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海上花》在公司搭建的青楼里拍摄了黛玉与将军初次见面的那场戏。 不知为何,丹凤老是不能入戏,邡林也似心不在焉。丰泽对拍摄结果感到 不满但是没有马上解释。散场前他对两个演员说:“我要你们今晚跟我一起 在公司剧院看D. W.格里菲斯的 ‘Way Down East’”。 那天晚上邡林 原打算带丹凤去看另一部电影,知道老板的命令不能违抗,只好改变计划。
银河影业每周都在公司为其员工和亲友放映电影。那天晚上,公司请了一位 俄罗斯音乐家给149分钟的格里菲斯默片“Way Down East” 伴奏钢琴。 丰泽拉着丹凤和邡林一左一右挨着他在第一排坐下。他一边看,一边 跟他们讲解道:“在影片中,当Lillian Gish第一次见到Richard Barthelmess时,格里菲斯试图表示这是一见钟情。他先用长镜头表现 两个角色的互相凝视,然后又分成两个独立的Barthelmess和Gish男女主人 公特写镜头。丹凤你有没有注意到Gish 是怎么样看着Barthelmess的? 她的眼神是梦幻般的,充满对他的爱和钦佩。这是对的。邡林:你看 Bathelmess做的过了。他盯着Gish看了太久,而且他的脸看起来 太严肃好像他在生Gish的气。那是错的。”
邡林马上回应道:“这应该怪格里菲斯没有剪辑,对吧?”
丰泽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过多次了,为什么你还是没有记住! 在这里,Barthelmess 和Gish的对视是一个完整单位的一部分。 你不能打断它,如果你剪了,片子看起来就不顺,不流畅。这通常是 许多缺乏经验的导演所犯的错误。”
丰泽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烟头在黑暗里红了一会儿又暗了。 他吐出烟圈道:“第一次凝视是在他们的关系中播下了爱情的种子。因此, 它是电影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我对你们两个今天下午的表演大失所望, 主要因为我没有感觉到将军和黛玉之际的任何吸引力;一句话:没有电! 如果观众感觉不到他们的爱情,这部电影就没个看头了。所以你们需要加把劲。” 邡林对丹凤眨眨眼道:“没问题。” 丰泽皱着眉头瞟了邡林一眼站起来说:“跟我来,丹凤。我得为你明天的 拍摄做准备。”
* * *
丰泽带着丹凤来到伊甸园酒店的屋顶套房。整个屋顶都是玻璃做的,只见 天空月衔半规、星罗棋布,映照着屋子中间膝盖高的长方形桃花木桌子和 上面一盆蝴蝶兰。桌子两边各有一个滚黑边儿的红布枕头,桌子下面是 一个日本榻榻米垫子 。丹凤模仿着丰泽脱下鞋子到垫子面对他在一个 枕头上坐下。丰泽捻亮了桌上的油灯。 她以为丰泽要跟她讲茶道,但是他却打开了一个小的黄色亚麻布袋, 从中取出一个形状奇特的木头烟斗、一叠整齐的卷烟纸和一个小的 景泰蓝盒子放在桌上。丹凤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些绿黄和棕色的碎杂草, 闻起来有点儿像草药。 “大麻,”他解释道。“今天下午在摄影机前你显得太浮躁兴奋,丹凤。 这倒不是因为你不尽心,而是因为你太尽心了。这种神态在演一个 在罂粟田里跑来跑去抓蝴蝶的小女孩的时候是可以的;但是要演一个 在青楼里靠自己的姿色抓住一个有头有脸的将军的妓女就不行了--- 男人看着累。所以我决定让你试试这个,看看我能不能叫你的感官 稍微迟钝一些。” “导演为什么不给我鸦片呢?” “鸦片能上瘾。我苏州的姐姐已经被鸦片毁了;我不希望你也被鸦片毁掉。” 这显然是一个敏感话题,他说到这里顿住好像要把余下的话压下去。 几分钟后他才又道:“大麻就不一样了。它能让你高,给你那种自然 诱人的眼神,但是与身体无害。”
丰泽在纸上放了一小撮杂草,然后把它卷成香烟,舔着把口封上。 他伸进口袋拿出一盒火柴,擦了一根点燃,然后猛吸了一口烟咽了下去。 看着大麻烟点着了,他把余下的递给丹凤。 丹凤拿过来看看然后把它放在嘴里抽了一口。口感有些滑,味道略为酸、甜。 “我需要吸到肺里吗?”她问并开始咳嗽。
“对,你得一直吸到肺里才管用,”丰泽说,过来拍拍她的背帮她止咳。 “让我去找点儿喝的东西。我租了这间屋子帮你入戏,但是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们在这里抽大麻啊。”
“我听您的就是了......” 她答应着看着他离开。早上起得太早, 折腾了一天,她现在觉得很疲乏便躺在榻榻米上。不久丰泽拎着 一个写着“梅酒”的歪葫芦和两个印着樱花的小酒盅回来了。
丰泽坐回垫子上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我该有什么感觉呢?”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才能有感觉。来,起来喝点东西。”丰泽说着打开葫芦塞子, 把酒倒进小酒盅里。酒很甜,丹凤两口就喝完了。丰泽又给她 倒满了一杯。她也马上喝完了。
丰泽问:“再抽一点儿怎么样?” 丹凤点头。丰泽从桌上拿起小木头烟斗,把灯移得近些。丹凤看到 烟管上镶嵌了一个野鸡图案,烟斗一端有一个大孔,另一端有一个小孔。 他在桌子的一角敲了敲清空里面的烟灰,然后在大孔里放了一撮大麻, 擦了一根火柴去点燃那撮大麻,然后对着小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咽下。 一会儿一缕蓝色的烟雾从他嘴里飘了出来。他把烟斗递给丹凤。 丹凤也试着去吸,但是火已经灭了。“你得重新点,”丰泽说着为她擦了 一根火柴。她学他使劲吸了一大口,然后咽了下去。
“怎么样?”丰泽看着她问。他的眼睛看上去有点水汪汪的。
“我觉得困,头发热,”她回答说,把烟斗还给他,躺在垫子上。 他接过烟斗放在烟灰缸里,拿起她刚次坐的枕头塞在她的头下, 然后移到她身边坐下。
丹凤闭上了眼睛。丰泽去握她的手,她没有反应。他又开始去解开 她旗袍领上的扣子。她也没有反抗。他又等了一会儿,知道她睡着了, 便往下去解开她旗袍上所有的扣子。她仍没动。他掀起她的旗袍, 看到里面白色蕾丝衬裙。他隔着衬裙,吻了吻她平坦的腹部, 慢慢地开始脱掉她的衣服。她微微动了一下,但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 他把衣服,衬裙和内衣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看着她。那时她只穿着 白色内裤。他坐得更近了。她像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女一样睡在那里。 他的手背轻轻地滑过她的脚踝,膝盖,大腿和腰部,最后停在她的胸前。 她的乳房圆润结实,还没发育开。粉红色的乳头不大。他用指尖轻触了 它们一下。她慢慢转过身,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仿佛挣扎着 要睁开眼睛。 他往自己的杯里又倒满了酒,拿起来一饮而尽,吹灭油灯,在她旁边躺下。 “丹凤,”他低声说。她没有反应。 “丹凤,”他再次低声说道。“我们该送你回家了。”
* * *
丹凤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中间的日式 榻榻米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的毛毯。十二月的阳光穿过天窗倾撒在屋子里。 她的旗袍和衬裙整齐地折叠着放在她的枕头旁边。吴妈一手拿着一条 热气腾腾的湿毛巾,另一只手托着一件松软的白色伊甸园浴衣进来。 “醒了?”她说,换了鞋子放下浴衣过来用毛巾给丹凤擦脸。“饿吧?”
“吴妈,昨晚我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还是粉红色的旗袍去看电影的?”
“你离开家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啊。”
“我发誓我穿的是白袍子,但现在它怎么变成了粉红色的了?”丹凤问, 仔细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但环顾四周房间,并没有形状奇特的烟斗、 精致的景泰蓝盒子或甜梅子酒的痕迹,也没有长方形的桃花木桌子。 即使她的枕头也是白色的,不是红布裹黑边儿。
“我不知道,丹凤。”吴妈说, 把毛巾放在榻榻米上。她掀起毯子,帮丹凤 坐起来穿上浴袍。丹凤注意到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睡衣裤。
“你什么时候来的?”丹凤问。
“昨天晚上九点半、十点钟吧。华导演打电话说你在排练期间睡着了。 他的司机在家里病着不能来送你,所以让我来这里陪你。是德米特里 开车带我来的。我整夜都睡在你旁边。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带了干净的 衣服和你的东西来。”
丹凤接过吴妈给她的粉红色手提包,站起来,感到头痛欲裂。 一个檀木盒子从她的手提包里掉了下来,原来是那天在码头高原 送给她的礼物。她忘记了这个盒子因为那天回家后她就再没用过这个手提包。 她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深红色的玉手镯,下面叠着一个手写的小便条:
丹凤:
这个手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现在给你。
高原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gYA4jUr4o0
大卫·格里菲斯(David Griffith,1875年1月22日--1948年7月23日)是美国电影导演。他被广泛认为是他那代人中最重要的电影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