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青春亮丽但又不失端庄，落落大方但又不失优雅，一口流利的英语显示出其良好教育的素质。典型的现代“白骨精”的形象，（白领，骨干，精英）。

 

沿着通道我们一行四人向左西北角然后转右向西南角走去，最后停在西南角的总经理办公室。那是一个套间里大外小。外间是凯蒂的办公室，里间是总经理的办公室。从落地玻璃窗向西南方看去，早晨的水雾弥漫的金鸡湖面和湖岸的巨型办公楼尽入眼底。金鸡大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就像一个个缓慢移动的火柴盒。甚是壮观。

 

在总经理办公室里与大卫，鲍比坐下聊了一会儿，大卫为我做了一个不错的介绍。完了后，大卫笑着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这里的问题以后也是你的问题了。我毕业了，下个周末我就回美国开始我退休的黄金年代了。”鲍比插话道：“安德鲁，不用担心，G先生和全体领导层全力支持你。”

 

又聊了一会儿，大卫和鲍比就到一个会议室谈他们美国G公司的事。看着凯蒂一人坐在外面，我用公司内部的Lync 系统给她发了一个短信，让她进来谈一会儿。

 

坐定后，我感觉她有些紧张，就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还是用中文讲话吧。”，“我是北京人，在北京长大在北京读书的。出国前我在GE在北京的分公司工作，出国后在俄亥俄的GE的飞机发动机总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做类似GC的工作，已经近十年了。妳呢，介绍一下妳自己吧？”

 

“谢谢你的介绍，能够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还请杨总多多关照。” 凯蒂接着说： “我是江苏兴化人，扬州大学国际贸易专业毕业的。GC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了。”

 

我接着说：“大卫一直在夸奖妳，说妳是一个很好的助理。我希望妳能继续做经理助理的工作，不过你要是希望做更靠近妳的专业的工作，我可以帮妳找一个新的职位，如果妳选择继续做助理的工作，希望妳明白我和大卫的工作方式和风格会有不同，希望妳能适应。另外我对公司的运作不太了解，还需要妳帮忙。”

 

“谢谢杨总，我很愿意继续做你的助理，愿意向你学习为你服务。如果杨总需我做别的职务我也会努力把自己的事做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做一些与我的专业有关的工作。”

 

正谈着，前台打来电话说园区海关署辑私大队的乔祖凎，乔队长来了，指明要见总经理。我问了一下凯蒂背景情况，凯蒂无奈地说：“因为我们有大量的进口设备，辑私大队经常来查，基本上就是说说谈谈，最后我们领他们一行人去哪家酒楼吃个便饭，简单地讲就是来蹭饭的。以前大卫总是要我做翻译。具体工作与海关有关的事情是由申经理分管的。” 我说：那好，把他们请到大会议室去，请申经理去会议室去，让前台打电话给酒楼订座。然后我们一道去见他们。

 

说完我就从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去了大卫和鲍比的临时办公室，与他们通报了一下情况并问大卫要不要一起去见见他们。大卫说：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是来蹭饭的，你已经订了座了，就行了。不过也好，我去做个介绍然后你跟他们玩吧。说着大卫站起身来向大会议室走去，我紧随其后，凯蒂打完电话后也跟来了。

我们一行三人走到大会议室，只见三位身着海关制服的男性，其中一位岁数略大些大概四十出头，另外两位在三十左右。大卫像是见到老朋友似地快步走向前伸出手与年长的那位伸出的手握在了一起。“乔队长光临，欢迎，欢迎”（大卫讲的是英语，凯蒂翻译的）“对不起了，我们又来打搅了。只是有些关税事项想与总经理谈谈。”乔队长说。“这样啊，那我要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总经理杨先生，我退休了。下个星期就回美国了。”说着大卫转过身把我引到乔队长的前面，说：“杨先生，这位就是我与你说过的乔队长。乔队长非常关照我们GC，是我们的老朋友。乔队长，这位是杨先生。杨先生在北京长大，是你们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是我们的新总经理。还望乔队长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的工作。”听到这里我连忙向乔队长伸出手要与乔握手。“幸会，幸会。”乔队长握着我的手说：“恭祝杨先生荣任总经理，哪天我们找个地方喝两口，一为杨光总接风二是欢迎杨总回国参加祖国建设，算是乔某的一份心意。”

 

“乔队长太客气了，杨某愧不敢担。不过杨某初来乍到，日后少不了有麻烦乔队长的地方，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乔队长驾到，还请乔队长赏脸，算作扬某拜见乔队长的见面礼。”我顺水推舟地说到。“那就讨扰了，谢谢扬总。” 乔队长应和着。

 

在我和乔队长来一句去一句地说话当口，大卫看着我俩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从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上看好像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我回头用英语与大卫介绍了对话内容，问他他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吃饭。他笑着用英语回答道：“I think we made a good decision to have you here, enjoy your lunch." 然后通过凯蒂的翻译他对乔队长说：“我有一与总部的电话会议，就不陪乔队长了。有关业务方面的问题请与杨总谈，我先告辞一了 。”我听了心想现在是美国东部时间晚上九点多十点，你跟谁开电话会议呀，跟你太太开还差不多。但转念一想，这个乔队长一定搞不清的，说了也白说。“您忙，您忙，与杨总谈也一样。”乔队长说着就伸出手与大卫握手道别。

 

大卫走后我让主管进出口的海关专员申笑娟与乔队长的随员继续在会议室讨论具体关税的细节，请乔队长到总经理办公室坐一会儿。

 

在总经理的沙发上坐下，一会儿凯蒂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里有一杯咖啡一杯茶。我请乔队长先请，凯蒂介绍道这茶是杭州有名的西湖龙井茶，今年的雨前茶。这咖啡是单杯煮的星巴克咖啡，乔队长喜欢哪个？乔队长伸手拿了茶杯，说“中国人还是习惯喝茶。”我笑着说：“正好，我在美国生活惯了，一时还没有转过来，那杯咖啡就给我吧。”凯蒂递过咖啡，转身向门口走去。

 

”乔队长喝了一口茶说“嗯，这茶不错。有点雨前龙井的意思。杨总应该试试。”我应道：“好，那我就试试，我也要慢慢地适应这里的生活，年轻时在北京生活，也没有喝过什么龙井更不要说什么雨前茶龙井了。”凯蒂无声地退出随手带门。

 

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乔队长。我面带诚恳的笑容说：“我也是刚刚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日后少不得需要乔队长关照的地方，还请乔队长提携一二。”

 

敲门声，"请进”，进来的是凯蒂，她手里端着一杯茶，走近我，在茶几上放下茶杯后，退出然后随手带上门。我呷了一口茶，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乔队长刚才在会议室里说有些税务的问题要核对一下。可不可以透露一些细节呀，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待会儿与他们谈话时我也可以有些准备。”

 

乔队长在沙发上向前移动了一下前倾上身，小声说：“既然杨总这么看得起我乔某，我就卖个交情吧。在年初的一次例行检查中我们发现贵公司去年在进口铝棒加热炉时，报关型号和订单型号上有一个小误差，所以想在贵公司的文档里核实一下。主要目的是确认贵公司没有多缴税也没有少缴税。”

 

我听后心里一惊，在面试时总部的人提过这件事，他们也怀疑GC在这方面不干净，只是没有证据。我原本就想查查的。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地说：“这样吧，现在己经快到了午餐时间了，我在凯宾斯基大酒店里的红楼酒家订了座，听说他们专长红楼梦里的菜谱，京苏菜做得不错。请大家一块聚聚。给我三天时间，到时我登门汇报我发现的情况。”

 

乔队长想了一想说：“也行，我就依杨总这一次，今天是星期一，那么我们星期三见。”我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杨队长坐我们公司的商务车去酒楼吧？”乔队长摇摇头说：“不啦，我们自己驾车来的，我们自己去，在那儿见。”，我暗自窃喜，连忙说：“也好，一会儿见。”

 

说着我们两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出总经理办公室里间，我给凯蒂交待了一下，让她带乔队长去会议室与其他人会合，然后把他们送出去。回头与我一道坐公司的商务车去酒店与乔队长一行一道吃饭。

 

与乔队长握手道别后我回到里间，打开电脑用公司的Lync 短信系统与申笑娟，财务总监吕飞石，费聑等发了短信要他们立即来我办公室。

一会儿大家都到齐了，凯蒂也来了。我让凯蒂也参加会议，说她是国际贸易毕业的也许可以出出什么点子。

 

我的办公室没有这么多椅子，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我开场说：“我今天第一天上任，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个乔队长就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是我希望大家开诚布公，告诉我我们的具体实际情况。我尽力为大家服务。”

 

说着我用目光扫了每人一下，感觉到申笑娟和费聑面部表情有点不自然。

 

然后我又说：“乔祖淦给我两天时间，我查他查总是查，如果大家能直接告诉我我面对的问题有多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次我的目光停留在申笑娟和费聑脸上有十秒钟左右。

 

这时费聑提出来让大家先去酒楼，他和申笑娟留下与我细谈，我点头同意但是我提出凯蒂参加讨论，最后也就是财务总监吕飞石先走了，至少他可以先到酒楼招呼乔队长一行。我们一共四人坐下后，申笑娟说：“为了提高竞争力，我们大都报电加热炉既使进的是汽加热炉。这样就省了20%的关税。这事费总也知道。海关那边我们都打点过的，只是这个乔队长是新来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凯蒂插话道：“在法律的层面上讲这是犯法的，属于偷税漏税呀。”费聑不悦地白了凯蒂一眼说：“在中国做生意绝对地遵纪守法就只好关门了。”我迎着费聑认真地问：“这事财务知道吗，大卫知道吗？“他们不知道，就我和笑娟知道。”

 

看看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我开口道：“如果这事海关方面认真查起来是有人要坐牢的。不过情况不是最坏的，乔祖凎只提一一年的进口项目，没有从头査起。一一年我们进了几台加热炉?”申笑娟说大概十台左右。“那好，再加上今年的，就算五台吧，总税金就是一百多万不到一点。这样，我这就说服大卫和鲍比出这笔钱，明天我就带钱去海关，主动把税金补上。费聑，你去与有关客户交涉一下，看能不能收回一些税金。笑娟，你要暂时避避风，为了切割你最好从现在起不参与海关事务。如果到了刑事案件的程度我会找人打点，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凯蒂，妳临时顶进海关专员的位子，明天与我一道去海关。”

 

费聑不爽但也说不出来，申笑娟脸吓得变了色，凯蒂非常高兴但面部还是不动声色。

 

就这样，我们一道走出去坐上了公司的商务车，司机老王驾着车，一路大家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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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让凯蒂为乔队长一行每人准备了一包包装考究的雨前龙井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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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事件持续了半年之久，“我”进出法院无数次，终于摆平了。公司掏了七十多万，申笑娟被判了个三年徒刑缓期三年的轻判，凯蒂正式兼任海关专员一职。这样我为公司解决了危机，如果从头查起那GC一定要关门的；按照法律申笑娟可要坐个十年八年牢，，我把案子弄成个三年缓刑，基本上三年不犯事，这事就完了；凯蒂接任海关专员一职可以做与她专业有关的工作，同时还是我的助理。这样自己人坐在关键位子上。我大获全胜。

 

 

 

 

突然发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骚动起来了，听到行李转盘转动的声音了，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身来向人群走去。又等了一会儿我就拿到了行李。

 

文字编辑： El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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