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爱的能力(20)
(2004-10-28 23:4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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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后的几个星期中,冠男继续以她自己的速度和彭文轩保持着联系。其实她心里很着急,恨不能天天一个电话去追问彭文轩的决定。可她也知道急是急不来的,若娜教她的兵家大忌中,死缠肯定是要缠的,烂打就不必了。大部分客户经不起你缠他,如果真的要买,大家都相互做了个顺水人情。可几乎不会有客户愿意你催他,客户就是客户,不管是真买还是假买,他总希望自己永远是牵着销售鼻子走,方能显出他高人一等的地方。
当然他希望归希望,实际上,每个成功的销售案例中,是不存在谁牵谁的问题。即便存在,也一定是销售牵客户,只不过,销售更懂得隐藏这样的感觉,让客户产生错觉而已。冠男当然也会遵循这种规律,所以她保持与彭文轩每三天一个电话。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了潜在的威胁,她觉得这样都够频繁的了。她总觉得很多事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样都不是你的。也许以这种的态度生活是正确的,但销售的工作词典里是不会有这样的条款的。“这形同自杀。”若娜在一次谈话中对冠男如是说。
彭文轩的口气没有什么异样。每次都笑嘻嘻地问,“怎么又是你啊,肖小姐?”冠男就会在电话这边尴尬好半天,“呵呵,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她当然也会不失时机地想知道一下coco 那边的进度,“不是我,您想是谁呢?”“呵呵,也是,应该就只有你还惦记着给我电话了。”彭文轩的语调总是给人很平和的感觉,既不生硬的距人千里之外,也不热情的让人觉得他轻浮。“不过应该不是惦记我本人吧,哈哈。”他笑得很孩子气,冠男的拘束感消失了大半。“都惦记,都惦记,”冠男顺水推舟,“您怎么也不出来打球呢?要么我给您定个teetime 吧?”
“哎呀,老总当家,我也不敢溜啊。”彭文轩笑着说,“不过,你们的酒会我是要去的。”能得到这个消息也算电话没白打,冠男由衷地微笑起来,“那您作为什么身份呢?会员还是准会员?”大好的机会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浪费了,“恩。。。。。。这个嘛,我还要等老板的消息哦。”彭文轩也聪明地闪过了冠男的陷阱。“那你们老板来么?”冠男追问到,“他,大忙人一个,可能还是没有时间哦。”彭文轩象答记者问一样,轻松地打着太极。
看起来,coco 他们应该还没有抢先一步,冠男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就到时候恭候您的大驾拉!”她又和彭文轩客气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点了只烟,回想刚才的对话,冠男觉得还是挺有希望的,虽然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八九分还是有的。话又说回来了,什么事能有十分的把握呢?那还要销售这行干什么?她们的工作就是把每件“mission impossible ”变成顺理成章的事。“everything impossible is possible”,冠男想起大学时,外教教的这句话,用在这倒也合适。
冠男正幻想自己胜利在望的时候,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冠男一看,是天薇家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了上来,她赶紧应了一声,“喂,冠男是吧?我是方天薇的妈妈。”“哦,阿姨好,”冠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我说给侬听哦,天薇和罗瑞吵架了,吵得老凶啊,现在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厢哭,我也进不去,你可不可以来看看伊?我老担心伊啊。”天薇妈妈急急地操着夹杂着上海话的普通话说着,冠男心口一紧,完蛋了,到底知道了, “您别急哦,我就来看她,”嘴上还要把天薇妈妈抚慰好。结束了通话,冠男到抽屉里拿了钱包,便快速冲出了大楼,叫了部车直奔天薇家。
开门的是天薇妈妈,她朝紧闭的房门努努嘴,里面穿来天薇的啜泣声,还夹杂着摔东西和咒骂的声音。“天薇啊,你开开门,是我啊,”“你是谁?”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是我,冠男啊,”冠男温柔地说,“谁叫你来的?你走啊!你们都来骗我,当我是‘港都’啊!你走啊,我谁也不想见!”天薇的哭声有点歇斯底里,冠男没动,继续温柔地说,“让我看看你,我就说几句话,然后就走,好哇?”“说什么?就在门外说!”“门外不方便啊,是罗瑞叫我告诉你的。”冠男没办法只好骗她开门。果然里面安静了片刻,天薇狠狠地说,“他不是都说完了么?不是要分手么?好啊,分啊,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冠男哆嗦了一下,忙开始使劲敲门,“好天薇,就一会儿,你开开门啊。”
就这样僵持了10多分钟,冠男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恨不能把做销售这么多年的经验全用上了,终于赢了这场心理战。门锁“咔哒”响了一声,冠男便撞了进去。天薇靠在门后的墙上,披头散发,脸已经哭的走样了。“到床上躺着去,你才刚能下地啊。”冠男低声而严厉地说,她心里一直把天薇看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心疼她这样不爱惜自己。天薇没理会她,顺着墙划下去,坐在地板上,喉咙估计已经哭的哑掉了,只看到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沿着脸颊不停地淌下来,泪珠一颗一颗滴在衣襟上,地板上,也滴在冠男的心里。
冠男蹲下来,忍住自己的泪水,把双手插入天薇的腋下,用力想把她架起来,天薇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天薇的眼神专注得吓人,冠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你先起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天薇仍旧没有动,看着别的地方,小声说,“我有什么不好?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可我对他是真的好,我拼命地工作,拼命地赚钱,就是想早点有房子,好和他结婚。。。。。。你说,早知道是这样,我把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好一些?”冠男一时语塞。看来罗瑞没有把真实的原因告诉她,还算他有良心。
“天薇,他不适合你。。。。。。”冠男艰难地说,“你自己不是都说他没出息么?现在他退出了,你可以找更好的,更适合你的。。。。。。”“我们谈了那么久,就这么灰飞湮灭了么?什么叫适合,什么是不适合?他现在的女朋友就适合了?我们在一起了4年,到今天才觉得不适合么?”天薇一连串的反问把冠男噎在那里不能动弹,她无话可说,是啊,什么叫适合?没有标准。当你觉得你找到了适合你的那个人的时候,经常不是他觉得你不适合他,就是他找到一个更适合他的,如此循环,仿佛一种特殊的“食物链”。那么说,世界上就真的没有相互适合的了么?冠男不敢多想。
冠男明白,象天薇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孩,爱也要爱的明白,分也要分的清楚。可,有道是,“参不透的痴情嗔怨,看不尽沉浮冷暖”,爱恨本是一念之间,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她试着想要安抚天薇,可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无法让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就这样消失,一切创伤都需要时间来平复。
她终于把天薇从地板上扶了起来,踩着地上各种东西的碎片,歪歪倒倒地走到床边,让哭的筋疲力尽的天薇躺了下去,帮她盖好被子,这才在床边坐了下来。“吃苹果么?”冠男问,天薇象个听话的孩子点点头。冠男出去拿了苹果,细细地削好了,喂给她吃。“要睡一会儿么?”冠男又问,好象一个幼儿园阿姨,天薇摇摇头,“和我说说话吧。”“说什么呢?”“你真的觉得罗瑞不合适我么?”天薇认真地问,“恩,”冠男用力地点点头,好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一些,“他配不上你,”她轻轻摸了摸天薇的脸,感觉着她慢慢回到脸上的微笑。
“你说,我们这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人?”天薇望着满地被自己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有所思地问,“好人呗。”冠男怕她胡思乱想,笑着说,“什么样的人是好人?”天薇回头看着冠男,“你碰到过么?”冠男想起了青涩的大学时代,那时的男友们虽然很年轻,可都是她定义下的“好人”。可现在她们的客户不也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么?冠男有点困惑。也许“男人有钱就变坏”真的是一条真理。可罗瑞呢?他不是有钱人,为什么也会如此呢?“反正不是罗瑞那样的。”冠男要把他在天薇心里的形象彻底摧毁。
这无疑是在伤口上撒了把盐,天薇难过地说,“是啊,不应该是他那样的。。。。。。可我看了4年都没看出来,直到今天。。。。。。”说着眼泪又冒了上来,“不哭不哭,”冠男抱住她,听她哽咽着在耳边说,“4年啊,4年的感情就这么说完就完了,我真是没法接受。。。。。。”冠男当然知道,任何人都没法接受,可如果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了,而且还是为这么个无耻的小人,更加不值了。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分就分了,难道我和我们的感情就那么不值得我们留恋么?”天薇的眼泪冰冰的滴在冠男的脖子上,使她的忧伤更加令人叹息。“既然都走到这步了,就不要回头看,沿路的好风景你们一起分享过了,也不枉这一回。”冠男抚着天薇的长发,轻声说。“其实,老早,我现在的同事就劝过我,说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和罗瑞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天薇慢慢地说,“哦,谁这么有远见卓识?”冠男开玩笑的口气又出来了。
“她说,我们这样的销售见多了达官显贵,连自己都没感觉眼光变高了。上班不换衬衫,袜子的不要,下了班不洗澡的不要,出门不打的的不要,房子要按揭的不要,当初,我是当个笑话在听,可现在想想,真是那么回事呢。”天薇靠回床垫上的枕头,淡淡地说,“我没瞧不上他,他到瞧不上我了,”天薇冷漠的语气中有一丝嘲弄的意思,“我算是看透了,这年头,谁还和你谈感情啊?也就我一个大傻瓜吧。”
冠男没说话。这话她其实听若娜说过一次,两人一起去泡吧,若娜贴着她的耳朵说,“冠男啊,你还没男朋友么?”冠男笑笑摇摇头,“我告诉你啊,别把眼光放低了,要不然连你自己都会受不了的。白天见的是金领的客户,回家,面对一个平常,甚至平庸的男人,你会觉得落差太大,你和这样的人光有感情有什么用呢?太对不起自己了。。。。。。”冠男觉得那天若娜是有感而发,至于是什么她没有追问,只当她是“酒后吐箴言”。
今天听天薇又一次说到,冠男想,这是不是一个定律了呢?什么适合不适合?其实,不是说人本身,是说条件,条件适合了,人就适合了。不谈感情?不谈感情谈什么呢?她对这个观点很疑惑,可事实却一次又一次残酷地让她把最后一点疑惑也要加以肯定。冠男觉得身不由己,不仅自己,还有天薇,还有若娜,还有。。。。。。甚至coco 。她望着天薇没有表情的脸,想到未知的感情世界,她有点胆怯了。她觉得自己也在变,到底是越来越现实了,还是越来越虚荣,或者,现实和虚荣本来就是一回事?没有人能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