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 妖言水浒之一：林冲传（十二）

17

鲁达离开渭州以后的路线非常复杂，我至今也没调查清楚。按照鲁达后来的自述，也就是《水浒传》上的说法，他“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却走到代州雁门县……”

翻开地图你就会发现，这个雁门县在山西境内，距当时的辽国边境只有一天的路程。因此，后来梁山上调查各人历史问题的时候，有人曾经怀疑过鲁达有辽国背景，换言之，是个奸细。鲁达闻讯后大闹一场，打伤山寨干部多名。从此再没有人敢拿这事问他。

平心而论，梁山方面对鲁达表示怀疑也有情可原。你没事跑到边境上想干什么？

其实鲁达出事以后，一直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跟渭州保持着联系。他由此得知老金头和金翠莲也跑了， 跑到了雁门县。 于是他就尾随而至，天天在城里转悠，有天忽然抱住一个人说：“原来你在这里！”

老金头本来以为雁门够偏僻的了，没想到还是被最不想见到的熟人撞见，只得把鲁达带到他的住处。老金头目前寄居在当地一位姓赵的员外家里，并且长期都不准备走了。这都是因为赵员外包了金翠莲当二奶，他成了二丈人。至于赵员外与金翠莲的结识过程，当然是出自老金头的安排。他本来是想骗点钱就跑，结果发现赵员外年岁已高，于是就决定不着急，争取想办法让他休了原配，等他死后分一半家业再说。

老金头把鲁达说成是翠莲的救命恩人，还编了镇关西逼婚之类的鬼话。赵员外于是对他礼遇有加，还给想了一个帮他摆脱通缉的办法。

“恩人，如不嫌弃，我可以介绍你到五台山文殊院出家避祸……”

 

五台山文殊院是一座古朴恢弘的古刹，坐落在幽静的密林里。门口立着数座石碑，年代久远，长满了青苔。不过一进大门，却是另外一副景象。到处是尘土飞扬，数不清的人在推车，砌砖，刨沟，搭架，整个一个建筑工地。

赵员外找了半天才找到方丈。后者当时一身工作服套在袈裟外面，头戴安全帽，正在跟几个包工头吵架：“你们这个活，市面上的一般价就是三十贯，不能再多了……”

见了赵员外，他才改成一脸高僧的风范：“赵施主来了！有失远迎！请先禅房里坐，贫僧稍后就来。”

 

进了禅房一关门，方丈脱下了工作服，放浪形骸地往椅子上一坐：“我操！累死老衲了！”

然后他解释说，文殊院去年被朝廷列入“一零一”工程，也就是在皇上登基十年之前全国建设一百所全国重点寺院。再加上今年要庆祝五百年寺庆，也得建两座纪念性的建筑，因此不得不大兴土木。

赵员外把鲁达的事一说，方丈表示很为难：这年头日子不好混，想当和尚的人越来越多，导致寺里僧人严重超标，光生活费就花销巨大；再加上寺里办屠宰场资金周转不过来……

“什么场？”听到这里，赵员外忍不住打岔问道。

方丈也觉得不好意思：朝廷规定今年我们寺的创税指标是七千贯，不想法子不行啊。

 

赵员外开了一张一千贯的银票之后，方丈立刻喜笑颜开，不但当场答应收留鲁达，还要抬高他的辈份。

“寺里规矩是按入寺早晚排辈份，我呢，就替我师父德光大师，收你这个弟弟当弟子，让他排在第一代弟子里边。”

“ ‘德、圆、觉、悟、性、真、明’ ──那我弟弟也排圆字辈？”

 

提起这个话题，方丈一脸悲恸：“去年一个他大爷的监察御史在寺里喝多了，一边撒尿一边在院墙上题了个词。他走后州衙门就要求以后按照领导题词排辈，所以我操现在老衲的法号都改了……”

“那现在你们怎么排辈？”

“德、智、体、全、面、发、展。”

鲁达就这样成了五台山文殊院的正式僧人，并且有了一个新名字，鲁智深。

 

 

 

18

水浒传上说，林冲与鲁智深一见如故，当场就结为兄弟，这是不符合史实的。这个说法是数年以后，鲁智深带着二龙山的人马归附梁山，急需抱大腿的时候生造出来的。实际上两人的初次见面并不是那么愉快。

林冲听说对方是大相国寺的人，拼命套近乎。鲁智深则没有这么积极，有点爱答不理。估计是他看这人一身假名牌，又在这里干这种不三不四的工作，实在不像个教头。要不是后来的一件事，他们俩恐怕还真不会有什么交情。

只要你看书够仔细，就会记得林冲有个徒弟，叫曹正，后来也上了梁山。我一度纳闷， 林冲日子过成这个孙子样， 居然还百忙之中收徒弟，哪来的闲情逸致？后来一查他们医院的花名册就明白了，曹正也在福田院工作。

大宋时我国的医学水平相当的高，各方面都有了长足进步，甚至出现了外科手术 （伍起予在1207年编撰的 《1新书》 证明宋代已经有了“外科”这个说法）。当然，这些东西后来又统统失传，给了洋人一个再次发明它们的机会。曹正的职业就是福田院的外科专家。一般人可能不会理解，这种从事高薪职业的人后来怎么会混到落草的地步。我觉得这跟曹正的业务水平有关。

我们知道大夫分为两类，不收红包的和收红包的，此人属于第二类。我们还知道红包大夫也分两类：收了红包能治好病的和收了红包也治不好病的。曹正仍然属于第二类。这人的问题不光是医术不精，他还有个动起手术来心不在焉的毛病，光特级医疗事故就出了九次，同事们都在背地里叫他“曹九段”；相比之下病人家属就很没有幽默感，管他叫“操刀鬼”。因此当年曹正经常在工作单位被人揪着头发狠揍。 林冲有一次施展武功救了他， 于是得到了长期的夜班劳动合同。曹正还拜了林冲当挂名师父，让后者在医院里倍有面子。

那天鲁智深入院时值班的主治医师正是曹正。这人给鲁智深号了号脉，然后脸色沉重地说： 得做手术， 要不有瘫痪的危险， 押金一百贯， 你在这里画个押……鲁智深一听，连忙点头同意。这时候林冲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差点吓死，赶紧上前介绍：曹大夫，这个患者是大相国寺菜园子的鲁大师……

言外之意，你要是在他身上手术失败，就等着进火葬场吧。

曹正一愣，又装模作样地诊断了一会儿，说：其实吧，贴个狗皮膏药也行……

鲁智深做过多年的提辖，何等精明，立马看出了这点猫腻，让徒弟们每人给了曹正一耳光，把他撵了出去。

后来鲁智深说，林冲对自己有救命之恩。